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 迷途少女與星空(2)(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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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時分,天空開始響起沉悶的雷聲,天涯緩緩睜開雙眼,她最後的記憶是在寺院的門前昏倒,失去了父母的庇佑,連她自己都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受傷暈倒,真是個不像樣的魔星啊。她這樣在心底自嘲,而現在所處的是一間寬敞明亮的廂房,小智則跪坐在她身旁滿臉喜悅地盯著她看,並且攥著她的手不放。

    “小智哥,怎麽是你啊?”天涯看向小智,神情頗有些意外。

    “昨晚你一聲不響地走了,我找不到你,所以暫時來到這裏。”小智向天涯解釋道,“這裏的住持是個很善良的人,見我無處可去,就讓我住了下來,結果下午的時候我剛好要出去,卻發現你倒在廟門前,這才把你抬到這裏,你知不知道你剛才都嚇壞我了,幸好你沒事。”

    小智後來說什麽天涯已經不在意了,昨晚她確實是和小智在一起的,可是到了半途因為一心掛念流星,所以就把他丟在了東京街頭。想到這裏天涯的表情變得尷尬起來,急忙道歉:“對不起,小智哥,昨晚是因為有突發狀況所以我才......”

    “天涯你不用道歉,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相對於天涯,小智反而是更慌亂的那個,“再說我們現在不是又見麵了嗎?我想這冥冥中是有緣分的。”

    “你總是對天涯這麽好!現在又救了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了!”天涯顯得有些局促。

    “不不不,我才是那個應該說感謝的人,當初我流落街頭的時候,是你把我帶回了家,給我吃的,還有住的地方!”這是真心話,回想三個月前,他被人算計,丟掉了事業,丟掉了愛情,不,那稱不上愛情,被人像垃圾一樣隨意丟棄,沒人看得起他,把他當做流浪漢,投以同情或者鄙視的目光,那段時間裏,隻有天涯把他當人看。他明白天涯的善良在於就算那個流浪漢不是他,她照樣會伸出援手,可是茫茫人海,隻有天涯微笑著向他伸出手,不是嗎?他不是那種要求很高的人,這就足夠了。

    “啊,原來你還記得,你不說我都快忘了呢!”天涯想起自己的確做過這件好事,心裏舒坦了幾分。

    “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小智看向天涯的妝容,那是典型的僵屍或者說類似吸血鬼的臉,惡鬼與天使同在,這樣描述再合適不過了,“你是在cosplay嗎?”

    “啊?”天涯一時不知小智在說什麽,歪了歪頭。

    “不,我是想說,你看起來像是在cos某個動漫人物。”小智用手比劃著,作為一名標準的死宅,他自認為已經閱片無數,但很難把天涯和某個動漫人物對號入座。

    “哦!”天涯這才意識到自己仍是一副僵屍的鬼樣子,把手指伸進嘴裏攪了攪,僵屍牙的鋒利刺痛了她,一般人見到她這個樣子應該會本能地躲開,但小智顯然誤解了她,索性順著他的意思說下去,麻煩能少一點是一點,“是吧!”

    “我就說嘛,沒想到你還有這種嗜好!”小智笑著說。

    “我昏迷多久了?”天涯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探討。

    “大概兩三個小時,看,外麵的天都黑了,天氣看起來很糟糕,晚上似乎還要下雨的樣子。”

    “不行,我要趕緊離開了!”天涯想要起身,但小智製止了她。

    “你要去哪兒?”

    “哪裏都好,隻是不能在這裏。”

    “天涯,聽我一句,今晚暫時在這裏過夜,明天我送你回家。”小智耐心地對天涯說,“天黑了,而且要下雨,再加上你身上有傷,不要走夜路。”

    “可我在這裏不隻是你,整個寺院的人都會有危險。”天涯一再堅持道。

    “發生什麽事了?”

    “你不知道嗎?”天涯一臉驚愕。

    “咚咚咚!”好像是有人在敲寺院的門,天涯敏銳地覺察到了這一點,心說自己不會是又被賣了吧。

    住持是一位麵容慈祥的老者,他在僧眾的陪同下前去開門,迎接客人。

    來人有兩個,他們向住持出示了警察證件,並且拿天涯的照片給他看,詢問是否看到一個有相似特征的女孩經過,住持看了一眼,閉上眼睛搖了搖頭。二人相視一眼,雖然想進來查看,但是無奈沒有搜查令,而且住持似乎在當地是位德高望重的大師,他們不敢得罪,所以隻能雙手合十作揖然後離開了。

    目睹這一幕,本打算跑路的天涯也改變了主意,她在小智的陪同下走出房間,來到住持麵前,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目光直直地盯著眼前這位老者,感覺像是在欣賞一尊古董。

    住持大師麵容和藹地吩咐身旁的小沙彌道:“去給這位女施主找身幹淨的僧袍!”{日}

    天涯瞥了眼自己的身體,身上仍然穿著那件髒兮兮的破破爛爛的衣服,盡管如此,她還是提出心中的疑問:“你為什麽不告訴他們我在這裏?”{日}

    “有值得說的理由嗎?”{日}住持大師淡定從容。

    “舉報我的話,你會得到一大筆賞金!”{日}

    “金錢對於出家人來說隻是身外之物,是一切的開端!我不需要!”{日}

    “還有,你們不是都在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嗎?可你剛才說了謊,破了戒!”{日}

    “是有這條戒律來著,但是佛還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日}

    “可你救的如果是一隻魔鬼,卻反而害了更多人的性命呢?”{日}天涯繼續質問道。

    “佛家講究一個緣字,施主能夠昏倒在山門之前,又被身旁這位施主所救,便是一個緣字!倘若施主真是十惡不赦之人,將我等盡數屠戮,便是我與眾人的業報!”{日}

    “你口中所說的佛到底是什麽東西?”{日}

    “對於修行者來說,這是要花盡一生時間來思考的問題,對於新入門的小沙彌來說,是要日日參禪的對象,但對於我,是要度盡世人脫離無盡苦海。”{日}

    “是嗎?但那能解除我的痛苦嗎?”{日}天涯像是找到了無盡黑暗的突破口,眼睛都亮了起來。

    “其實凡事都應追求放下二字,施主若能學會放下,便能立地成佛。”{日}

    “你說的是什麽我不懂,如果你所說的佛真的能解除我的痛苦,我願意加入你們!”{日}天涯想了想住持的話,但是完全不理解,所以索性變得和他一樣。

    “天涯,你想幹什麽?”天涯的話倒是讓小智猝不及防。

    “我想把頭發剃掉,然後住在這裏,這樣我的心才不會那麽痛!”天涯完全不懂出家這一概念,她所理解的就是把頭發剪掉,然後在寺院裏做著和僧眾一樣的事,僵屍要出家,這聽起來有些荒唐,但天涯倒是滿懷期待,對於她來說,隻要能得到心靈的救贖,途徑已經不再那麽重要,她不想再傷害自己,傷害他人了。

    “喂喂喂!天涯,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小智有些大驚失色,他怎麽也想不通眼前這個漂亮女孩為什麽會有出家的念頭。

    “你看我的樣子像是在開玩笑嗎?”天涯一臉認真地看著小智,“小智哥,你好像在抵觸這件事。”

    “我何止是抵觸,簡直是不理解,天涯,這是大事,我覺得還是和你父母商量一下比較好。”

    “他們不會同意的,而且隻會把他們的意願附加在我身上!”天涯早就料想到結局,所以說,“這件事還是不要讓他們知道為好。”

    “可是做了比丘尼{尼姑}就不能談戀愛和結婚了!”對於小智來說,這應該才是重點,“像你這樣的花季少女,應該去談一場童話般的戀愛,不是嗎?”

    “這是很大的問題嗎?反正我愛的人,已經和我的心同時死去了!”天涯沒有理會小智的忠告,而是對住持說,“住持爺爺,請你答應我的請求。”{日}

    小智大致知道了天涯愛過一個人,但是那個人現在好像死掉了,所以自己仍舊有機會,那就更不能讓天涯得逞。

    “若你真的考慮清楚,請隨我來!”{日}住持依舊步態矯健,向正殿走去。

    “你捫心自問真的考慮清楚了嗎?”天涯剛想跟上去,卻發現sky站在門口,依靠著門,神情淡定,沒有爬山的疲憊,也沒有聽到天涯決定意外或吃驚的表情,他似乎在對話開始的時候就到了,“你是否又真的做好清心寡欲,從此常伴青燈古佛的準備?”

    “當然!”天涯回答。

    “我不這樣認為,求神拜佛不過是在回避痛苦!這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是在自欺欺人。”sky說的很直白,殘酷的現實深深刺痛了天涯本以為找到慰藉的心。

    “住口!”天涯歇斯底裏地大喊,“你說我是在逃避,那就當我是在逃避好了,要不然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這種事你自己去想!”sky眼簾低垂,語氣毫不客氣,“在我看來你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失控,隻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孩子在撒嬌而已,撒嬌的話一定會有人來安慰你,像流星那樣填補你缺失的心靈!”

    “不是,你胡說!”

    “這就像過家家,隻是你的玩鬧,因為你知道那所謂的神無法滿足你的願望,你了解很多事,也明白許多道理,隻是自己在和自己鬧別扭而已,天涯,我想這就是你內心的陰暗麵吧!”sky繼續說,“這世界上沒有絕對純淨無瑕的玉石,即使是你!”

    “別再說了!”天涯用雙手捂住耳朵。

    “你叫我一聲sky哥,你不讓我說的話我就不說,但是我最後要對你說的是你根本不懂什麽叫放下!”

    “我決定的事不會改變!”天涯放下手,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跑向了正殿。

    “喂!你為什麽不製止她?還要用話來激她?”小智用充滿責備的語氣對sky說。

    “看著吧!天涯沒那麽容易出家,她心中背負的東西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sky緊繃著臉,如他所說,天涯不知道什麽是放下,因為他是最先放下的人。

    約晚上十點,山腳下的一家露天大排檔擺著兩排桌椅,紅色的紙板上用平假名和片假名赫然寫著“鯛魚燒,鐵板魷魚以及各種壽司”的字樣,夜已深,基本上沒有了顧客,戴白帽腆著啤酒肚的老板也準備收攤,可偏不巧這時還有兩個顧客在那裏胡吃海塞,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作為日本人,等客人吃完再打烊地固執性格使他不得不應允那兩枚吃貨提出地一切要求。

    “老板,再來兩份鯛魚燒!”{日}佐藤興奮地向老板伸手高聲喊道。

    “是!請稍等!”{日}老板已經非常困倦了,隻能麵無表情地敷衍著說。

    “還要?!你吃的了嗎?”金誌賢嘴裏咬著壽司,含糊其辭。

    “這可不光是給我要的,還有你的份!”佐藤埋頭狂吃,偶爾抬頭看一眼坐在她對麵的金誌賢,“多吃點,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

    “吃飽?我都快撐死了!”金誌賢捂著肚子說,“好姐姐,您就可憐可憐我好嗎?”

    “哦!現在嫌吃的多了,剛才又是誰說自己快要餓死了!”佐藤不屑地瞥了眼他。

    “話是那樣沒錯,但我還是個人,我的胃裝不下那麽多東西啊!”金誌賢苦著臉,旋即意識到自己的話裏有些不對勁,便沒有說下去。

    “難得的公費吃喝,你竟然不珍惜?怎麽,想替你那原師父省錢?”佐藤的話裏帶著戲謔的意味。

    “也不是啊,我隻是覺得天涯發生那樣的事,我們在這裏大吃大喝,合適嗎?”金誌賢夾起一塊鯛魚燒,下不了嘴。

    “她是她,你是你,你是她什麽人?她又是你什麽人?管好自己就行,沒人讓你為她操心!”佐藤依舊我行我素,似乎對天涯的事毫不上心。

    “可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嗎?我怎麽看你也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不隻是現在她要削發出家,自從天涯出了事,你就沒有提出過主動去幫助她!”

    “你有朋友嗎?”佐藤突然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