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最尷尬的瞬間就是沉默，熱氣騰騰的茶漸漸開始轉涼不在有熱氣，空氣中本來劍拔弩張的氣氛也漸漸消散，此刻隻剩下說不上來的沉寂感。葉無道默默地坐著看了一會旁邊不斷下墜的瀑布，看著瀑布的水從高處落下，拍打在石頭上然後濺起形成一陣陣霧氣……

    這種霧氣讓葉無道不得不感慨於山的奇妙，水這種東西，可以是溫柔的液體，可以是銳利的冰塊，也可以是神秘的看不到的氣體，仿佛千變萬化一樣令葉無道似有所領悟。隨後，葉無道不自覺地從旁邊端起茶壺，隨後輕輕地在虛空中一旋轉，手腕稍稍一震，幾許茶滴在周遭的環繞噴入，茶杯中，本來已經涼了的茶卻詭異地冒起了一陣熱氣，隨後葉無道再次輕輕將茶壺震起來，茶壺似被某種神秘力量掌控著，慢慢旋轉，慢慢旋轉……

    一滴滴，連綿細雨一樣的茶注入茶杯中。

    “這是……陸羽的九竅泡茶？不對，這不是，這是……這……”長眉虛易本來微眯眼睛念著經，在看到葉無道抬手的時候，他心中莫名一震，緊接著他便感覺到了一種奇怪味道……

    他盯著茶壺中滴出來的一滴滴茶，速度與形狀完全一模一樣沒有絲毫偏差，他的瞳孔在顫抖，在古籍上他曾經看到過這樣一段泡茶的方法。隨後，他開始迷茫了，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慢慢縮小，慢慢縮小。

    “虛易，你知道什麽是如來嗎？”

    “如來？如來不是如來佛祖嗎？我知道的，他就在上麵。”

    “不，如來是一個境界，是如實道來，如我道來。我們的世界是無窮無盡，而且佛理更是無窮無盡，在亂花漸欲迷人眼的世界裏，你如果可以守住本心便是達到真我之境。”

    “師傅，我不懂。”

    “你會懂得，花還是花骨朵的時候沒有人覺得他很美，但是就在花開的刹那間，它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它便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一切……”

    “哦？”

    時間仿佛慢慢回到了百年前，同樣的亭子，同樣的瀑布，瀑布在流著水，亭子下坐著一老一少兩個和尚，老和尚泡著茶看著瀑布忽然有所感慨，小和尚歪著腦袋，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虛易沉浸於這茶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人生百態，每一滴茶都是一個世界，而每一滴茶都是一個故事。就這樣靜靜地看著葉無道泡茶，慢慢地本來空蕩蕩地茶杯慢慢滿了起來，清香撲鼻的味道充斥著他的鼻息。

    虛無愣住了，他現在看著葉無道隻有震撼，葉無道的泡茶手法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已經達到了忘我的境界。

    葉無道渾然不知這兩個和尚正盯著那一滴滴茶水，他隻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充斥著一種晶瑩剔透感，身體內的雜物正慢慢排出，周身穴竅都被新鮮的空氣所填滿，不斷環繞，環繞，最終化為一股說不出來的力量。他仿佛回到了上輩子，上輩子化名陸羽，遊遍了山河，一壺茶，一把劍客，一個人，行走於山水之間，忘卻了正魔，忘卻了所有，唯有享受美好的自然……

    那一段日子在葉無道看來是最美好的日子。

    這就是一個人的人生嗎？

    虛無與虛易同時感覺到茶中的清香撲鼻，而且同時感覺到了一股名奇怪的力量正匯聚於茶中，令他們的靈魂都在不斷洗滌……

    他們看到了自己從小到大的人生百態，他們看到了自己遲暮時候的模樣，他們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夢想，曾經的追求，以及第一次下山曾經看到過的女孩子，以及，那若有若無的，似乎名叫初戀的東西……

    葉無道想起了自己寄情山水的那段歲月，然後又想起了茶道的歲月，又想起了曾經愛過的女孩。

    素顏的影子一晃而過，隨後，竟然出現了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

    攀仙子！

    當葉無道泡完以後，長長地吐了口氣，不知不覺中，他感覺自己經有些虛脫，全身上下的力量都被抽空了一樣，但是精神狀態卻非常好，靈魂似有著什麽奇怪的蛻變。

    “這茶……叫什麽？”約莫一分鍾以後，長眉虛易忽然喃喃問道，而虛無也是看著葉無道，雖然一聲不吭，但眼神裏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先喝吧。”葉無道端起杯，微微一喝。

    兩人下意識地也端起杯，隻覺輕香侵入了全身各處，一股無比暢快的感覺突然過來。

    “這茶，姑且稱之為人生吧。”葉無道喝完後沉默良久終於歎息著說道。

    “人生？”虛易先是一呆，隨後忽然笑了起來，仿佛許久許久的陰霾一掃而空了“有苦有甜，又帶著從小到老的情懷，人生，的確是人生，先生如此之才，剛才我實在失禮。”

    一杯茶，竟然能夠將虛易的印象全部改變了，虛易忽然對著葉無道鞠了一躬，神態極為敬重。

    一個能夠泡茶如此了得，茶中又有如此情懷讓人陷入其中的泡茶者，對虛易來說已經完全超越茶聖陸羽了。

    是的，超過了，這一鞠躬對於他來說是完全值得的。

    葉無道坦然地享受著這一鞠躬。

    “嗬嗬，你從我茶中感覺到了什麽？”葉無道淡淡一笑站起來看著天空。

    天空是藍色的，充滿著一種說不清的清澈感覺……

    “承諾，你永遠都不會放棄自己曾經說過的話！但即使如此，我還是要勸你放下執念！因為我也有承諾。”

    “那麽你試試！看誰更強大！”

    這個時候，雙方再次看著對方，眼神之中彼此都帶著信念，雙方都極為堅定！

    這一杯茶，讓本來陷入嗔念的虛易變得清明，同時又變得堅定！

    他，一直守著這破禪寺，卻也是為了一個承諾。

    忽然，他守一揮！

    虛空之中，萬千手掌猛地出現拍向葉無道……

    葉無道凝視著虛空，猛一張手，衝天之勢隨之而起。

    虛無老和尚看著虛空，他所能夠看到的虛空卻是極為平靜，而葉無道與虛易兩人彼此對視，一動不動。

    這是勢之間的交戰！

    勝負輸贏，便看誰的念頭更為強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