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耀靈:活像個孤獨患者自我拉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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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為今之計隻有配合治療養好傷,才能離開這裏找花陽。我沒有理那個小姑娘,隻是告訴她,出院後我會自己去找我的家人,還她錢。
可這小姑娘呱噪得很,見我平靜下來,喋喋不休地告訴我,我在醫院其實已經睡了一星期。
結合剛剛的新聞,我仔細捋順了一下,第一天我出事,第二天飛機失事,第五天花陽自殺,可她剛剛卻說是前天在碼頭發現我的!
我頓時一怔,警惕地瞪著她:“你到底是誰的人?”
小姑娘一下慌了:“我……我就是孤店村的人阿。”
忍無可忍,我強撐力氣坐起來掐住了她的脖子:“說什麽空難是前兩天?還說前天才發現我?你當我是傻子麽?給我說實話!”
“咳、咳……我沒有撒謊。”小姑娘越來越怕,“前兩天……是我們這邊的……方言,和前幾天……一個意思。前天也是……前幾天的意思。我真的沒有撒謊,你可以……可以問村裏的人,我叫唐昕玥,村子裏沒有人不認識我。”
聽她說了這麽多,我還是沒有放鬆警惕,鬆開她以後,躺回病床沒有理她。
她還是繼續說。
從她斷斷續續的講述裏,我大概拚湊出這是個小村子,科技不是很發達,村裏衛生所對我的槍傷充滿了疑惑,找來村裏的警察也隻說可能是獵人放錯了槍,甚至還有人腦補成我是在城裏受了傷漂過來的。
唐昕玥是村裏唯一的大學生,今年剛畢業。她還有個哥哥,叫唐昕哲,在海城工作。
想到海城,我終於找到了一絲希望。
我想,等傷養好,去海城找到呂爽、李玲和季阡仇,還是有機會解釋清楚的。隻要我跟我和花陽的孩子做了親子鑒定,一切立見分曉。跟身邊這個唐昕玥,我根本說不明白。
這個鄉下傻妞說了很久,可能說累了,終於安靜下來了,繼續支著腦袋看我:“其實我知道,你真是那個水院長。因為,你昏迷了七天,叫了七天花陽。”
我愣了愣,睜眼瞅著她不傻不精的模樣,回不上話。
“我是真想幫你,但是療養院那邊真有人看著,你說的那個公司我哥也進不去。”唐昕玥很認真地看著我,生怕我不信她,“我沒騙你,真的。我知道你是大人物,跟我們沒法比。我肯定會讓我哥想辦法,幫我送你去找你媳婦。”
聽她嘿嘿地笑,看她摸著鼻子,我忽然想到了當初那個朝氣蓬勃、渾身發光的花陽,眼睛一下子很痛。
於是,我閉起眼睛,不想再說話了。
我想花陽,想她叫我男朋友,想她叫我大叔,也想她叫我水大大。
可我愛的不是一個名字,不是一種性格,不是一張臉,而是一個人。我不需要替身。如果不是花陽,再好的,我也不要。連想我都不願這樣去想。
一周後,孤店村的我出院了,巴黎的“我”卻下葬了。
唐昕玥的手機很卡,但不影響我看到新聞裏,季阡仇請高僧去飛機失事的地方做了一場法事,帶了一抔土回巴黎,算是帶回了“我”的魂魄。
據說那場空難很淒慘,許多人都炸成了正兒八經的“人渣”,拚湊遺體和驗證身份完全是不可能的。換句話說,任何乘客生還也是不可能的。
他們把“我”葬在距離花陽莊園不遠的公墓裏,照片上沒有花陽出席,隻有季阡仇和李玲、呂爽他們,一襲黑衣悼念我的“亡靈”。
“我”,就這樣徹底消失在了花陽的生命裏。
看著看著,唐昕玥忽然從背後伸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像我才是需要安慰的那個人。
可惜,我知道,我不是,花陽才是。而且所有語言都安慰不了她,我們的孩子也安慰不了她,隻有我活生生地出現在她麵前,才是對她唯一最大的安慰。
回唐昕玥家以後,我覺得自己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我開始變得沉默寡言,幾乎天天躺在床上抽煙。除了到非要說話不可的時候,除了到非要動彈不可的時候,否則,我便堅持著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住進唐昕玥家的第八天,海城有人來了。
那一刻我幾乎是欣喜若狂的。我以為,唐昕玥的哥哥終於幫上了忙,替我聯係到了阡陌網絡的人。多日來,即使到了萬不得已,也能不動就不動的我,拖著病弱的身體,跑到了門口。
門口卻隻站著一個穿黑西裝的男人。
他麵色冷然地對我說:“罹董已經發現你沒死了。你可以繼續活著,但這個世界上不可以再有水耀靈。罹董不會讓你娶花總的女兒,繼承花總的遺產。你隻有一條路:換個身份,換個國家生活。罹董會給你新的身份,還會給你一張機票和一筆錢。”
“憑什麽?”我抓住男人的肩膀,毫無風度和理智地大吼:“罹宏碁不是那種說話不算話的人!我要見他!不然我會認為你是季冠霖的人!”
“無論你認為我是誰的人,你都必須走。”男人沒有推開我,隻是冷冷地和我對視,“除非……你想讓你的兩個孽種……跟你一起消失。”
瞬間種種思緒在我腦海裏掠過,最後,隻剩下一個——
如果……真的是罹宏碁想要我死,如果……真的是罹宏碁策劃了那場空難,那我和花陽的孩子……真的會有危險。
平日大家都說罹宏碁是國內教父級的梟雄,沒有人可以違背他,這次……我算是領教到了。
沒關係,反正我等過小奶包十五年。隻要有了錢,有了地位,我照樣可以想辦法重新回到花姑娘身邊。到時候,她隻會是我的水太太。
盯著那個神色冷硬的男人,我笑了笑:“好,那麻煩你可以先還給這家人我的醫藥費,再給這家人一些補償麽?”
男人點了點頭:“當然可以,但你最好不要耍花招。”
我還是笑:“我都落魄到這種地步了,還能耍什麽花招?”
“把這份東西填好。”男人聞言,麵無表情地甩給我一疊文件。
是份個人資料,履曆都是假的,已經填完了,就隻剩下姓名一欄是空的。我猜這是罹宏碁的計策,想看我會不會在名字上動手腳。如果看出我還有異動的心,肯定會再找機會除掉我。
於是,我問唐昕玥要來了筆,簡簡單單寫下兩個字:“沈陽。”
把文件交給那男人的時候,唐昕玥在旁邊“噗嗤”一聲就樂了:“你怎麽不叫小沈陽?”
我沒理她,因為沒有跟她解釋的必要。
我隻需要知道,沈青洲那個名字已經不能再用了,水這個姓也不能再用了,我必須取一個跟過去毫無瓜葛的名字,鬆懈罹宏碁對我的防備。
沈陽這種俗到不能再俗的名字,罹宏碁應該不會起疑,最多隻會認為我是在懷念我的養父母和花陽。
後來的手續辦得很順利,沒多久我就被送去了澳大利亞,還是那個男人送的我。我拿到了很大一筆錢,完全不比花陽的遺產少。不過,我不是一個人走的。
盡管罹宏碁不許我帶親信,但我還是經他允許帶走了唐家兄妹。
抵達澳大利亞後,我重新考取了心理谘詢師,開了一家心理谘詢室,還做了容貌修複。雖說跟以前相比有些變化,但也不算醜。
隨著我美籍華人王牌心理醫生的名氣越來越大,唐家兄妹如今陪我在澳大利亞已經過了五年,唐昕哲甚至結婚生子了,唐昕玥看我的眼神也越發情意綿綿了。
可我說過,不是花陽,誰我都不要。
在澳大利亞這五年,我拚命周旋,努力巴結,用最短的時間結交了很多當地黑手黨和商政名流,罹宏碁現在應該根本動不了我。
現在功成名就的我,隻想去做最初計劃好的那兩件事——
第一,去找花陽,用親子鑒定向她證明,我就是水耀靈。
第二,帶花陽回海城,解決掉季冠霖和花楠那兩個漏網之魚。
我不會跟罹宏碁鬥,因為他是我太太的舅姥爺,因為他不希望我們在一起隻是在遵從我嶽父的遺願。
我隻會用行動讓罹宏碁了解,我是真的愛花陽,我有能力給花陽幸福,我不需要花國財的遺產,也不需要利用花陽達到任何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二十年前的小奶包,五年前的花姑娘,我今生永遠的水太太,現在我終於可以包容體諒理解接受你的一切了,我終於可以無條件地信任你愛你了。
希望你看見我第一眼的瞬間,就可以認出我是誰。
希望你聽見我名字的第一秒,就會明白,我姓沈,名字跟你一樣,都是太陽的意思。
沒錯,我們的本身,就是孤獨,所以,才分裂成了兩個靈魂,彼此救贖,相愛相守。
乘上這趟遲到五年去往巴黎的航班,望著舷窗外翻湧的雲海,我在心裏最後一遍對我的水太太說:這一次,我不會再妄想把你變成我喜歡的樣子。因為,隻要是你,任何樣子,我都喜歡。
隻要是你,我就會愛你的全部。從前,現在,一直到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