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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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花堪折直須折,而且若是能夠剪下來,送給值得的人,對花來說就不算是浪費了,沈相可是對這花感興趣,還是說有什麽要贈花之人,不若我待會送您一束。”
剪下來送給值得的人嗎?
沈長卿轉頭看向了屋外,多看了兩眼,若是心疼的話他倒是不是,真的一點也不心疼,況且,他們又怎麽會知道花是怎麽想的呢?它或許想一直開到凋,但也沒準,想在最美的時候被人看到。
他方才會微微出神,隻不過是忽然想到了某個人。
夙瑾夕也很喜歡養花,院子裏始終有花嬌豔地開著,她甚至還給自己整了一個小花房,都是自己在親自打理的,每逢下雨天,搬進搬出的,有一段日子,沈長卿跟著夙瑾夕都識得了不少花,後來他幹脆跟著她一盆一盆地對著花名,研究著花色。
沈長卿還記得,她說過,她平生最愛的花是海棠,思及此,他依稀記得,她那一院子裏的花,似乎就屬那幾盆海棠開得最好,他不自覺地笑了笑。
真的是歲歲照海棠。
沈長卿甚至還想過的是,等到哪一天他三茶六禮明媒正娶,將她娶進家門之後,他便在府中替她安置一個花房,定能討得她的歡心。
眼見著沈長卿微出神,似是在想著什麽事情,管事的也不敢過多打擾,但一直待在這過道之中,未免失了他們茶館的禮儀,管事的隻得小聲地喚了句:“沈相?”
隻是輕聲的話語,沈長卿回過神來,他微微收斂了自己的思緒,眉頭鬆了鬆道:“不必了,我們進去吧。”
“欸!”管事的精致妝容的臉上展開了沒什麽好挑剔的笑容,接著道:“那您請這邊請。”
過道邊木製的推門,還有竹編的簾子,我外望去,目之所及,還有假山和亭子,此處的位置的確是絕佳的,亦是帝都之中難得的清靜之地。
兩人就那麽一前一後地走著,管事的玲瓏心思,自是看出了沈長卿的情緒有了些許變化,便沒有再隨意地與之攀談。
卻不想就在兩人轉過過道之時,迎麵卻是看到了兩個人。
沈長卿直直地望向了夙瑾夕,她亦怔看著他,心髒瞬間縮緊,在喉嚨口微跳著,沒想到他也會來此處,難道說今日的宴席之中也有他?這不該呀,若是真有的話,她應該早就聽聞了才是,那他為何來此?
而在夙瑾夕的身旁站著的人是駱尉明,亦是耀雲朝廷中人,新起之秀,雖年紀尚輕,官居五品,但是論政見上與夙瑾夕有很多不謀而合之處,久而久之,夙瑾夕自然是同他走得近些,甚至連墨韻凝對駱尉明都有幾分賞識。
最後還是駱尉明率先打破了沉默開口道:“沈相,真巧,能在此處遇見你。”
管事的瞧著他們是相識的,便不想過多打擾,隻道:“沈相,您的廂房就在過道盡處的左側,那待會就煩請您自己過去了,無事的話我便先離開了。”
沈長卿聞言隻是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點了個頭,管事的而後便退下了。
“你們今日怎麽會來此處?”沈長卿這話是對著駱尉明開口的,但自然是包括他們兩人。
夙瑾夕輕蹙了下自己的眉頭,忙看了駱尉明一眼,駱尉明心領神會,道:“隻是有幾個友人來此一聚罷了。”
沉默了片刻,沈長卿這才看向了夙瑾夕,緩聲問道:“你也有如此閑情逸致?”
話語之中透著淡淡的涼意,讓人幾不可察,因沈長卿平日裏在人前就是那般說話的。
夙瑾夕看著他,眸光閃過抹異樣的情緒,輕抿了抿唇,並沒有開口辯駁些什麽。
氣氛莫名的僵持了下來,到最後自然是淺淡的不歡而散,各自地進了自己的廂房,沈長卿隻朝他們默默點了個頭,便越過了他們朝過道裏處緩緩走去了。
良久過後,夙瑾夕才轉過頭來看向了男人的背影。
駱尉明忽然開口道:“夙大人,你喜歡沈相對吧?”男人看似無意間問出的話語,卻是一針見血。
夙瑾夕的麵色微凝,看向了駱尉明,似是在探究著他問出此話的用意,眾人皆知夙瑾夕和沈長卿在朝堂之上完全是對立的兩方陣營,常常因為不合吵得不可開交,可能也是因為鮮少有人看到他們有私交,所以先前從不曾有人猜測過他們的關係有什麽不同尋常的,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衝著夙瑾夕這麽問道,她自然是微驚的。
駱尉明似乎也並不強求她回答,隻是接著自己的話說道:“你別誤會,我並沒有什麽其他的意思,我隻是覺得他也喜歡你,甚至可能勝過你喜歡他。”
夙瑾夕的唇角輕動,似乎有什麽話卡在了喉嚨口,說也說不出來,最後隻道:“……你怎麽知道?”
實則,她是知曉他對自己有情的,但是那份情意有多深,夙瑾夕卻是自認從來都沒有看清過,畢竟當年他是那樣輕而易舉的,就放開過她的手,叫她如今怎敢再像當年那般義無反顧地飛蛾撲火呢?
駱尉明是見過再朝堂之上銳利得有幾分強勢的夙瑾夕的,還是嫌少見她有這麽不確信的樣子,想來都是當局者迷吧,畢竟是深陷其中之人,他隻道:“是沈相告訴我的。”
夙瑾夕一時微怔,顯然還不確信,但不可否認自己因為駱尉明的話而心緒起伏:“什麽時候。”
駱尉明不自覺地笑了笑,道:“就方才。”
但其實隻要仔細看的話,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的,雖然沈長卿在朝堂之上,時常與夙瑾夕的意見不合,但他反對的意見往往是從保守派出發,亦是在保護她的一種行為,若是盲目激進的話,反倒是容易使夙瑾夕陷入到危險的境地,更何況,夙瑾夕本就得女君恩寵,便更需要有人來壓製住她,這個人若不是沈長卿也會是別人,太多的心思根本就不需要去過多的言明。
就算是那個看起來似乎什麽都不在乎的沈長卿,也不敢隨隨便便地讓她去冒什麽風險,朝堂的風雲暗湧,明槍暗箭,有時候甚至比江湖之中的更加殺人於無形,甚至能夠在轉瞬之間就把人推入無盡的深淵之中,混沌雜亂。
就如同,今日,夙瑾夕為何會來到此處一樣,便是因為先前她主掌的田改之事所餘留下來的風波,那回兒在朝堂之上,沈長卿本就是對其持反對意見的,如今出了這般的事情,夙瑾夕自然是絕對不可能去朝沈長卿低頭求助些什麽的。
是故,才便有了今日的設宴。
他們雖然是在茶館之中的,但是飲的卻不是茶,而是酒,一頓酒宴下來,幾乎讓夙瑾夕覺得心力交瘁,身為一名女子,在這朝堂之中打滾,究竟有多難有多辛酸,恐怕隻有她一個人能夠清楚,其他人是萬萬都不可能會感同身受的,亦沒有辦法理解她的所作所為。
雖說耀雲是女君,這幾年也允許女子參與進士科考試,但是說到底,人們的觀念還是傳統經久的,根深蒂固的覺得女子就應該在家相夫教子,眾人都隻看到了夙瑾夕在朝堂上的激進,一步一步的爬到今日的位置,似是裹藏著無盡的野心,但是恐怕隻有她自己才能感受到那種無力感,更何況她的性格其實並不適合在朝野之中,夙瑾夕亦沒有忘記自己當初會踏入這趟渾水的原因。
也僅僅是因為那一絲絲的不甘心,那一絲絲的衝動,讓她跟一腳踏了進來,一路走到了現在,她其實並沒有想回到過去,也沒有借由此來改變些什麽,她隻是就這麽一路跌跌撞撞,磕磕碰碰的走到了現在。
一朋友一杯酒下了肚,此時的空氣都從喉嚨口一直湧到了愁腸,每每說出口的話亦是裹藏了太多的東西,有時候連夙瑾夕自己都分不清楚那深埋在其中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她又是憑借的什麽執念,而一直撐到了現在,還不願意離開的。
今日可能真的喝的是有些許多了吧,夙瑾夕覺得自己的腦袋格外的漲疼,思緒有些混沌,已經思緒散漫到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也分不清楚今夕是何月了。
終是酒散之後,夙瑾夕還在桌旁坐了良久,遲遲不肯起身。
駱尉明在旁開口道:“夙大人,你還好嗎?是不是喝的有些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夙瑾夕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擺了擺自己的手道:“我沒什麽大礙。”
而後,她便試圖站起身來,竟沒想有幾分晃晃悠悠的,但她卻是一點兒都不想讓駱尉明來扶他,隻是默默的拉開了兩人的距離,駱尉明原本已經伸出去的手的時候回來,似乎並不在意的輕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還帶著幾分自嘲之意。
待到兩人走出房間之時,其實又碰到那個他們意想不到之人。
沈長卿不知何時,就站在他們房間不遠處的過道旁,他此時看起來格外的安靜,看不出絲毫的情緒來,隻是透著窗口去看外麵院落中的花。
夙瑾夕抬起看到了沈長卿之後,便是緊緊的盯住了他,手不自覺地捏著手裏的東西,連呼吸都忘了,鼻子酸楚,有水汽不由自主地衝進眼睛裏。
沈長卿在看到夙瑾夕之後亦是轉過身來了,他的身子依舊站得筆直,其實除了每日在朝堂之上,私下之中他們也不過三個月沒見了,就好像是已經隔了一輩子似的,隔著跨越不過去的遙遠距離。
兩人就那麽直愣愣的對視著,渾不覺外事外物,時間和空氣都凝滯了。
夙瑾夕就是在這一刻真正地意識到自己這幾年來對沈長卿放不下的心思是什麽了?
他們兩人之間就會有一個針都插不進去了,最後還是駱尉明出聲打破兩人之間旖旎的魔障:“沈相,夙大人喝了酒,有點喝多了,她便交給你了。”
夙瑾夕正看著沈長卿,她的眼睛整個水潤潤濕漉漉的,柔順的黑發軟軟地搭在耳畔眉間,眉目清晰得像畫,朦朧得似霧,便是這般模樣的夙瑾夕就待在外人,叫人給看了去了,叫沈長卿的眉宇怎能不驟然地沉了下來,絲毫沒有收斂自己身上的氣息。
夙瑾夕此時是醉著的,而心心念念的人就這樣闖進眼睛裏,有點分不清現實和幻境,在聽到了駱尉明對沈長卿說的話之後,她才仿佛大夢初醒一樣,有點尷尬地吸吸鼻子,輕咳了兩聲:“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我沒有喝多。”
像是要辯解什麽似的,夙瑾夕到後麵低低地說了一句,沈長卿的臉色卻是沒有絲毫的改善。
駱尉明在說完話之後,就當真把人給放下,自己便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留下依舊呆愣的對看著的兩個人,過道之內一片寂靜,夙瑾夕就站在門口,沈長卿站在不遠處,兩人的目光糾纏在一起,似是一冰一火。
夙瑾夕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她今天可能是真的喝的有些上頭了,其實呆呆愣愣的看著沈長卿,是那種帶著幾分醉意和依賴的眼神。
她或許自己真的不知曉,沈長卿便是被她那樣的眼神看得有幾分心軟,心中想要發泄出來的怒火,到最終也是消弭了下來,沈長卿看著她,似是無可奈何的歎了一口氣。
夙瑾夕總是有辦法這般氣他,卻又讓他拿她沒有絲毫的辦法。
沈長卿這次確是什麽也沒有再多說,直直地就朝著夙瑾夕走了不起,直接把人攬到了自己的懷中,半摟著就往外走去。
她就這麽被他半摟著往外走去?覺得自己整個人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找不到著力點,卻又無力支撐,隻得半依靠在男人的懷中,似乎想要借由這樣而讓自己可以站的安穩一些,兩人之間似乎總是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讓他們總是還有不少次像這樣接觸,但她總覺得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她想要的也不僅僅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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