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時，蘇玖月隻怕還要管上一管，說上一說。

    可是如今，看著院子裏一片狼藉的模樣，蘇玖月隻覺得萬分的心疼。

    從敞開的籬笆門衝進去，就看見堂屋裏的鍋碗瓢盆被扔了一地，碎了一地，連帶著掛帕子的木頭架子都被摔成了兩截。

    泛黃的帕子被人扔在地上，還有一個很明顯的腳印兒。

    蘇玖月氣的渾身發抖，頭也不回的衝到房間裏，就發現自己之前才置辦的被褥全都被人剪爛了。

    裏麵的棉絮也被人抓了出來，一坨一坨的扔的到處都是。

    床單也被人撕成一條一條的，根本就沒辦法再用。

    新添置的衣服，也沒有一件是好的，全都被剪壞，撕壞了。

    整個房子裏，能被人看上眼的，方便搬走的，都沒有了。

    看不上的，或者是不方便帶走的，都破壞了。

    站在一地的廢墟之中，蘇玖月感覺到濃烈的絕望。

    從童家村一無所有被趕出來的時候，蘇玖月都沒有這樣難過。

    畢竟那時候，她沒有親眼看見自己的家被人破壞，然後瓜分。

    可如今，看著自己辛辛苦苦置辦出來的家，被人破壞成了這個樣子，蘇玖月的心就一陣一陣的疼痛了起來。

    眼淚大顆大顆的湧了出來，渾身顫抖的靠在牆麵上，有一種渾身力氣都使不出來的感覺。

    童良才把東西安置好之後，走進來，就看見蘇玖月跪在那邊，一麵哭，一麵拿了一個被踩扁的框子，將那些棉花搜集起來。

    她的身體特別瘦削，手不停的顫抖著，空氣中都是壓抑的哭聲。

    童良才的外套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肩上滑落，露出裏麵破破爛爛的衣服，還有肌膚上青青紫紫的痕跡。

    童良才的雙手緊了緊，大步走過去，一把將蘇玖月摟入懷中，渾身顫抖：“媳婦兒，你想哭，那就哭。”

    童良才的話，讓蘇玖月放聲痛哭了起來，雙手摟著童良才的肩膀，一下一下的捶在童良才的肩膀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嚎啕大哭才變成了小聲的嗚咽。

    “媳婦兒，你別怕，我會查出來，是誰做的。”

    蘇玖月的眼神帶了幾分木然，連帶著整個人的活力都被抽空了一樣：“查出來又怎樣，讓陪嗎？告官嗎？這麽多東西，已經破壞

    了。”

    “這雙鞋，是我學做的第一雙鞋，給你的。鞋幫子才開始做。”

    “這枕頭裏的黃荊子，是你親自上山去給我勒的。”

    “還有你第一次做的瓔珞，我說醜死了，可我心裏，還是喜歡的。”

    “這個被子上的花樣，還是你選的。當時我笑話你，可我知道，你是按照我的喜好在選東西……”

    蘇玖月離開童良才的懷抱，開始慢吞吞的收拾房間裏的東西。

    每收一件，就回憶一次，掉一串眼淚。

    蘇玖月身體不大好，最近才養好了一些，童良才生怕她哭多了傷身，一把就將她抱了出去，放在屋簷下，認真道：“媳婦兒，你

    相信我，一切都會有的。”

    蘇玖月的眼睛空洞的看著前方，嗓音暗啞：“是啊，都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可是，這些，這些所有的，都不會再有一次了。

    ”

    童良才的眼睛變得猩紅一片，一把摟著蘇玖月。

    他不知道應該要說些什麽。

    最開始的時候，他還能說一些話來安慰蘇玖月。

    可看著蘇玖月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之中，他就知道，此時此刻，言語無力。

    唯一能做的，就是陪著她。

    隻要她好好的，一切都會好好的。

    李氏母子三人也許是要給鬧別扭的小兩口創造單獨相處的機會，所以是卯足了勁兒的在外頭玩耍。

    等他們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夜幕降臨的時候了。

    遠遠的看見自家房頂上冒出來的炊煙，李氏的心情就十分愉快。

    蘇星月摟著李氏的胳膊，撒嬌的小聲道：“娘啊，我都要走不動了。”

    蘇成才聞言蹲在蘇星月麵前，半弓著身子，雙手撐著膝蓋：“來，二姐，看在你今天的一百個錢給我花了五十個的份兒上，我背

    你回去。”

    蘇星月臉一紅，一巴掌拍在蘇成才的背上，沒好氣的嗔怪道：“淘氣。這都多大的人了，還這樣淘氣，起來，下山就到家了。

    ”

    “好叻。”

    蘇成才長身而起，和蘇成棟一前一後的護著母女倆：“娘，二姐，這下山的路，不好走，你們慢一點。看樣子，大姐和大姐夫已

    經在做飯了。”

    李氏擔憂的看了看自家的房子：“也不知道他們的矛盾好了沒有。你大姐看著是個大大咧咧的，可實際上內心十分敏感又脆弱。

    你大姐夫看著是個憨厚的，可我總覺得，看不透他。反正我心裏很不得勁兒，要回去瞧著兩個人都好好的，那我才放心。”

    蘇星月笑道：“娘還是安心看著路。這天要黑了，山路可難走。”

    李氏沒好氣的擰了一把蘇星月，帶了幾分嗔怪的惱怒道：“你還說，如果不是你一定要看完大戲再回來。咱們怎麽會抹黑走夜路

    ？早點回來做幾根瓔珞，那也是好的。”

    蘇星月心滿意足的捏著自己腰間的荷包，笑道：“這幾天天天做瓔珞，覺得我自己都要變成瓔珞了。好容易有時間歇著，娘就饒

    了我這次。容我今兒夜裏再懶一晚上，明兒肯定一大早就起來做瓔珞。”

    李氏摸了摸蘇星月手指上的薄繭，歎息低聲道：“你大姐累啊，你有本事，就為你大姐多分擔一些。你大姐想必也是很高興的。

    ”

    蘇星月回頭，認真的看著李氏：“如果娘不這樣愁眉苦臉，大姐肯定會更高興！”

    李氏沒好氣的拍了一把蘇星月的手，嗔怪道：“沒大沒小，趕緊回。別以為我不知道，每次你大姐賣了瓔珞，就會分一些錢給你

    。小心我沒收你的小金庫！”

    蘇星月臉色大變，飛快的就放開李氏的手，誇張的捂著荷包，對著李氏大聲道：“娘，這可是女兒的血汗錢啊。是大姐說的，我

    是女兒家，手裏沒幾個錢不方便。以前家裏是沒條件，如今有了這個條件了，怎麽也不會虧待我的！”

    李氏張了張嘴，正想嘲笑她，就看見她竟然一溜煙兒的就跑下山了。

    “成才，成才，你趕緊去看著你二姐，這黑燈瞎火的，別給摔了！”

    李氏慌忙扶著蘇成棟的手，一疊聲的讓蘇成才去跟著蘇星月。

    蘇成棟笑道　：“娘，你放心。大姐夫說了，二姐學武的天賦比三哥還強些。假以時日，隻怕是比三哥還要厲害些。”

    李氏有些不滿，低聲嘮叨著：“女孩子家家的，學武做什麽。好好做女紅針織不好嗎？”

    蘇成棟心頭也是讚成李氏的話的，可對姐姐的尊重，讓他隻是淡淡的笑了笑。

    母子倆深一腳淺一腳的回到家，就看見村子裏大部分的人家都已經是黑燈瞎火的了。

    還沒走到自家門前，就聽見蘇星月的哭泣聲，還有蘇成才的怒吼，緊接著就是蘇玖月嚴肅的嗬斥。

    李氏心頭咯噔一下，心想：壞了，莫不大女兒和大女婿的矛盾還沒解除。這可不太妙啊。

    李氏一把撂開蘇成棟的手，直接衝進院子裏，就看見童良才站在院子裏，家裏的氣氛有些壓抑。

    雖說天已經黑了，可家裏點著油燈，能隱約看見屋簷下和堂屋裏的擺設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院子裏也多了好些竹筒，甚至還有沒完全打磨好的竹筷。

    李氏心頭狐疑：大女婿前兩天才做了新的竹筷，怎的這會子還在做竹筷。

    聽見李氏和蘇成棟回來的腳步聲，蘇玖月擦了擦手，就從廚房裏迎了出來，對著母子倆笑道：“娘，小弟，你們在屋簷下坐一坐

    ，馬上開飯了。”

    蘇玖月做飯是一把好手，尤其是炒菜，可就是油放太多了。

    好在童良才打獵也是一把好手，動物油倒是從來都不缺的。

    對於蘇玖月的浪費，李氏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蘇成棟原本就是能吃窮老子的半大小子，瞧著蘇玖月親自下廚，就知道有好吃的，涎著臉去了廚房，瞬間就錯愕了，不可思議

    的看著空空如也的廚房，腦袋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樣，低聲呢喃道：“這……這……”

    蘇玖月就像是沒有發現蘇成棟的異樣，淡淡的道：“今兒一天，累了，趕緊歇著。明兒估計要忙一整天的。”

    蘇成棟低吼一聲，飛快的鑽進自己的房間裏。

    看著除了土炕和童良才剛做好的竹桌子，什麽都沒有的房間，瞬間慌亂了起來：“大姐，大姐，我的筆墨紙硯呢？我抄好的那些

    書呢？”

    蘇成棟上躥下跳，將家裏每個房間都搜了個遍，才跌坐在院子裏，呢喃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李氏回來的時候，蘇星月就撲過來，將家裏被人大肆破壞的事情都說了一遍，這會兒正趴在李氏的懷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李氏麵色蒼白，渾身顫抖。

    過了好一陣，就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一把就將蘇星月推到一邊，跑到茅坑邊上，拖了舀糞勺子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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