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明明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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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幸,我這次自作孽傷得不輕,左手腕肌腱被割斷,加上安胎養胎,在醫院住了將近一個月。

    這段時間,跟水耀靈毫無交流的我,已經偷偷盤算好了離開水耀靈的計劃。

    首先,我要拿到那位遠房舅姥爺的聯係方式;然後,讓他向季冠霖和海城的公檢法部門施壓,盡快抓到白鑫傑,還我爸我媽一個公道;最後,我會打掉這兩個孩子,拿著我爸留給我的錢,自己去巴黎生活。

    就算水耀靈是被逼的也好,就算水耀靈真的很愛我也好,我就是接受不了他和溫洛詩的事。

    可以說我作,也可以說我矯情。

    我期待著,指責我的那些人,當你發現自己心愛的人,因為某種稱之為苦衷的特殊原因,跟其他人赤身裸體地睡在一起時,你能原諒。

    反正,我不能。

    水耀靈是我的命阿。他是我唯一能夠看得見摸得著抓得住的救命稻草。他是我唯一能夠依靠的繩索。可他卻背叛了我。

    除了死,除了離開他,我想不到其它能讓我們彼此好過的辦法。

    因為,無論我怎麽強迫自己,都還是沒辦法不愛他,沒辦法不在乎,沒辦法沒感覺。

    相信我,如果我沒有這麽愛他,即使以後每天和他親吻、擁抱,每夜躺在他身邊,我都不會想到他跟溫洛詩發生的一切;即使想到,我也可以忍受,可以跟他繼續共同生活,更不會遷怒於我們的孩子。

    但……我愛他,所以,我做不到。

    這份自相矛盾的愛……殘酷得……讓我打從心底裏……感到悲哀阿!

    為什麽……我們的愛情……不能永遠停留在最初最美好的那一段呢?

    出院回四合院的路上,我還是忍不住看著水耀靈開車的側臉這樣想。我忍不住想到那張嘴吻過溫洛詩,那雙手抱過溫洛詩,那具看似幹淨……散發著香水味的身體……曾經和溫洛詩糾纏不休過無數次。

    隻要想到這些,我就覺得結結實實地惡心,不願再去看他。

    把我送回四合院以後,他要去工作,竟然真的像養狗一樣鎖著我,出門前,還告訴我:“如果你喜歡繼續燒房子,我不介意,反正這是你爸、你媽、你外婆留給你唯一的念想。你想繼續自殺,也可以,反正我會直接陪你一起去死,沒人會多管閑事幫你再查你爸媽的案子。”

    他知道,我不舍得破壞我唯一的“家”。他知道,我不舍得讓我爸我媽含冤而死。

    可他不知道,我舍得傷害自己。他低估了我自虐的實力,也低估了我對他的了解。

    我說過,留在他身邊,不止是我不好過,他也不會好過。季冠霖夫婦就是破鏡重圓最好的失敗例子。既然他偏偏要讓我留下來,那我就讓他知道,什麽叫痛得感同身受。

    雖然水耀靈很長一段時間沒在我麵前抽煙了,但我知道,家裏有幾盒他的萬寶路。

    從醫院回到四合院的第一天,我坐在我爸我媽的靈堂前,抽光了整整三盒萬寶路,燙得整個胳膊上都是燎泡。

    那一刻我真的不知道疼,但我渴望疼,皮膚被煙頭燙得“滋滋”直響,依舊完全無法滿足我。於是,我用手把那些泡擠破,親眼目睹夾雜著血絲兒的膿水流出來才甘心。

    然而我還是感覺不到疼,沒有一種疼,能蓋過我心裏的疼。

    水耀靈跟別人睡了,意味著連他都不能依靠,意味著我又要重新回到萬事靠自己的生活,意味著……他也拋棄了我!

    像我爸我媽選擇愛情而不選擇我這個孩子一樣,像曉雅選擇用離開解決一切而不選擇我這個朋友陪她一樣,水耀靈選擇了成全溫洛詩的夙願……辜負我的信任!

    為什麽……被拋棄的那個……總是我呢?

    為什麽……得不到重視的……也是我呢?

    “嗯?花國財?蘭心茹?”隔著朦朧的淚眼,我的聲音又沙啞又哽咽。

    指著貢品後麵幸福安詳褪去色彩的兩張笑臉,我問我爸我媽:“為什麽……你們舍得不管我……不認我?我都墮落成酒托了,我都墮落到脫衣服給人看來賺錢了,為什麽你們還是不管我不認我?就算以前是我不好,是我任性,可我現在都學會體諒你們了,你們為什麽還是要拋棄我?為什麽不帶我一起去死?”

    如此低聲下氣的癡癡追問,換來的卻是兩抹黑白的嘲諷。他們隻是對我笑,詭異的笑,不屑的笑,一句話也不說。

    他們哪怕去死,都不願意理我,這讓我很生氣。

    眼看夕陽的餘暉把他們詭譎的笑容染成金色,我歇斯底裏地在他們麵前亂跳亂叫:“夠了!不要再笑了!說話!說話阿!”

    可他們就是不說話,他們連一個不能愛我、不能陪我的理由都不肯給,隻是縮在兩方遺像裏,不聲不響地對我笑,笑得倆頰溝壑深陷,笑得眼角蕩起紋路。

    怎麽要我相信,這麽鮮活的兩個人,居然已經不在了?

    他們一定是在耍我!他們嫌我妨礙他們的二人世界,偷偷私奔了!而我還像個傻逼一樣想著給他們報仇!

    “憑什麽?”

    我越想越氣,抄起牌位、香爐、貢品盤子,狠狠朝那兩方相框胡亂砸過去:“憑什麽你們要生我就生我?要瘋就瘋?要傻就傻?要拋棄我就拋棄我?要死就死?憑什麽我要為了保護你們犧牲自己的愛情?憑什麽你們拋棄了我我還要為你們伸冤?”

    憑什麽……明明我才是個孩子,卻要失去這麽多?

    憑什麽……明明我還是個孩子,就要承擔這麽多?

    後麵的話,我實在吼不出口了,唇瓣和喉嚨被洶湧的鼻涕眼淚黏住,麵部神經被說不清是憤怒還是悲傷的情緒扭曲,胸口碾過一陣沉悶的絞痛,多用力地拿拳頭捶下去也無法緩解。

    我心疼阿!

    看著他們的遺像碎成蜘蛛網的形狀,模糊了最後的音容笑貌,我心疼阿!

    可……我來心疼他們,誰來心疼我呢?

    放掉捶打著自己胸口的手,小心翼翼地把他們捧在懷裏,輕輕撫過他們眼角眉梢蔓延開來的裂痕,指尖被刮開一道道小傷口,血跡滲入裂縫,把他們最後的樣子,染出絲絲點點淡紅的斑駁印記。

    我嘔著氣繼續罵:“活該!誰叫你們丟下我一個人的?”

    但無論我怎麽罵,眼淚都還是不聽話地不斷掉落在他們被我親手砸碎的遺像上。

    也許真的鬧累了,折騰不動了,我抱著他們的遺像,趔趔趄趄地窩進沙發裏,聲音嘶啞跑調嚴重地一直唱:“世上隻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投進媽媽的懷抱,幸福享不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腦子出了問題,也可能年代太過久遠,小時候的記憶根本就模模糊糊。反正,我隱約記得,這大概是花國財教我唱的第一首兒歌,他那時候好像還老逗我,讓我把媽媽改成爸爸。

    記不清自己當年究竟有沒有改,我隻是固執地抱著他們的遺像,又點了根煙,叼在嘴裏,含混不清地接著唱:“世上隻有爸爸好,沒爸的孩子像棵草,離開爸爸的懷抱,幸福哪裏找……”

    “誰讓你抽這麽多煙的?”

    不知道什麽時候進屋的水耀靈,突然打斷了我斷斷續續的歌聲,快步走過來奪過我手裏的香煙,扔掉踩滅,扯過我傷痕累累的胳膊,盯著上麵一個個被擠破的燎泡,眉心緊蹙:“你還懷孕呢自己不知道麽?你瘋了?”

    不想跟他說話,我掙了幾下。

    最後掙不開,我單手摟緊我爸我媽的遺像,瑟縮著身體,冷冰冰地說:“少管我。去管你的溫洛詩。”

    “我睡她沒睡你你就有這麽吃醋麽?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愛我?”

    像是近一個月來跟我冷戰蓄積的憤怒,被推到了頂點,水耀靈忍無可忍地揪住我的頭發,差點把我整個人都拽起來,俯身惡狠狠地咬住我的嘴唇。

    氣息衝進來的一瞬,我本能地拿我爸我媽的遺像使勁去砸他。

    我不能忍受,他用那張親過溫洛詩的臭嘴親我!

    剛剛……他親口說了,他跟溫洛詩就是睡了!

    可我同樣低估了他對我的容忍,忘記了他骨子裏還是那個霸道屌絲。他輕而易舉就箍住了我的雙手,期間還遊刃有餘地把我爸媽的遺像丟到了地上。

    “你不是喜歡砸麽?我陪你砸!你不是寂寞麽?我好好安慰安慰你!”

    他用力捏住我的下巴,一條腿踩在沙發上,湊過來對我笑,泛著冷光的眼眶,儼如嗜血的凶獸。

    本就滿目瘡痍的雙臂被他困住,他的腿又剛好卡在我肚子上,我無法脫身,隻能還他決絕沉痛的冷笑:“水耀靈,我不需要你了。我已經不需要你了。我再也不需要你了。我活,我死,這輩子,下輩子,我永遠都不需要你了。”

    這番原該切齒盈憤咆哮的話,我故意輕飄飄地說出來,就是要讓他覺得我不愛他,我不在乎他,我對他的一切都無所謂。

    果然,他頓了頓,整張臉像籠著一層繁霜。

    仗著肚子裏有他的骨肉,我以為,他要麽會被我氣走,要麽會一如既往地服軟。卻不想,他臉上的繁霜竟轉瞬散盡,再度傾身,更猛烈地啃咬著我的嘴唇發泄。

    兒歌不是湊字阿,那段我都寫哭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