無論譚素在做什麽，無論她是哪邊的人，無論她是對是錯，林高胥都不願意被牽扯進去。可是她這一步步布下來的局，竟是讓他深陷其中，拒絕不得。

    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接近不懷好意，明明已經刻意去疏遠，沒想到還是防不勝防。

    想到這裏，林高胥不禁皺了眉。

    當初年輕時，林高胥也曾意氣風發，滿腔熱血想要報效朝廷。

    他幼時學武，為的是能扛起他父親肩上的重任，保衛大聶。可是他長大了才發現，大聶從來就不缺武將，而是缺像李玨這樣執政清明的好官。

    那年正是李玨鬥垮了奸相寧修的時候，他不顧父親的反對，棄武從文，毅然決然進入朝廷。可是他想象中的盛世清明並沒有來臨，而是迎來了一場噩夢。

    李玨與皇位失之交臂，昏庸無能的李琰登上帝位，皇後尹青青是個禍國奸妃，寧修留下了一個私生子，他叫寧子漠。

    大聶被一股烏煙瘴氣所籠罩，他也曾試過改變這種現狀，但是周圍沒有一個人不貪，他與這朝堂顯得格格不入。林侯落沒，那些人明裏暗裏都在嘲諷於他，不管花多少努力，都是石沉大海，一點波浪也激不起來。

    可是這些都不曾讓他放棄，真正讓他放棄的，不是那些奸佞之人，而是李玨。

    他說，既為臣，便要忠君。

    林高胥被他這句話氣得發笑，笑得胸腔都發痛。

    忠君，忠的當是明君，而不是昏君！

    忠臣，也當是明忠，而不是愚忠！

    連李玨都這樣是非不分，大聶何愁不亡？林高胥心灰意冷，一如來時那樣，毅然決然地離開。

    他發誓此生不再過問朝堂之事，將自己關進侯府，不聞不問。這麽多年，他一直都是冷眼旁觀，等著這些人如何覆滅大聶，又是如何自掘墳墓。

    可是偏偏出了一個譚素，總是想方設法地利用尹盛，又借著尹盛利用自己。

    林高胥吐出一口濁氣，筆尖蘸上一點墨水，經過無數深思才寫下第一個字。

    他寫完將信折疊起來，交給府裏的管家，千叮萬囑：“你跑一趟，把信送到魯統領府上，務必親自送到他手上。”

    “小侯爺放心。”管家揣好書信便離開，半分都沒有敢耽擱。

    林高胥往後靠在椅子上，抬手扶住額頭，渾身疲憊不堪。他感覺自己陷入了沼澤，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拉扯著他，他知道自己已經身陷險境，越掙紮就陷得越深。

    他不知道幫她是對是錯，可他能夠很明確地感覺到譚素在幫李玨，所以無論從公事的角度，還是私事的角度去看，他都覺得自己應該幫她。

    窗外起風了，有些冷。

    林高胥睜開眼睛，一片清明。

    如今大聶不過苟延殘喘，已經是被掏空的空殼子，他還在期待什麽？

    誰還救得了大聶……

    譚素回到相府的時候，寧子漠都還沒有回來。她出去一趟也沒做什麽，甚至她屋裏的白若都不知道她出去過，端了糕點進來還覺得奇怪。

    “大人剛才去哪了？”

    譚素聽她這語氣，就知道她沒發現自己出了府，便道：“府門口隨便轉了轉。”

    既然是府門口轉了轉，白若還覺得放心一些，“大人下次出去可得跟奴婢說，奴婢得挑幾個侍衛陪著，萬萬不可再發生那件事。”

    譚素眯起眼睛笑，“好啊，那多威風。”

    白若聽了忍俊不禁，護衛是拿來保護自己的，誰會去管威不威風？

    譚素吃了一口糕點，甜得發膩。

    她在相府好東西吃得太多，人沒長多少肉，倒是把胃口給吃叼了。她放下糕點喝了一口茶，還是溫的，正好入口。

    以前在王府的時候，冬天連床被子都不能添，更別說這時刻備著的熱茶。

    想都不敢想。

    小環進屋，“相爺回來了。”

    譚素放下茶杯，臉上又恢複了討好的笑，趕緊起身，“是嗎？”

    她踏出房門，突然覺得有些冷。果然安逸的生活過多了，人就容易鬆懈下來。

    譚素哈出一口冷氣，搓了搓手。白若體貼地拿了披風披在她肩頭，府裏的丫頭總是這麽貼心，讓她有種自己就是相府人的錯覺。

    真是昏了頭。

    譚素走過去，瞧見齊秉就站在門口，便明白寧子漠是真的回來了。她很少瞧見齊秉離開寧子漠的身邊，就像一把鋼刀時刻帶在身側，杜絕一切靠近的威脅。

    不得不承認，寧子漠得到齊秉，絕對是如虎添翼。

    譚素斂下心神，堆起笑走過去，“齊護衛，辛苦了。”

    齊秉還是老樣子，不願搭理她。

    譚素習慣如此，毫不在意地推門進屋，“相爺，你回來了？”

    寧子漠就站在桌邊，正在挑選什麽東西。他聽到譚素的聲音，回頭朝她勾了勾手，“素素，過來。”

    譚素聽話地湊過去，隻瞧見滿桌子的盒子，放著琳琅滿目的發簪，一層疊著一層，那場麵簡直讓人歎為觀止。

    “相爺買這麽多簪子做什麽？”

    寧子漠睨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看自家的寵物一般，“給你買的簪子，一天戴一支，一個月都不會重樣。”

    譚素哭笑不得，還以為寧子漠出去做了什麽大事，沒想到是給她買簪子去了。她往盒子堆裏看了一眼，隨手拿了一支青玉簪子，跟以前那支很像，“就這支吧，譚素喜歡這支，其他的不要。”

    早知道這麽省事，寧子漠就不費這麽大的心神了。他本來是想冷落譚素一段時間，讓她想清楚錯在哪，沒想到在路上看到簪子就走了進去，還鬼使神差地都買了下來。

    這一點也不符合他的身份。

    他這是在討好她嗎？

    寧子漠意識到這點，頓時不再說話，隻擺擺手，讓人把簪子都拿下去，“全退了。”

    何緒帶人把盒子都收起來，瞧見裏邊有一支梅花簪子十分漂亮，忍不住道：“這支簪子好漂亮，譚大人要不再留一支吧，以後穿女裝的時候正好配上。”

    寧子漠心思一動，瞧見簪子十分精致，朵朵梅花都栩栩如生，便點了點頭，“把這支留下。”

    簪子送到譚素麵前，寧子漠瞧見她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僵硬，她突然用力合上了蓋子，“砰”的一聲。

    空氣裏有一瞬間的沉默，譚素深吸了一口氣，恢複如初，“那譚素先去放簪子了。”

    她沒有等寧子漠回話，就抱著盒子，轉身匆匆離去，步伐有些恍惚。

    寧子漠望著她的背影，突然意識到這支簪子對她而言是不一樣的。無論是因為什麽原因，他心裏都產生了一絲不舒服的感覺。j3k5bl1gfwhvzeeinsofvcxk59m4qvzjsopcaamffdwzkxd6wxbcyffalk5jumla==

    “何緒，剩下的簪子全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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