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078 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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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蘅拿著掃帚站在塔林之中,身邊向媽媽本來想要幫她做的,蘇蘅搖頭不允,向媽媽心疼,隻能一邊打著傘為蘇蘅遮擋日頭,一邊仍在小心的勸說:“小姐,還是奴婢來吧,你小姐你怎麽能做這活呢。(無彈窗 小說閱讀最佳體驗盡在)”
蘇蘅搖了搖頭,明心說當年讓她將塔林掃完,便告訴她真相,然而她當年沒做完,所以錯過了,而今再給她一次機會,將塔林打掃幹淨,他便告訴她,如何能夠在下一世仍然能夠保有所有的記憶。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得自己把這些事做完。
塔林、石碑,所有的看過去似乎沒什麽差別,但是細細看的話,其實還是不一樣的,比如說,當年她遇到夏初晴和李玉書苟合之地,她還是認得出來。
而今李玉書和夏初晴自然不會在,然而,薛牧青也不可能再出現在她身後。
蘇蘅立在原地,眼淚莫名其妙地就流下來了。
假如明心說的是真的,假如薛牧青明知道娶她會是什麽樣的結果的話,那麽當年他到底是抱著什麽樣的決心來找她的?
她還是討厭薛牧青,她還是不能原諒薛牧青——討厭他自私地介入、決定她的人生,不原諒他寧願選擇死也不肯告訴她真相。
不原諒他說,讓蘇蘅忘了他。
又不是清風拂麵過後不留一絲痕跡,他們糾纏了那麽久,早已經是融入彼此成為對方血肉一般的存在,他們或許會無止盡地糾纏下去,然而他突然抽離,蘇蘅便仿佛失卻了半邊身子,渾渾噩噩,頹然度日。
可是他死了,至少這輩子她都不可能忘了他,至少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嫁給別人了。
秋日的天氣,還帶著一些燥熱與暑期,從晨間至午後,蘇蘅不吃不喝終於快將這一片塔林掃完。
塔林之後是一片小樹林,兩者之間並沒有隔開,甚至還有條小路通向林中。
那些年她往來大覺寺那麽多次,卻一次都沒有注意過大覺寺後邊還有這樣的景致。
向媽媽見她要往林中去,有些擔憂:“小姐,日頭快落下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蘇蘅搖了搖頭,徑自往林中走去。
小路曲折,但是還算平整,林子並不大,走一會兒便豁然開朗,林子後是一個開闊地,中間建著一個小院,小院的空地上有四個人,一個躺著三個站著。
三個人應該是仆從一流,其中一人支使著另外兩人將躺著的人抬入屋內,然後他回過身來,似乎是想走出小院,然後他便看到了蘇蘅。
蘇蘅自然也看見了他的容貌,是彥書。
跟著薛牧青離開之後,便一直沒有再回去的彥書,蘇蘅從薛老夫人口中知道,薛牧青臨走之前給彥書放了奴籍。
隻是不知道他怎麽會出現在此地。
彥書一見著蘇蘅便折身往回跑,這副做賊心虛的模樣自然惹得蘇蘅對他起疑心,讓向媽媽攔下他,蘇蘅帶著不安推開屋子的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什麽抑或者是在害怕什麽。
那個躺著的人,即使身形消瘦麵容蒼白,但是蘇蘅知道,那是薛牧青。
伸出手指輕輕戳了一下,感覺到這是真實存在的不是幻覺,蘇蘅忍不住罵他:“騙子!”
明明沒死,卻偏偏騙她,害她平白流了那麽多眼淚——她一早就知道,這人從來都是這樣的可惡。
可是她突然就不恨了。
他還活著,這比什麽都好。
彥書看到她的舉動,連忙跪在一旁:“夫人,你還是放過我家少爺吧!他而今這般……也撐不了幾個月,您又是何必……來攪他最後安寧?”
蘇蘅愣了愣——自己以前果然是待薛牧青太苛刻了嗎?
……
深秋,外頭天氣漸涼,莊子裏有溫泉水,不出去的話,但也感知不到季節的變化。
沒有知覺?好,那她每天尋了大夫過來,往他身上紮了一根又一根地銀針;不能進食?好,她直接命人給他強灌下去。
當日強行命人將薛牧青帶回莊子裏,彥書也跟著回來,對於她每日折磨薛牧青,彥書已經由一開始的祈求而今變得麻木起來了。
大概是見得多了不敢再招惹蘇蘅怕她會想出別的法子折騰薛牧青,也可能是因為即使被蘇蘅每日這般折磨,薛牧青的身子反而漸漸有了生氣不再似以前那般日漸一日消瘦下去。
當然,更多的原因,大概是看在蘇蘅日漸隆起的小腹上吧。
除了“折磨”薛牧青以外,餘下的時候,蘇蘅大多是讓人幫薛牧青揉捏腿部,自己在一旁給他念著外邊的新書,給他講這幾個月裏都發生了什麽。
即使他一直都沒有醒來,即使他一直都沒有給她任何的回應,她也堅持下來了。
當然,要她一夕改變變成溫和賢淑的女子,也太強人所難,所以偶爾的時候,她也會在他耳邊輕輕罵他,將他兩輩子做的“錯事”一再重提,輕聲威脅他說若他死了,自己是一定會嫁給別人的。
心血來潮,將他的手覆在她小腹上,輕聲指責他:“你說你這人有多可惡?說好放過我成全我,卻又偏偏來這一出,說好讓我忘了你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可是帶著你的孩子,你讓我怎麽忘掉你?”
“你肯定是故意的,想著就算是和離,有了孩子我便不能忘掉你,就隻能帶著孩子為你守寡——”蘇蘅將他另外一隻手貼向自己的麵上:“我告訴你,我才不會這麽傻呢,你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了嗎?你要是死了,我是一定會改嫁的,不光要改嫁,還要帶著你的孩子一道改嫁,這孩子我是絕對不會還給薛家還給你的,這孩子到時候會跟著別人姓,喊別人作‘父親’,我永遠都不會告訴他他親生父親是誰,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有你這麽一個人存在……”一直安安靜靜的胎兒似乎是終於受不了她的絮叨,輕輕踢了踢她。
蘇蘅又是疼又是嚇的,以及兩輩子都沒體驗過這樣的感覺也有些新奇,還在發愣間,感覺覆在自己腹上的手似乎輕輕動了一下。
那胎兒好似被安撫到了一般,又安靜下來。
*
薛牧青坐在外間,聽著內間蘇蘅撕心裂肺的聲音,旁邊小幾的一角幾乎快要被他抓下來了。
要不是而今腿腳使不上立還不能走,不能不斷踱步來驅散自己的擔憂和緊張,他也不至於這般無能無力了。
剛和離就發現自己有了身孕,一開始是害怕被薛牧青知道所以躲到了城外,後來是因為知道了薛牧青的“死訊”而難過,孕吐的那兩個月的折磨,舟車勞頓受的罪,薛牧青沒醒來之前因為要“照顧”他而憂心,醒來之後又還是要擔心他的腿腳——蘇蘅自有孕以來,其實一直過得都不太好。
而今那些之前因為“不愛惜”自己身子的報應似乎要在生產那一刻一並發作起來,想要報複她之前的疏忽一般。
屋內的蘇蘅突然沒了聲息。
“阿蘅?”薛牧青十分擔憂:“阿蘅!”
然而裏邊並沒有人應他。
薛牧青心急之下忘卻了自己的腿腳直至昨日連站起都很難,起身推開了門進去,一眼看到蘇蘅的所在過去握住她的手:“阿蘅?”
因為知道他腿腳不行所以一直沒防著他的向媽媽看到他突然進來,嚇了一跳連忙要過來讓他出去,薛牧青卻隻是握著蘇蘅的手不放,再說了,剛才那一段路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現而今實在是動不了也起不來了。
向媽媽無奈,隻能由著他。
蘇蘅隻是脫了力了,緩一緩又醒轉過來,見到薛牧青在一旁她倒想不起什麽忌諱不忌諱的,隻是罵他:“薛牧青你混蛋!”
“好好好我混蛋,”見到她還有力氣還能罵人,薛牧青伸手將她被汗濕的幾縷頭發撥弄好:“阿蘅你省些力氣,以後你想怎麽罵便怎麽罵。”
蘇蘅此刻也沒多少工夫罵他,隻是攥緊了他的手聽穩婆的吩咐,薛牧青任由她抓著他的手用力,恨不得身能代之。
好不容易孩子終於出來,穩婆和向媽媽說什麽說什麽他都沒仔細聽,隻是小聲喚著蘇蘅的名,一副後怕的樣子。
蘇蘅好半晌回過神來,隻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聽到薛牧青讓她罵他也好打他也好,隻能白了他一眼。
薛牧青幫她擦掉額上的汗:“阿蘅,你罵的沒錯,我就是混蛋,生孩子這般危險我卻讓你承受這些,我真的是該——”
蘇蘅搖了搖頭,不讓他把那個字眼說出口,薛牧青想了想又道:“不管這孩子是男是女,以後我們都不要再生其他的孩子了,我舍不得你受這樣的罪。”
蘇蘅原本有些動容的,可是恰好此刻向媽媽把孩子抱了過來,說是個小少爺,先給薛牧青看了,薛牧青看了看這個折磨了蘇蘅許久好不容易才出來的孩子,有些嫌棄的樣子:“好醜。”
蘇蘅背過身去,不理他了。
“阿蘅?”不清楚蘇蘅為什麽突然又變了臉色,薛牧青有些不安,他不怕蘇蘅罵他,罵他至少還願意理他,不理他連話都懶得跟他說那問題一定不小。
“我不想跟你成親了,”被薛牧青追問許久,蘇蘅有些心煩了,終於回過身來看著他:“我不要再嫁給你了。”
“我們之前已經說好的……怎麽又突然變卦?”薛牧青有些發懵,見蘇蘅又要背過身去,連忙抓著她身子不讓她動,語氣有些焦急:“阿蘅,我到底哪裏做錯了你至少要告訴我,總不能讓我一頭霧水吧?”
“你凶我!”蘇蘅正是心思敏感的時刻,一聽他語氣就哭了“你果然就是嫌棄我了!”
“我哪有?”薛牧青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麽說了什麽惹得她多想了,正要仔細回想,蘇蘅已經吩咐向媽媽命人將薛牧青“請”出去了。
之後蘇蘅坐的是雙月子,還吩咐人守在外邊,薛牧青一次都沒能見到人。
出了月子好一些,能見著人了,然而蘇蘅還是不理他,他們之前說孩子生下之後便回京,然而蘇蘅沒有半點要動身的念頭。
*
蘇蘅迷迷糊糊之間,似乎嗅到了酒的氣味。
以前她愛酒,然而已經很久都沒有沒喝過酒了,尤其是有孕的這些月裏,更是滴酒未沾。
而今感覺自己饞蟲又上來了。
可惜一睜開眼,便看到是薛牧青在拿好酒誘惑她,輕輕哼了一聲,別開眼不看他。
過一會兒,又回過頭來看他——好吧,看在酒的份上,就暫且原諒他一小會好了。
以前司琴在的時候,總是不讓蘇蘅多喝,薛牧青卻是不知,隻要她看著他,他便給她斟酒,再好的酒量,也總是會醉的,何況她這輩子又沒什麽機會飲酒,不過一會兒,眼睛便有些迷離起來。
偏偏她還在看他。
見她麵上的酡紅,以及想要再喝卻不可得而委屈的神色,薛牧青喉頭動了動,無奈地看了看餘下的酒,自己喝下了。
蘇蘅也不和他搶,就是看他都喝光之後,不免有些委屈:“你不給我酒。”
酒意還沒上來,薛牧青心亂了一瞬,慌忙又喝了一大口,將那份旖旎的心思壓下,倒了一杯給她:“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麽又不願意跟我成親了?”
蘇蘅被他這麽一問,不免又有些難過:“你嫌我樣貌不如你。”
薛牧青無奈:“我何時有過這樣的話?阿蘅,你不能隨意冤枉我啊。”
“都說兒子肖母,你不過看他一眼,便嫌棄他醜,定然就是在說我,”蘇蘅咬唇:“怪道生孩子時總不讓丈夫進去……我那時候的模樣肯定也是特別不好看麵目一定非常猙獰,所以那句話你一定是說給我聽的。”
她徑自下了結論:“反正你就是嫌棄我,反正我就是不要嫁你了。”
薛牧青好氣又好笑,他怎麽知道自己隨口一句話,她就能想到那麽多,隻能無奈地啄了啄她的唇:“他剛出生時皺巴巴的模樣,哪裏能看得出什麽,我隻是嫌棄他折騰你太久了,沒有別的意思。”
見蘇蘅還在有些茫然的樣子,知道說那些喝醉時她想不了那麽多,連忙道:“他而今長開了,一點都不醜,跟你一樣好看,比我好看,無論何時,你在我眼裏都是最好看的。”
蘇蘅又撇嘴:“明心那個老和尚說,你眼裏,蒼生比較重要,我不重要,你嘴上不說,心裏一定特別委屈。”
“他胡說的如何信得,我隻是紅塵俗人,沒他那麽高風亮節,”薛牧青連忙道:“這天下人如何不重要,你才重要。”
蘇蘅卻似乎沒聽到他說什麽一般,隻是盯著他出神,然後突然湊過來,趁他不備舔了舔他下唇,似乎嚐到了酒味,撬開他唇齒,想要找更多一般。
薛牧青無奈地歎氣——罷了,有些話等她酒醒了再說吧。
原來很多事情……喝酒便能夠解決了啊,那麽他之前兜了那麽大的圈子還讓她那麽恨他原來都是走的冤枉路嗎?
還有就是……下一次絕對不能把自己先灌醉了。
她是越醉越迷糊,他卻是越醉越清醒——她在他身上作亂他卻什麽都做不了,簡直是種折磨。
*
因為擔憂蘇蘅的身子且想看看自己兄長剛出生時的模樣,一直在一旁的蘇玨在聽到薛牧青說以後不要生的時候簡直是要氣死了。
舍了三年壽命就是為了給他續命讓他足以等到母親來救他,結果他就是這麽對自己的?
哦不對,他本來就已經死了,她在這裏,是為了看住她的父母不讓她們亂來。
有一對不令人省心的父母真是一場災難啊……
她決定了,再出生的時候什麽都不記得也無所謂,一定要記得討厭他!
要不是他識人不清引狼入室,自己也不必一次次重來了……上輩子雖然時機不對,但自己明明有機會出生的,然而……卻還是沒有成功,無奈附身於一個將死的嬰孩,好不容易依舊成為他們的女兒,她還記得母親明明還是給自己取了同樣的小名,原本以為就算沒有血緣但隻要還是他們的女兒應該也行……結果他居然答應了和離而自己又跟著母親送了命。
而今他居然又不打算生她了?不管不管,反正都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