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慶幸，還好陳慕席是個聰明人，能製住魯桐的莽撞。她的世界跌入黑暗，思緒逐漸沉到穀底，身體動

    彈不得，好似浮萍隨著海水起起伏伏。

    浮沉之後，進入顛簸。身側有人說話，帶著冷冽的聲音，她聽不真切。

    譚素頭痛欲裂，很想醒過來，可是身體動彈不了分毫。她掙紮許久，鼻尖吸入一股清涼的氣味，才使得身體放鬆下來，解除了

    身體的禁錮。

    “她沒事。”

    “迷藥而已，相爺不必憂心。”

    譚素昏昏沉沉睡了許久，意識處於半夢半醒之間。她感覺到冰涼的手敷在她額間，驅散了身體的僵硬，緩緩睜開了眼睛。

    寧子漠就坐在她床邊，似乎正在想著什麽，低垂的眼眸冰冷狠冽。他感覺到手下有些動靜，回頭瞧見譚素睜開了眼睛，正迷茫

    地望著他。

    “相爺……”譚素的嗓子有些沙啞，迷藥在她喉嚨裏還未完全散盡，說話時有種麻木。

    寧子漠握住她的手，陰冷的神色總算緩了一些，“你感覺怎麽樣了？”

    譚素搖搖頭，嘴角的傷口扯得疼，連個笑也擠不出來，麵色蒼白得很，“是相爺救了我嗎？”

    她說的這句話十分巧妙，既脫離了這件事，又將整件事推到寧子漠身上。

    “是我來遲了。”寧子漠手下一緊，體貼地將被子往上拉了一拉，“素素，你可知道劫走你的人是誰？”

    譚素搖搖頭，茫然地看著他，“他們蒙著麵，一來就用迷藥將我迷暈，我什麽也沒有看到。相爺沒有抓到他們嗎？”

    這也是寧子漠覺得惱怒的地方，他順著車轍印一路追過去，房間裏卻空無一人，分明是將他戲耍了。等他派人全麵過去，

    在地洞裏找到譚素，已經耽擱了不少功夫，那些人早就撤走。

    他惱怒的，正是猜不透他們的目的，如今被譚素這樣一問，他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寧子漠垂下眼瞼，麵上當真一絲笑意也無。譚素知道他做這個表情的時候，是真的生氣了。

    譚素隱隱不安，拉著他的衣袖，“相爺，譚素不是平安回來了嗎？別生氣了……”

    寧子漠看著她素白的手指，手腕上青青紫紫，心頭那股陰鬱又襲上心頭。他握住她的手腕，顯得很輕柔，“素素，這些傷害過你

    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譚素扯出一抹笑，“謝相爺……”

    他將她的手重新放回被子裏，養尊處優的身子，做起這些事情格外地認真。譚素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相

    爺，怎麽沒瞧見齊秉？”

    寧子漠收回手，淡淡道：“他受傷了，我允他休息幾天。”

    譚素眨眨眼睛，分外驚奇，“齊秉受傷了？這世上有人能傷到他嗎？是不是為了救我，被賊人暗算了？”

    寧子漠摸摸她的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理了一下衣袖起身，打算離開了，“等會兒吃點東西再睡，我還有事就不陪你了。”

    譚素乖巧地點頭，仰頭像小狗一樣濕漉漉地看著他，目露不舍，“相爺做完事會來看我嗎？”

    寧子漠被她的眼神弄得心裏癢癢的，揉了揉她柔軟的發梢，笑道：“舍不得我？”

    譚素用力點頭，手指下意識地抓緊他的衣袖，眼睛都是亮的，“有相爺在，譚素才會有安全感。”

    寧子漠沉默片刻，捏了捏她的臉，“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了。”

    他轉身離去的時候，衣衫凜冽，當真如他所說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可是他用心去保護的人，卻費盡心機去算計他，太可笑了

    。

    譚素望著他的背影眼睛酸澀，胸口有個地方又隱隱作痛了起來。她想起那天的桂花酒，苦進心窩的澀意，還有他落下的那滴眼

    淚，盤旋在酒杯裏。

    這個世間不曾善待過他，所以他也不曾善待這個世間。他對世人失望透頂，荒唐如斯，將這世間的醜惡展現地淋漓盡致。

    可誰又去心疼過他呢？

    他們把他當成大佞臣，銅牆鐵壁，想盡一切辦法將他置於死地。

    就連她自己，也在算計著他。

    譚素想要起身，手腕有些麻木。她摸到手腕上有些清涼的藥膏，想著自己昏睡的時候，寧子漠蹲在床邊仔細塗抹的模樣，那股

    久違的戰栗又襲上心頭，久久不能平息。

    她感覺自己昏了頭，快要堅持不住了。

    白若推門而入，卷起簾子，換下屋內的香爐，她做這些事一向有條不紊。

    她身後還跟著小環，端著清淡的蓮子粥放到譚素手邊，輕輕攪動起來，“大人，粥還有些燙，奴婢幫你吹冷。”

    譚素睜開眼看了一眼，沒多大精神，“你放那，我睡醒了自己吃。”

    小環仍舊沒有停下，“相爺特意交代了，大人一整天沒有吃東西，奴婢一定要看著大人吃下才能離開，不能由著大人。”

    譚素沒想到寧子漠連這點小事也管，忍不住笑出了聲，“行。”

    小環似乎也感覺到她心情正好，便跟她多說了幾句，“今天大人出事，可把相爺給嚇壞了。相爺抱著大人進屋的時候，屋裏的人

    連喘氣都不敢，都說誰發出點聲音，相爺鐵定要他的命……”

    譚素想起那樣的場景，心頭又覺得好笑又覺得心酸，“哪有那麽嚴重。”

    “大人可別不信。”小環放下湯勺，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聽說昨天齊護衛失職，相爺賞了他二十個板子，現在還躺在床

    上下不來……”

    譚素猛然頓住，手指跳了一下。

    “連齊護衛都受罰了，可見相爺有多生氣，府裏的人誰敢說話？奴婢來相府這麽多年，從沒見過齊護衛受罰，也不知道是真的失

    職，還是被相爺給遷怒了……”

    正在換香的白若打斷了她的話：“小環，少說幾句，別耽擱大人喝粥。”

    小環立馬噤聲，“是，白若姐姐。”

    譚素往後靠了靠，這才發現自己背脊都是僵硬的，怎麽也放鬆不下來。

    她到底走上了怎樣一條不歸路。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