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煙華向外走了兩步，又猛地駐足，回轉屋內在蒲團上盤膝坐下。

    涅影多半是因著要生產，這才獨自出走尋找隱秘之地，待得小豹子平安出生，自會歸來。

    接下來的兩日，慕煙華跟著一眾新進弟子一道，照例準時去聽內門長老指點，燕星河就像是慕煙華的影子一般，總是跟隨左右。

    趁著空擋之時，燕星河絮絮叨叨，對慕煙華吐露了太多信息。

    比如燕星河母親早逝，他甚至沒有見過一眼，記憶裏對著母親一片空白。再比如燕星河一直處於放養狀態，從小到大燕宗主基本不會主動尋他，父子相見的機會屈指可數。那個宗主座下親傳弟子排行第二的牧觀浪，可說是燕星河目前最為親近的人，他身邊統共六七個玩伴，大半都是牧觀浪介紹認識。

    都不是普通的天魔宗弟子。

    或是宗內某個長老的血親，或是哪個峰主世俗界家族的後輩。

    慕煙華隨意聽著，並未刻意去記憶。

    燕星河依舊樂此不疲。

    慕煙華不感興趣，不代表一眾新近弟子都沒有好奇心。這一來一去，倒是讓燕星河與不少新進弟子混熟了。

    這一日夜裏，慕煙華正閉目修煉，忽然聽得一陣細微的風聲，一道熟悉的氣息極快地靠近。

    睜開眼來，果然見著涅影穿窗而入，瞬間到了身邊。

    為了方便涅影來回，慕煙華刻意沒有將窗戶關實，如今終於等到涅影，總算是放下心來。

    涅影綠瑩瑩的眼中含著親切暖意，一瞬不瞬望著慕煙華。

    “怎麽了？”

    慕煙華打量著涅影，隆起的小腹消了下去，該是順利生產，身上氣息趨向穩定的同時，竟是暴漲了三個小境界，至先天境大圓滿。

    涅影低吼了一聲，腦袋在慕煙華身上蹭了蹭。

    脖頸處又長又密的茸毛動了一動，滾下來兩個拳頭大的小毛球，落在慕煙華膝上。

    一白一黑，白的雪白，黑的墨黑。

    四肢蜷縮著，掩藏在濃密的長毛裏，鼻子是粉紅色一點，尚未睜開眼睛，砸吧著嘴像是睡得香甜。

    騙、騙人的……吧？

    涅影身型足有大半人高，身長一丈有餘，早先小腹的隆起相當明顯，怎麽可能就生出了這兩個小不點？

    慕煙華一手一個托在掌心，猶自有些不敢相信，下意識地看向涅影。

    目光轉到慕煙華手上，涅影眸底愈加柔和，喉嚨裏發出一聲低吼，大腦袋輕輕點了點。

    慕煙華淺淺一笑，將心中疑慮拋開去，和聲道：“一白一黑，一個叫霜白，一個喚作墨夜如何？”

    涅影自是不會有意見。

    慕煙華站起身來至榻邊，將兩隻小豹子輕輕置於榻上，從芥子袋中取出一條厚實的毯子鋪到地上，再將兩隻小豹子移到毯子中間，抬手摸了摸涅影的腦袋。

    “你到上麵休息。”

    涅影看了慕煙華一眼，行至兩隻小豹子身邊，趴伏下來合上了眼睛。

    紅靈悄無聲息地從袖袋裏鑽出來，半透明的翅膀輕顫著，慢悠悠地飛到涅影頭頂，仿佛同樣對多出的兩隻小豹子極為好奇。

    意識海中白玉樓微光一閃，一道銀白色光華穿過慕煙華眉心，在身前凝成不足三寸的光影。

    寬大的霜白色袍子，墨黑長發垂至腳踝，麵上似罩著一層白霧，讓人看不真切。

    “蕭焰？”他怎麽也出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慕煙華總覺得蕭焰身上像是凝實了些，麵上那層白霧亦淺淡了些。

    蕭焰視線淡淡掃過紅靈，在兩隻小豹子處停了停。

    “外門十二宮試煉還剩兩月餘，明日開始閉關如何？”蕭焰轉過身來，懸浮在半空，麵對著慕煙華，“那內門長老指點之言，對你修為晉升並無太大作用，何必浪費時間？”

    慕煙華沒有立刻回答，麵上隱顯為難之色。

    其實不用蕭焰提醒，慕煙華已是發現了，內門長老們所有的指點，大多針對如何從煉氣境大圓滿晉升先天境第一重天，或者解說怎麽鞏固先天境第一重天的修為，向著先天境第二重天進發。

    千餘名新進弟子，突破至先天境的畢竟是少數，大部分仍是處於煉氣境晉升先天境的關口。

    開始的兩三天，慕煙華確實得到了不少啟發，收獲還算不錯。但隨著時間推移，這種大眾化指點的作用越來越小。

    慕煙華卻不想輕易錯過。

    屋內一時靜了下來，忽而聽得蕭焰清冷語聲又一次響起：“我教你。”

    “什……麽？”慕煙華猛地抬頭，眼睛微微睜大。

    蕭焰卻不多言，化作點點銀光消失不見。

    慕煙華平複情緒，上前關實窗戶，回轉蒲團邊重新坐下，輕輕合上了眼睛。

    紅靈擠進兩隻小豹子之間，呆在那裏不動了。

    涅影已是平安歸來，倘若有蕭焰教她，閉關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天還未亮，慕煙華敲開了簡寧房門，隻道偶有所悟，要閉關靜思一段時間，不跟他們一道去聽內門長老指點了。

    簡寧表示理解，並主動攬下同其他人說明的任務，其中包括燕星河。

    當初負責新進弟子事宜的海山長老，解釋這三個月一應規矩之時，倒是不曾說定要每日去石台處報到。

    交代完簡寧，慕煙華先回了屋裏，為涅影、紅靈準備了足夠了妖核靈石，沒有帶著它們，打開窗戶悄無聲息地躍了出去。

    整個外門之地可自由出入，要尋個無人的隱秘之地修煉，實在是再容易不過。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很快有人發現慕煙華不見了蹤影，從新進弟子中傳出慕煙華閉關之言。

    燕星河一日不落，每天必來尋慕煙華，趁興而來失望而歸。

    大約是受了慕煙華閉關的刺激，燕星河一反常態，竟是前所未有地刻苦修煉起來。

    時光如流水。

    一眾新進弟子按部就班地聽講、修煉，眨眼就是兩個多月過去。

    慕煙華一直未出現。

    有人幸災樂禍，有人冷眼旁觀，有人暗自憂心。

    “怎麽辦？”簡寧一臉焦急，不停地走過來走過去，“煙華閉關二月有餘，外門十二宮開啟就在今日，三個月苦修，成敗全在此一舉。這、這可如何是好？”

    燕星河蹲在簡寧門口，視線直愣愣看著慕煙華的房門：“到時間還不出來，我、我去敲門。”

    “敲門？你瘋了！”簡寧氣急敗壞道，“閉關怎能隨意打擾？要是壞了煙華之事，你擔待得起麽？”

    宇文麟輕哼了一聲，不屑地掃了簡寧、燕星河一眼：“那小丫頭是凶了些，心裏卻清楚得很，外門十二宮試煉這般重要，她怎麽可能錯過？杞人憂天！”

    簡寧狠狠噎了一下，咬牙切齒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煙華正處於突破的重要關頭——”

    風肖颯老神在在，舒服地窩在椅子裏，悠然道：“我也願意信她。”

    封馳、步聽書幾人互相看了看，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簡寧抓了抓頭發，並沒有安心多少，幹脆行至門口蹲了下來，跟著燕星河一左一右，手托著下巴盯著慕煙華緊閉的房門。

    再沒有人出聲，屋內一時安靜了下來。

    “當！當！當！”

    渾厚的鍾聲遙遙傳來，一聲緊著一聲，像是在耳邊直接響起。

    “壞了！”

    簡寧下意識地蹦了起來，頭頂重重撞上門框，卻是半點都顧不得了，閃身至慕煙華門前，高高地抬起手。

    手掌向下了好幾次，有一次離著門板不足毫厘，到底沒有拍下去。

    “來不及了！”燕星河到了簡寧身側，“要敲門就趕快！”

    “我……”簡寧神色幾經變換，再次抬手。

    風肖颯、宇文麟幾人同樣走出房間，大門外已有其他新進弟子探頭探腦，詢問情況。

    眼看著簡寧手掌就要拍上門板，房門發出“咯吱”一聲輕響，從裏麵打了開來。多時不見的慕煙華俏生生立在門內，看著他們微笑。

    “累得大家等候在此，是我的不是。”

    “別、別這麽說。”簡寧愣了一愣，大大地舒了一口氣。

    鍾聲還在不斷回響，慕煙華視線一一掃過眼前幾人。簡寧、燕星河、風肖颯、宇文麟、封馳、步聽書、祝奇。

    兩個多月不見，除了她進步神速之外，其他人同樣不曾放鬆，每一人或多或少都有進益。

    尤其是燕星河，竟是直接突破了一個小境界，至先天境第二重天巔峰。

    抬眼望向鍾聲傳來的方向，慕煙華沉聲道：“事不宜遲，這便動身如何？”

    慕煙華在前，簡寧、風肖颯、宇文麟幾人緊隨其後，跟著其他新進弟子匯合之後，一行人循著鍾聲靠近。

    燕星河厚著臉皮跟了上來，目光不離慕煙華。

    “來了來了！終於是來了！”

    高高懸浮的巨大石台上，萬長春遠遠看見慕煙華一行，視線在慕煙華身上停了停，不自覺笑了起來。

    “青雲榜跟著澹台馥一戰，臨陣突破至先天境第四重天。短短三個月工夫，修為居然再次晉升，至先天境第五重天。煙華這孩子，我果然沒有看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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