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之後。

    歐陽南和歐陽小南父子兩人，唏哩呼嚕的吃光了一小盆煮麵條，外加四個荷包蛋。

    兩個人吃的大呼小叫，滿頭大汗，興高采烈，開心不已。

    自從前段時間歐陽南辭退了保姆，有多長時間的飯菜，都是糊弄的了？

    歐陽小南已經記不清了，他隻知道，當自己喝下最後一口湯的時候，感動的幾乎熱淚盈眶。

    這絕對是媽媽的味道！

    歐陽南也好不到哪去，他一邊吃一邊想起自己這麽多年打拚，風光過，輝煌過，到頭來日子卻如此艱難，連吃一碗麵都這麽坎坷。

    然後，他又想著從前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幸福時光。

    想著想著，他的眼睛也濕潤了。

    柳如煙坐在對麵，看著這兩人一邊吃麵條，一邊抹眼淚，不由心裏也是湧起一絲異樣的感慨。

    看來，即便是明星，即便是公眾人物，私下裏也有難以對外人說出口的難處和傷心。

    她早就知道歐陽小南家的情況，也知道歐陽南的妻子幾年前就去世，這時不由心中惻隱，看著兩人吃完麵，她又主動給收拾好，整理了廚房之後，這才重新坐在兩人對麵。

    “謝謝，真是太謝謝老師了，沒想到您學生教的好，麵也煮的這麽好。”

    歐陽南衷心的感謝著柳如煙，如果不是情況特殊，估計他就要過去拉著柳如煙的手好好感謝一番了。

    歐陽小南也是感慨無比，深深給柳如煙鞠躬，說道：“老師，我知道您一直就對我……對我家小南很關照，您放心，我一定讓小南好好上學，不胡思亂想，做一個好學生，不辜負您的這一碗麵。”

    歐陽南悄悄瞪了他一眼，心說上什麽學，我高中都沒畢業的學曆，我去你們這種貴族學校上學，我不是找死麽？

    柳如煙看他擠眉弄眼的樣子，不由笑了，伸手把歐陽南拉到身邊，然後用一隻手親熱的撫摸著他的頭發。

    呃，這個……

    歐陽南身上立刻就開始有些異樣的感覺，臉也紅了，心跳也加快了，扭捏的低頭不敢看柳如煙。

    柳如煙根本不知道此時的歐陽小南，其實就是他爸歐陽南，也不知道他現在心裏的心思。

    作為一個老師來講，她隻會覺得這個一直很聽話的男生，應該是知道自己錯了，所以才會這個樣子。

    “小南，你要聽爸爸和老師的話，你想，爸爸每天很辛苦的工作，賺錢，送你讀書，又把你帶大，一定是希望你的未來更好。所以，上學是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不要讓老師，更不要讓爸爸失望，無論什麽原因，都不要輕易放棄自己，也不要辜負所有人對你的愛，好嗎？”

    柳如煙的手掌，就像最柔軟的柳絮，拂過歐陽南的頭發、臉龐。

    可是她的話語和聲音，卻像是最溫柔的情書，翻越了時光，跨過了深澗，也趟過了歐陽南心中早已平靜的溪水，輕輕的送到了他的心底。

    像是忽然有什麽東西被打破了。

    歐陽南突然上前抱住了柳如煙，一言不發，淚流滿麵。

    太多太多的感觸，太多太多的傷懷，太多太多的過往，都在這一刹那湧上了他的心頭。

    歐陽小南傻眼了，心說老爸這一手夠可以的啊，趁機揩油？

    柳如煙有些意外，不過也沒在意，她輕輕用手拍著歐陽南的肩膀，溫柔的笑了起來。

    “都多大的孩子了，還這麽沒出息，快起來，告訴老師，明天就去照常上學，好嗎？”

    “好，我答應你，明天就去上學，重新做一次自己，絕不反悔。”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歐陽小南在旁邊看著，卻是目瞪口呆。

    剛才還態度堅決不去上學，而且說什麽也要跟自己把身體換回來，這才多久啊，就臣服在柳老師的懷抱裏了？

    “另外，你們幾個成立樂隊的事，老師不是不支持，但一定要以學業為重，畢竟你們快要升高中了，不能太貪玩……”

    “樂隊？！”

    歐陽南瞪大了眼睛，目光刷的看向了歐陽小南。

    這件事，歐陽小南從來都沒跟他說過。

    看到歐陽南的目光，歐陽小南悄悄吐了吐舌頭，然後走了過來，摟著歐陽南的肩膀，滿臉笑眯眯。

    “是啊，你們那個樂隊……哈哈，沒錯，要聽老師的話，學業為重，嗯，不過，那個樂隊也是不錯的，陶冶情操嘛，柳老師啊，這個事，隻要不耽誤學習，還是讓孩子自己選擇業餘愛好，您說是不是？”

    “這個倒是，不過，你要答應老師，隻能在業餘時間，不許耽誤學習。”

    麵對柳如煙微笑的目光，歐陽南的表情接連變化，最後還是擠出了一絲笑容，然後點了點頭。

    臭小子，背著我在學校搞樂隊，你給我等著……

    歐陽南暗自裏咬牙切齒地想。

    “好，既然這樣，那我就不打擾了。”

    柳如煙起身告辭。

    這父子兩人如釋重負，誰也沒客氣，起身相送。

    歐陽南一直目送著柳如煙離開，眼看都已經走遠了，還在不斷揮手。

    “歐陽南，你跟我來！”

    歐陽小南忽然把臉沉了下來，然後把歐陽南拉進屋子裏，砰的關上了門。

    “你到底什麽意思，我問你，咱倆的身體還換不換了？你還沒經過我同意，你就答應去學校上學，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害我？”

    “這是什麽話，我好好的怎麽會害你，我可是你爸。再說，現在就算我想把身體換回來，你有什麽辦法麽？沒辦法是？既然沒辦法，難道你想一輩子不上學去了？就像你們老師說的，你的學業才是最重要的啊。”

    “呸，爸你過分了啊，既然是我的學業，你替我去上學幹嘛？”

    “胡說，沒錯，是你的學業，可你現在能去上學嗎？不還得我去啊？大不了，我把每天課堂學了什麽，回家再告訴你，不就行了？”

    “少來，你才沒那麽好心。這幾年你什麽時候問過我的作業？行，就算你能替我去上學，可是我怎麽辦，我替你去當評委？你放心麽？”

    “不放心啊，但是我想了兒子，反正你爸我現在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了，那個評委就胡亂當。再說，你不是總惦記著過一把明星的癮麽，這次機會來了，還不抓住？？”

    “這算什麽狗屁機會啊，我就算要成明星，那也是自己努力，我接你這個半紅不紫的爛攤子算怎麽回事？”

    歐陽南不樂意了：“說誰是爛攤子？我跟你說歐陽小南同學，你還別小看你爸，當年你爸也是一步一個腳印拚殺出來的。現在雖然落魄了一點，但是你要相信，你爸總有一天還會東山再起。”

    歐陽小南哼了一聲：“但是你現在已經沒有機會東山再起了，你隻能是西山日下，夜幕降臨。”

    “老子的事你少管，我還沒說你呢，我是不是跟你說過，唱歌音樂什麽的偶爾玩玩可以，不許當回事，你居然還敢背著我弄了個樂隊，你還主唱，你厲害了啊。”

    “那是我的事，你也管不著，咱們兩個現在調換了，別拿老爸的語氣教訓我，現在我是大人，你是小孩。”

    “你個兔崽子，你想氣死我啊？！”

    “放心，你死不了，你才二八年華，青春年少，要死也是我死，我好端端的就從十六歲變成三十九歲，你不樂意，我還不樂意呢！”

    “你……”

    歐陽南氣的渾身發抖，指著歐陽小南，半晌說不出話。

    歐陽小南也不吭聲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把臉扭了過去。

    歐陽南歎了口氣。

    “兒子，爸爸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

    歐陽南平息了一下情緒，來到歐陽小南的麵前，用手按在兒子肩膀，語重心長道：“說句真心話，你爸這兩年，還真的不報什麽希望了。當年的那股子闖勁和精氣神，也都不知哪去了。什麽上學，什麽樂隊，其實都不重要，你還年輕，一切都有時間。就算走錯了路，那也不要緊。”

    歐陽小南坐在那裏，仍然不說話，也不看他。

    “可是剛才我忽然想明白一件事，兒子，你是我兒子，你是我生命和精神的延續，我現在不行了，身體也換不回來了，但是你可以試試呀。如果你能替你老爸東山再起，再現輝煌，那不也是咱們爺倆的共同榮耀嗎？”

    歐陽小南還是氣鼓鼓的，白了歐陽南一眼。

    “話是這麽說，可是我學習上的事你不懂，你外麵那些事，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啊！”

    “那怕什麽的，你替我出去工作，然後把外麵的事，回家告訴我，我替你分析，咱們倆一起解決不就完了？人總要學會成長，你爸爸我當初也不是什麽都會啊。”

    “但是學校那邊……”

    “學校那邊你就放心，你爸我雖然高中沒畢業，底子還是有的，不至於坑你，大不了回家你給我補習補習功課，咱爺倆也算共同進步，萬一我以後考上大學，那也算是彌補遺憾了。”

    歐陽小南都快哭了，沮喪地說：“爸，你這一說，我忽然想起個問題。”

    “啥問題？”

    “你說再過幾年，你上大學了，我四十好幾了，再過幾年，我還得給你娶媳婦生孩子，你是過癮了，我卻還沒體驗到人生最重要的階段，我就老了啊，我活生生的少活了二十多年啊……”

    “那算什麽，沒準不到那個時候，咱們倆就身體換回來了呢。再說，兒子啊，聽爸的，即便再也換不回來了，等我長大了，一定給你找個老伴！”

    他不說這句還好，一說出來，歐陽小南頓時咧了嘴，滿臉的欲哭無淚……

    人家都還沒正式談過戀愛，你就要給我找老伴，天底下有你這樣的爸嗎？

    你敢不敢靠譜一點啊喂！

    歐陽小南在這裏為自己未來的老伴問題擔憂，歐陽南卻是躊躇滿誌，似乎柳如煙的到來，重新讓他燃起了生活的希望。

    但實際上，與其如此說，還不如說是這一場意外，讓他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再活一次了。

    雖然……雖然那些裏麵的再活一次，通常都是穿越重生什麽的，自己這個卻是跟兒子交換了身體，但是，性質是差不多的。

    嗯，差不多的，對，一定是這樣……

    歐陽南在不知不覺中，往坑兒子的道路上，終於邁出了新的一大步。

    不過，此時已經回到家裏的柳如煙，心裏卻是畫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今天她是第一次和這個傳說中人品很差勁的歐陽南，如此深入的溝通。

    她發現，歐陽南這個人看起來，似乎也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麽糟糕。

    翻開自己珍藏多年的一本日記，裏麵滿滿貼著的，竟都是歐陽南照片的不幹膠貼。

    日記已經泛黃，柳如煙望著照片裏那個明顯年輕許多的歐陽南，臉上漸漸露出了少女似的迷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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