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醫院開會,群英薈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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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大部分人都像我這樣,希望所有事情按照自己的幻想走下去,當聽到期待已久的所謂“真相”,根本來不及思考中間的紕漏。

    一如我忽略了水耀靈先前對我的重重疑心,選擇了相信呂爽的強行洗白,專注地琢磨著怎麽繼續套呂爽的話。

    可呂爽卻借口薑糖水涼了,非要再去倒一杯。等我追到客廳,他已經打起了電話。應該是跟上次去機場給他接風的小對象,倆人膩歪得很。

    早先在機場我就發現了不對勁兒。他那小對象總是“傑哥”、“傑哥”地叫他,理論上……不是應該叫“爽哥”麽?

    反正也不是該我管的事兒,我便沒再多心,回屋躺到床上,沉浸在無望的甜蜜假象裏,絞盡腦汁地想著怎麽能為水耀靈盡心盡力地完成複仇霸業。

    那天到最後我也沒套出呂爽的話,因為沒多大一會兒他就走了,換了李玲來陪我。李玲又屬於那種乖巧懂事的悶葫蘆,大概是聽說我和水耀靈鬧了不愉快,陰沉著臉不怎麽說話。

    結果,就是我一下午自己捧著電腦和新手機,一遍遍想這兩天一夜發生的事兒。

    不想不要緊,一想真奇妙。

    原以為是拍個婚紗照被水耀靈擄了,沒想到是被季阡仇早有預謀地甩了。原打算去水耀靈父母的墓地要一個承諾,沒想到莫名其妙被拉去了民政局。原想著一咬牙一跺腳把這婚結了,沒想到失手傷了溫洛詩。

    感情真是誰沾上我誰倒黴!

    季阡仇當初想扮小醜哄我開心,被我一花盆給腦袋開瓢了。溫洛詩如今想宣誓主權,被我一把推了個大出血。

    我知道自己手狠,小時候外婆就說過我斷掌,還讓我去捅過別人家的紙人紙馬,可我沒想到,狠得這麽誇張。

    眼下溫洛詩如果流產了,估計先前我倆那些鋼筋水泥的梁子,現在一定結得比不怕火煉的真金還瓷實!

    “水先生!”

    正暗自嗟歎著,李玲忽然站了起來。

    順著她畢恭畢敬的視線,我看見了腳步匆忙的水耀靈。

    “你先回家休息吧,這邊有我在。”水耀靈擺擺手打發走了李玲,目無波瀾地站在我麵前,看表情似乎已經知道了一切,在等我抽絲剝繭地表白。

    但我隻是抬頭瞅了他一眼,嗓子發緊卻佯裝淡定地問:“她流產了?”

    “嗯。”水耀靈坐到床頭,低低地應了一聲,拉著我的手說:“而且……因為月份太大、傷得太重,連子宮都摘掉了,你和我去跟她道個歉吧。”

    誠然,我不是個膽小怕事兒的傻白甜,更不是朵連蛆都愛的白蓮花,不至於下賤到願意跟溫洛詩道歉的地步。

    可聽水耀靈說要我道歉,我竟然沒覺得是個多難的事兒,也沒覺得有多心酸。

    畢竟,呂爽講了那麽多水耀靈為我受的委屈,考慮到溫洛詩沒準會拿告我坐牢威脅水耀靈,我特別傻逼地答應了:“人是我傷的,自然要我去道歉。我隻是不想給你添麻煩。”

    水耀靈有些驚訝地鬆開我的手,目光溫柔,繼而撫著我的頭發淺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懂事兒了?”

    嘿!姑奶奶什麽時候不懂事兒了?

    我傲嬌滿滿地賞他一記白眼:“跟懂不懂事兒沒關係,純粹是因為先前那些誤會我想明白了。如果你要的懂事兒,是毫無底線地忍著別人下手搶你,那姑奶奶保準一輩子都不懂事兒。”

    “要麽你隻屬於我一個人,要麽咱倆再也沒關係,這點永遠不會變。”臨了,我又補了這麽一句。

    水耀靈聽到這,撫摸著我頭發的溫柔手掌顫了顫,額頭憔悴的青筋跳了跳,神色明顯有些晦暗,眼光閃躲地說:“走吧。”

    可惜,當時的我並沒有注意到水耀靈動作表情裏隱藏的細節。

    抵達醫院那會兒,外麵的雨還沒停。水耀靈一路都很沉默,連在我身後撐傘的動作都帶著幾分疏離。唯獨病房裏傳來溫洛詩的哭喊聲時,他急匆匆地衝了進去。

    我大發慈悲地想著,不管他是不是溫洛詩孩子的父親,害溫洛詩沒了孩子、沒了子宮的,都是我倆,他心急是應該的。

    撿起地上的傘跟進去,看見滿地的杯盤狼藉,輸液架栽歪在一旁,溫洛詩氣息微弱地跌在床邊,手背上還滲著血,我有那麽一秒內疚。

    然而,當她惡狠狠地瞪著我大吼:“誰叫她來的?讓她滾!我不想看見她!”

    當水耀靈抱著她輕聲安撫:“我們欠你的孩子會還給你。我會跟你結婚,你會是我孩子的母親。不要怕。”

    我心裏那簇冒出萌芽的小火苗,轉瞬被澆熄,熄得冰涼冰涼的。

    說不好是憤怒還是恐懼,總之我覺得水耀靈完全不可理喻。無論我孩子的父親是誰,母親都隻有我一個,他憑什麽替我做決定?

    借著道歉的理由把我騙到醫院,就為了讓我表演一出奉獻孩子?簡直可笑!

    刹那間,我懂了呂爽跟我說出的“真相”,不過是個鋪墊,鋪墊水耀靈曾經為我犧牲過這麽多,我現在該為他犧牲一次。

    可我沒他那麽高風亮節,更沒聽說過犧牲奉獻,要奉獻自己的親生骨肉!

    但本著盡量不刺激溫洛詩的最後一丟丟同情心,我沒在病房裏大鬧,很平靜地說:“溫洛詩,對不起。該道的歉,我道過了。反正你也不想看見我,我就先走了,你好好養身體吧。”

    說完我便匆忙轉身,頗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我隻能勉為其難地寬慰自己,這隻是水耀靈的另一個權宜之計,暫時穩定溫洛詩的情緒,套出白鑫傑和花楠的下落,把其它證據也弄到手。

    自欺欺人也好,粉飾太平也罷,我不想擊垮才剛剛對他建立起的信任。

    在這個真假難辨暗潮洶湧的世界,水耀靈是我唯一的依靠。如果他從沒來過,我從沒愛過,我當然還可以自己生存得很好。

    可他真真切切地給了我兩個孩子,盡管起初目的不純,但我還是想再賭一把,再信他一次。

    水耀靈沒有追出來,病房裏哭哭啼啼的聲音越來越遠地拋在身後,揪得我心一下一下地疼。

    行走在冷清的走廊裏,隱隱約約地,我好像還能聽見水耀靈在對溫洛詩說:“別怕。有我在。我會娶你,隻會娶你。隻有你,會是我孩子的母親。”

    就算猜出是演戲,我聽了這番話,還是忍不住血氣上湧,雙腳發軟。

    我不吵不鬧,不是因為我懂事,僅僅是憑著一絲殘存的信任,在拚。

    假如水耀靈真把我的孩子交給溫賤人養,我鐵定會打掉他們,或者,轉投季阡仇的懷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絕對有十足的決心。

    撐著力氣停在一樓半,將將靠牆站穩腳步,迎著頭頂明晃晃的刺眼光線,我似乎影影綽綽瞥見了腦海裏突兀冒出的那抹人影。

    季阡仇?是我的幻覺麽?

    我揉了揉眼睛,發現還真不是幻覺。

    季阡仇似乎沒等到電梯,行色匆忙地捏著一遝單據,往樓上走著。

    怕是老家兒被他三天兩頭結婚悔婚的事兒刺激出病了,我膽戰心驚地跟在後頭,躡手躡腳,大氣都不敢喘。

    看見他進了心腦血管科,我越發覺得是季叔叔或者季媽媽病了。等趴到病房門口,我瞬間驚住了。

    病床上半死不活的中年男人,竟然……是曉雅她爸!

    季阡仇臉色蒼白地坐在病床邊,眉宇間是與平日截然不同的陰沉。我好奇地跑到護士站,詢問曉雅她爸的病情。

    上學那會兒,我和曉雅其中一項日常,就是我罵花國財,她罵何愷,甚至比賽誰能罵出花樣來。再加上看過曉雅的日記,所以,我還是比較了解何愷的。

    護士沒疑心我跟何愷的關係,擺出一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的神情,充滿憐憫地告訴我:“他阿……腦血栓!剛打了溶栓針!歲數這麽大了還喝,非要喝出事兒來才好!”

    何愷就是喝死都不稀奇!稀奇的是……季阡仇為什麽要給他治病?

    衝曉雅?曉雅巴不得這個把她賣進滾石的爹死了才好吧?

    “花陽學姐!”

    耳畔嬌滴滴甜膩膩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轉頭看見拍我肩膀的人居然是夏燭安。

    哎喲嗬!今兒可真熱鬧!醫院開會,群英薈萃阿!

    我還沒大回過神,夏燭安就純純傻傻地笑著問:“您也是來看曉雅學姐爸爸的麽?”

    想說不是也來不及了。

    因為,不遠處傳來了季阡仇不太樂意的動靜:“你怎麽把花陽弄到這來了?”

    夏燭安有些委屈地咬了咬嘴唇,垂著頭,拚命絞著手指,沒說話。

    她當然委屈,真不是她給我弄來的阿!

    “你別怨她。我……來醫院……看個朋友(情敵),剛巧碰見你,就腿欠兒跟上來了。”我尷尬地笑了笑,轉移話題,“曉雅她爸沒事兒吧?”

    “暫時沒事兒了。”季阡仇把夏燭安拉過去,淡淡解釋:“昨晚送急診的時候,醫院隻聯係得到我。”

    從頭到尾,他說的每個字,都聽不出這是昨兒白天剛甩了我的負心漢。

    可我是真尷尬阿。畢竟,真正負了他的人,是我。

    我歎著氣正借口要走,季阡仇忽然問:“你朋友呢?怎麽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