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不止我和他流著一樣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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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躺在血泊中的花國財痛苦難捱的表情,看著周圍一張張渾渾噩噩不知所措的臉,我從隨大流的懵逼,漸漸轉為扭曲猙獰的放肆大笑。

    對我來說,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花國財快死了,這讓我由衷地喜悅。

    這種喜悅,該怎麽說呢?就跟天朝人民終於盼到靖國神社倒台似地,像實現了多年的夙願。

    我沒有人性,也不相信人性。

    我質疑生命,更唾棄生命。

    從前,我以為,我愛我媽,愛曉雅,愛水耀靈。這一秒,我才發現,我誰也不愛。

    我沒法去愛任何人,包括我媽。哪怕她為我犧牲大好年華,為我失去最愛的男人,我也不愛她。我甚至有點恨她,像恨花國財一樣。

    我恨他們,不經我的允許,就讓我來到這個肮髒的世界。

    在這未曾有一個角落可以供我存活的世界,我從來沒真正活過,沒真正愛過,我一直都是死的。

    我的靈魂,我的心,就他媽是一具爬滿蛆蟲的腐屍。

    看透了自己的醜惡,我已然笑到眼角泛潮,甚至想去踢花國財幾腳泄憤。

    但在我的笑聲裏,人們陸續清醒了過來。

    白鑫傑清醒了過來,撲過去抱著花國財哭。

    花楠清醒了過來,指著曉雅的鼻子,說讓曉雅衝他來。

    水耀靈、溫洛詩和溫思妍清醒了過來,分頭報警、叫救護車。

    賓客們也都清醒了過來,大喊著“殺人啦”、“殺人啦”,四散奔逃。

    整個水上餐廳霎時亂成了一鍋粥。

    我完全不想理會任何人,徑直朝曉雅走過去,一手抹掉笑出來的眼淚,一手衝她豎起大拇指,沙著嗓子說:“幹得漂亮。”

    曉雅瘦弱的小小身軀還在發抖,她抬頭盯著我,眼裏的恨意,和剛剛看花楠時,一模一樣:“我要捅的……不是你爸。是你爸……為了別人的野種……自己來擋刀的。”

    聽到曉雅冷冷說出這種隻屬於我的惡毒台詞,我又有點懵了。

    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會讓曾經那個善良得跟小天使似的曉雅變得這麽陌生。

    或許是多年的默契,讓曉雅聽見了我的心聲。

    她說:“我跟花楠睡了。”

    我腦袋又是“轟”地一下。

    如果說今晚先前的所有"gao chao"都是連環迫擊炮,這絕對是最後一顆原子彈。

    這太扯了!比我跟花楠睡了還扯!

    “別鬧,那天是我親自把你送上車的。”我皺著眉頭瞅她,每個字都說得無比艱難,像拔掉梗在喉頭的魚刺一樣,扯出劇痛,聲音不自覺隨著她的身體發顫。

    我怕,我怕她說的是真的,我怕是我親手毀了曉雅。

    要報複白鑫傑、花國財和水耀靈的是我,買錯藥的也是我。我成了水耀靈的小三兒是活該,被水耀靈甩掉是活該,挨巴掌也是活該。曉雅不該承擔任何後果。

    我不敢相信,更不願意相信。

    可曉雅偏偏有理有據地給出了解答:“驢哥當時找不到你,給我打電話。我不放心,回翡麗找他,結果他走了。但被大家丟下的花楠還在,然後,他就在你的7號卡包,把我做了。那晚翡麗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卻沒一個人報警,因為,大家都知道,他是花國財的兒子。”

    曉雅依然是笑著告訴我這些事兒的,眼神裏沒有憤怒,語氣裏沒有悲哀,整個人異常平靜,平靜得……就像在說故事。

    鬧哄哄的水上餐廳,在她最後一個字尾音落下的同時,仿佛變得安靜無聲。

    曉雅平靜到近乎扭曲的臉是無聲的,花楠後反勁兒地捂住曉雅嘴巴的動作是無聲的,白鑫傑潑婦似地指著曉雅大吼要把她告到牢底坐穿的口型是無聲的。

    這種安靜持續了很久,連救護車和警車的警笛聲,都像被靜了音。

    直到醫護人員抬走花國財,警務人員銬走曉雅,世界才恢複了聲響。

    白鑫傑拉扯著我,跟哭喪一樣嚎叫著:“你跟我們去醫院!你爸是熊貓血!除了你沒人能救他!”

    我笑了。

    誰看見一個建國後成精的煤氣罐把臉哭成調色盤能不笑阿?

    她老公拋棄了我,害死了我外婆,搶走了我媽。她虐待過我,她兒子當眾弓雖女幹*了我的靈魂伴侶。她怎麽有臉求我?

    開始我沒說話,任由她鬧,直到她在我麵前就差跪下了,我才心滿意足地狠狠甩開她:“我憑什麽救他?我巴不得他趕快死我趕快分遺產呢!”

    “你怎麽能這樣說?我不是親生的都比你孝順!”花楠扶穩白鑫傑,不自量力地抬手要抽我耳光。

    我輕巧擋住他羸弱的手臂,越笑越狠:“你孝順你就給你爸養老送終唄,幹我屁事。”

    “爸是熊貓血!”花楠急得跳腳。

    嗬!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爸叫得倒挺親!

    我還沒來得及組織語言羞辱他,隻聽“噗通”一聲,白鑫傑跪了下去,響動鬧得跟地震一樣,啪啪啪自己扇著自己大嘴巴子,不停跟我道歉。

    “我該死!我當年不該虐待你!我當年不該背著國財把你送走!你爸什麽都不知道!所有事都是我做的!你要怨就怨我一個!都是我的錯!我求你救救他!”

    她邊說邊哭,拿膝蓋蹭著地麵,往我腳邊挪動,可憐得好像她是受害者,我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

    所有人都懵住了,包括我。

    白鑫傑會演戲我是知道的,可花國財現在都沒什麽清醒意識了,她這是演給誰看呢?

    花國財不知道她把我送走?那為什麽後來不去接我?

    還有……拋棄我媽、害死外婆、拆散我和季阡仇、叫水耀靈荼毒我……又怎麽解釋?

    想到花國財親手給我挖的一個個人間神坑、給我導演的一出出極品悲劇,我恢複了理智,冷眼睇著她:“嘿!真逗!你們一個個都是大夫阿?花國財人還沒送到醫院呢,你怎麽就知道他要輸血了?”

    “算了,她不去也沒關係。”溫思妍攙起了跪在地上的白鑫傑。

    大檢察官就是不一樣,不光扇耳光快狠準,還見過很多世麵,怎麽可能把我這種貨色放在眼裏。

    我是有錢人的女兒沒錯,可我跟這些高高在上的衣冠禽獸,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連那層衣冠都沒有,就是個禽獸。

    我還是笑。

    不笑難道哭麽?難道讓這群人看我的笑話麽?

    當然,如果溫思妍沒有對白鑫傑說下一句話,我的笑也許永遠不會僵在唇角。

    她說:“我們家詩詩也可以救花總。”

    又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一枚核彈在混亂的水上餐廳炸開。

    我怎麽也想不到,原來不止我一個人和花國財流著同樣的血。

    難道……溫洛詩……

    不可能!她比我大了整整十歲!那會兒花國財才十六七歲,溫思妍也就二十出頭!

    溫洛詩顯然也和我、和所有人一樣意外,瞪大了眼睛,不斷搖著頭,聲音發顫地問:“難道……我是花總的女兒?難道……您早就知道……所以才收養了我?”

    “你是他的女兒沒錯,可我從來沒說過你是收養的。”溫思妍話是對溫洛詩說的,臉卻挑釁地在衝我笑。

    明明是個毀滅性的消息,我心卻特大,竟然覺得這會兒她挺美,這把年紀臉上都沒什麽皺紋,皮膚很好,不油膩也不幹燥起皮,顧盼生輝的大眼睛跟溫洛詩一模一樣,既不像白鑫傑那樣肥碩臃腫,也不像我媽那樣枯瘦幹癟。

    男人喜歡美女,正常。人渣想睡美女,也正常。睡出個美麗的愛情結晶,完全沒什麽可意外的。

    唯一讓我難受的是,我媽心心念念的男人,居然還有這樣一個小三,居然還有這樣一個私生女。

    而我,居然還成了這個私生女的小三兒!

    溫洛詩自然也意識到了這點,難以接受地帶著哭腔繼續問:“你是說……我是你們的……私生女?”

    “搶別人男人的女人生的孩子,才是私生女。”溫思妍不輕不重地拋下這麽句繞口令似的話,攬過溫洛詩僵硬絕望的肩膀,步伐地轉身離開了。

    我不知道她是在跟我說話,還是在跟誰說話,隻聽見她說:“我和詩詩先坐救護車走了,你們誰想去看花總,自己開車去醫院。”

    其實,她這句話我壓根沒聽進去,我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先前那句繞口令上。

    搶別人男人的女人生的孩子……難道是在說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