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從前得不到的,現在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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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個無比冗長的夢。
夢裏我從高空不斷不斷地墜落,最後摔得粉身碎骨,化作一灘鮮血淋漓的爛泥。來來回回的人踩在我這攤爛泥上,偶爾有人指著我,說:“看,這就是裝逼的下場。”
全世界都看我沒心沒肺,以為我真活得不累。可我畢竟也是個人阿。
那些灑脫肆意,那些豁達魯莽,不過是厚重堅硬的鎧甲,裏麵裹著的依舊是個有血有肉、五髒俱全的人阿。
我也會疼、會怕、會傷心。
其實,我真的一點兒都不冷漠。我隻是害怕,當我傾注了全部的感情,我深愛著的人,像外婆、像曉雅、像我爸那樣,離開我拋棄我的時候,會難過。
為了把這份焦慮不安隱藏起來,所以我任性。為了不泄漏這份最深的恐懼,所以我脾氣壞。
我總覺得,沒有人進入我的世界,我就不用害怕會有人離開,所以,我習慣性地把所有企圖靠近我的人,都拒之門外。
所以,我總是裝作誰也不愛。
好像愛和恨,都由得我選擇。
和全世界的人一樣,水耀靈也不懂,我最初在陌陌上對他的抗拒,是怕對吸引我的陌生人產生依賴;我被他收留以後,那些半真半假的試探和一句句的喜歡,是怕自己的一見鍾情錯付出去;溫洛詩突然出現時,我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是怕自己在沒結果的無望之愛裏越陷越深……
他不懂,發現他的身世,我向他提出交易;發現曉雅被我們害死,我想冷靜冷靜;新書發布會後,我在ktv的衛生間裏說和他分手;甚至後來,我想打掉我們的孩子、拒絕跟他結婚、一次次地躲避他……都是在怕。
我怕自己會離不開他,我不敢跟他產生割不斷的聯係和羈絆。
可不管我怎麽強迫自己、克製自己,最終都還是忍不住會回到他身邊去,都還是沒法讓自己不愛他。
我根本從來都不是恨他,而是恨這個情難自控的沒用的自己。
一如意識混沌的此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害怕真的等到下一次開庭,他還是不信我,還是不想聽我的答案。
更害怕……我們的孩子……會死掉。
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麽我這麽努力地把自己粉飾得牛逼閃閃,卻依舊愛不動一個人,留不下一顆心,守不住一個家。
我真的特別怕,怕無論自己怎麽努力,都依舊過不好這一生。
在這種蝕骨灼心的龐大恐懼中,噩夢一個接一個地狠狠向我襲來。
有時我夢見自己拿著一把菜刀刨開自己的胸膛,捧出撲通撲通狂跳的心髒,往上麵別別針,別針紮進去,掛上去,流出的血沒有顏色,也不覺得痛;有時我夢見那些別針別滿了我雙手的指尖、關節、掌心、手背和虎口;有時我夢見自己滿是別針的手上,捧著那顆滿是別針卻不再跳動的心髒……
最後一個夢裏,我開膛破肚傷痕累累地捧著那顆心,走在一座滿是時鍾的巨大迷宮裏,似乎迫切地想去尋找誰,卻記不起那個人的名字和樣貌。
兜兜轉轉走了很久很久,我終於看見那個人站在迷宮的出口,像是在等我。那個瞬間,我忽然就記起來了,我要找水耀靈,我要找我的水大大。
於是,我癡癡地捧出那顆心遞給他,淚流滿麵地對他笑:“這是你要的。給你。”
他也笑,但卻是無比殘酷的冷笑。
他說:“抱歉。從前得不到的,現在不想要了。”
他沒有再叫我親愛的花姑娘,隻是扯掉了我滿心滿手的別針,我的心髒頃刻化為灰燼,肉身脫去表皮,隻剩枯骨。
似乎很滿意我的醜陋內核,同時也很嫌棄,他抬腳重重踹進我刨開的胸腹,身後的迷宮轉瞬變成了天空的起點,我聽著颯颯的風聲刮破耳膜,我感覺自己的身體不斷不斷地墜落下去……
落地前的最後一秒,心髒驟然緊縮,我猛地睜開雙眼,模模糊糊地看見了守在床頭的李玲。
見我醒過來,這小丫頭還笑哭了,忙起身去摁牆上的服務鈴,醫生來了,她還在抹眼淚呢。
醫生對我進行了一番例行檢查,我發現一來急診就碰不到那個慈祥的年邁女大夫,又是上次我被水耀靈禍害的時候那個毒舌女醫生。
這醫生跟數落孫子似地一通數落我:“你覺得你懷的是哪吒還是孫悟空?懷孕還打架?有你這麽當媽的麽?”
我聽她這措辭挺花哨的,也笑出了眼淚,操著無比沙啞的破鑼嗓子問:“您先別急著擠兌我,孩子……”
“我都有心情擠兌你了,孩子當然沒事兒!”那醫生嗔怪地斜眼剜著我,“不過,我可聽說你都第三次差點兒流產了,再有一次,就真是哪吒孫悟空,也得被你折騰沒了!”
實在聽不下去她這套花樣社會嗑,我忙不迭地點頭:“是是是,沒有下次了。您要罵累了,就喝口水歇會兒再繼續。”
這毒舌女還跟我扮起了傲嬌:“誰有空罵你?注意阿!真不能再有下次了!”
我都被她說感動了,眼含熱淚的再次點了點頭。
估計是覺著我真長記性了,她終於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她要再不走,我差點兒就懷疑丫取向有問題暗戀我了。
送走了毒舌大夫,我滿心悵然地暗自感歎著人間還有真情在,順便給李玲遞了張紙巾,準備繼續看她梨花帶雨地接茬哭。
結果李玲接過紙巾又不哭了,特講義氣地推了我一把:“你去打架怎麽也不帶我一個?我不會打架也能替你挨打阿!”
這哪兒跟哪兒阿?姑奶奶又沒挨打!隻是被護犢子的季阡仇失手推倒了而已!
覺著這事兒怪丟人的,我齜牙咧嘴地裝可憐轉移話題:“祖宗哎,別推我,疼!”
李玲立馬跟受驚的小兔子似地縮回了手,淚眼朦朧地看著我,要多煽情有多煽情。
瞅李玲這可憐巴巴的小模樣,我特難受,琢磨著聊點兒啥熱鬧熱鬧,也能不去想水耀靈、季阡仇這些臭男人的破事兒。
可我真是個超級不會聊天的人,哪壺不開提哪壺,開口就問:“你和呂爽怎麽樣了?”
直到李玲那雙波光粼粼的紅眼珠轉瞬淚雨滂沱,我才反應過來自己又差話了,這話紮她心了。
挺尷尬的,我又抽了張紙巾給她遞過去,她兩張紙巾一齊用,擦著眼淚站起來,哽咽了好幾次,才說出那句:“水先生……給你熬了粥,我喂你喝粥。”
怕她眼淚掉到粥碗裏齁死我,我嘴角抽搐著說:“你幫我盛出來就行,我自己喝。”
她劈裏啪啦地掉著眼淚給我盛粥,扶我坐起來,然後一邊看我喝粥,一邊沒完沒了地繼續哭。
我實在是越看越心疼,喝粥都不敢吧唧嘴,隻好嘴賤地小聲說:“有啥事兒你可以跟我說,我嘴嚴著呢。就算不能幫你,也能幫你罵罵惹你的主,挨個掘掘他們家十八代往上的祖墳。”
明顯是隱忍不發地憋了太久太久,李玲“哇”地一聲就撲在我懷裏哭了。要不是念著和她有交情,我都得抽丫的。人大夫剛說完,我這肚子不經折騰,她就往我肚子上撲。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拍拍她的腦袋,小心提醒:“壓著我肚子了。”
她也回過味兒了,抽抽搭搭地坐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給我講她和呂爽的心酸往事。
姑奶奶還真沒猜錯,呂爽就是假扮他那孿生哥哥跟宋婊搞對象了。念在宋婊好歹也算李玲的情敵,不能貶低我們家李玲,姑且抬高她一陣子,尊稱她一聲宋琬吧。
宋琬和呂爽兄弟倆是鄰村,呂爽兄弟倆在蛟縣,宋琬在磐石鎮。農村通訊不發達,呂爽家和宋琬家又條件不好,他們交流全靠寫信。
呂爽的哥哥,叫呂傑,偏巧有個交筆友的怪癖。當然了,這也是呂傑精神失常以後呂爽才發現的。
就是這個重大發現,把呂爽和宋琬牽扯到一起了。這呂爽也是挺天真的,覺著他哥有一天沒準能正常過來,一直打著他哥的旗號給宋琬回信,還美其名曰替他哥回。
啥事都敢替!他咋不替他哥把宋琬那搓衣板給睡了呢?
我暗自冷笑著,繼續聽李玲講。
李玲哭哭啼啼地告訴我:後來,這倆人一來二去通著信,發現對方都在海城,就麵基了。然而宋琬不滿足於麵基,還耍心機,在呂爽麵前扮成了李玲這般純良可愛還有胸的小白兔,更謊稱自己是普通公司的小文員。
呂爽一看眼睛都亮了,臥槽,心動女生阿!於是倆人又搞起了對象!
可是狐狸總會露出尾巴,呂爽發現自己的文員小女友特別忙,每次都穿同一身衣服、化同樣的妝、梳同樣的發型,連說話都來來回回重複著那幾句,而且見麵從來不超過半小時。
但呂爽沒想過丫從裏到外都是假的,隻是懷疑宋琬是不是被包養了,為此還特地黑過宋琬的手機和電腦,雖然,最終以被反黑到自己的電腦和手機全部癱瘓而告終。
到這呂爽才發現,自己遇到高手了。
許是都有一份不願認輸、不願放棄的不甘心,他們倆人雖心知肚明,但卻誰都沒有挑明,更沒人提出分手,依舊人前廣發狗糧,人後鬥智鬥勇。
可這呂爽千錯萬錯,錯在不該有女朋友還來撩李玲。各種糖衣炮彈甜言蜜語,光曖昧,不表態。
李玲跟呂爽也是堪稱史無前例的情侶傻,明知道他有女朋友沒態度,還陪著他玩曖昧。
眼下呂爽幫李玲辦完了薑嬸的葬禮,李玲以為共患難能讓倆人有個飛一般的進展,結果呂爽昨天都發現宋琬從裏到外全是偽裝了,居然還說要考慮考慮!
呂爽這個考慮,讓我不由自主想到了水耀靈的“好好想想”。
覺得這幫渣男辦事兒都太不利落了,我義憤填膺地摔了粥碗:“考慮!考慮!考慮個屁!分手!下一題!”
“都沒牽過手,分什麽手啊?”李玲苦著臉擠出了兩汪眼淚。
說得也是。
再說,我都不想跟水耀靈分手,憑什麽讓李玲跟呂爽斷絕往來?
有點兒想通了,我揮著拳頭給她打氣:“既然喜歡,就必須拿下!”
“哦,我親愛的花,你又要拿下誰?”
聽見門口傳來東北混山東的獨特口音,我頓時反應過來,準是elodie來看我了。
開篇是m醬昨晚的噩夢,隻不過我自己在夢裏一直都沒發現自己要找誰。被jj到精神失常的士兵,我真認識,是小時候住在我家隔壁的鄰居,我叫他小鍾舅舅。我都上大學了,他的經典台詞還是那句:“綠綠,你今年上幾年級了?”挺可愛也挺可憐的一個人,前些年走失了。過段時間如果有機會要到他本人的照片和家屬的聯係方式,我會貼在微博裏,同城的可以幫忙找找。(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