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法形容眼前看到的這一大一小兩個人，帶給我怎樣的震撼。

    她們瘦骨嶙峋像非洲難民，身上穿著髒又殘破的裙子，赤著腳沒有穿鞋，臉上顴骨突出，唯有兩雙眼睛瞪得老大，大概是常年不見日光的緣故，她們的皮膚格外白皙，她們如此突兀地站在樓梯上，就像是突然從天而降的外太空人一般，頭大大的，四肢極其瘦小。

    照片上的她們遠沒有如此淒慘，至少那個小女孩的臉上還微微有些肉，可是現在……她們究竟是被餓了多久，才餓成了這樣一副德性？

    盛筠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他臉上的神情，但是可想而知他心裏的震撼，我看到他的拳頭握得很緊，但是，他沒有說一句話。

    樓梯上的兩個人站在那裏一小會兒，突然，那小女孩指著盛筠大喊：“爸爸，你是不是我爸爸？媽媽，那是不是我爸爸？他和照片上好像，就是他對嗎？”

    小女孩的聲音同樣尖細，大概是因為饑餓的緣故，說出來明顯中氣不足，但是因為客廳安靜異常，所以她的聲音還是傳遍了整個客廳。

    我渾身都抖了一下。

    到底是孩子，當看到小芸點了點頭之後，小女孩從樓梯上奔跑下來，在眾目睽睽之下跑到盛筠麵前抱住了盛筠的大腿，大喊了一聲“爸爸！是我，我是朵朵！我是你女兒！”

    盛筠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震驚了，他站得筆直而僵硬，大腿卻被那個小女孩牢牢抱住。

    陳墨竹滿意地看著這一幕，得意地說：“盛筠，你還不抱一抱自己的乖女兒？她可是你親生的啊。”

    盛筠緩緩低下了頭，我睜大了眼睛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他的每一個動作在我眼裏都在我的心裏蕩起巨大的漣漪，我看著他先是低下頭，緊接著緩緩蹲下了身體，然後他捧起了那個小女孩的臉……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窒息一般，難以呼吸。

    “陳墨竹，這他媽的怎麽回事？”盛筠很快放開那小女孩，站起來看著陳墨竹，大聲吼道。

    “怎麽回事不是很明白嗎？”陳墨竹挑了挑眉毛，然後一把扯住那個小女孩的手，把她甩在自己的身後，“當年你自己有沒有造孽你自己難道還不清楚麽？要不是我留下了這個女人和她女兒的命，你現在上哪兒去找這麽可愛的女兒呢？噢……對，你現在已經和許舒貝這個賤女人有了孩子，你可能不稀罕什麽小芸小朵了，不過，她是你女兒可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啊，你還得感謝我呢，我養了她們這麽多年，可是**思的很呢。”

    “筠子，你……你已經結婚了嗎？”樓梯上，那個女人的目光百轉千回的，那雙憂鬱的眼神中堆滿了對盛筠千絲萬縷的情意，我隔了這麽遠，都能夠感覺到那雙情意綿綿的眼睛裏暗含了多少思念和多少……失望。

    “小芸？”盛筠終於把目光投向了她，喃喃開口。

    他的背影如山一般立在我的麵前，我很想上前看一看他此刻臉上的表情，可是我的雙腳如同灌鉛一般無法挪動。

    我知道從今天開始，一切全部變了，都變了。

    “是我，是我啊，筠子……”小芸又柔柔地喊了一聲，隨後眼睛裏兩行清淚溢了出來。

    小女孩見到自己的媽媽哭了，轉身飛快地跑上去撲進媽媽的懷裏，柔聲安慰：“媽媽別哭，別哭，你還有朵朵呢，朵朵會陪著你。”

    多麽感人的場麵啊！母女兩衣衫襤褸、相依為命，即便什麽話都沒有多說，但是這一幕，便足以想象她們這些年的生活究竟過得有多麽淒慘。

    此情此景，即便我有千愁萬緒湧上心頭，也隻能做一個旁觀者。這一切，都屬於他的過去，與我沒有關係。

    “嘖嘖，真是隻聞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呢。看人家母女兩哭得這麽傷心都不上前，盛筠你可真是鐵石心腸啊！你知不知道小芸當年為了給你生下這個種，吃了多少苦頭受了多少罪喔！這些年，人家可都指著你照片活著呢，就盼著吃了這麽大的苦頭，能夠再見到你一麵。誰知道啊，物是人非啊！哎！”盛喜娣幸災樂禍地說道。

    “小芸啊，你還是帶著朵朵和我一起回美國洗盤子吧，我覺得你這些年的生活白受苦了，遇到了負心漢，真是不值得喲！”盛喜娣又繼續添油加醋地說道。

    “我到處都找不到她，原來你們早就把她帶到了美國？”盛筠聽盛喜娣這麽說，頓時冷冷說道。

    “是啊，當時人家可是懷了你的孩子，死活不肯打掉，我們能有什麽辦法，隻能想辦法帶到美國去咯，”盛喜娣繼續興風作浪地說道，“不過我們也沒多少錢，指望我們養她們是不可能的，她們兩在美國……嘖嘖，受了不要太多苦噢。”

    “筠子，你別聽她瞎說，我很好……我和朵朵很好，我還能……再見到你一麵，我這一輩子就知足了。你……你過得幸福，那……那我就放心了。”小芸拉著朵朵的手從樓梯上走下來，她一步一望，泣不成聲，那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那是言語能夠說出來的。

    “小芸，真的是你？”盛筠依然處於震撼當中，他似乎覺得這一切難以置信，“這……真的是我的孩子？”

    小芸點了點頭，臉上滿臉淚水也沒有用手去擦拭，隻是一邊撫著朵朵的頭，一邊說：“對不起，當年自私留下了這個孩子，我……我沒想過要給你造成麻煩，我……我也……對不起。”

    “爸爸，朵朵會很乖很聽話的，朵朵好想爸爸，朵朵真的很想和爸爸在一起，朵朵經常做夢夢到爸爸，朵朵求爸爸別離開朵朵了好不好？”朵朵一邊拉著小芸的手，一邊可憐巴巴地望著盛筠。

    朵朵那張臉……那張臉和盛筠實在是太像了，即便是瘦骨嶙峋，看上去依然清麗，當她這麽苦苦哀求的時候，別說是盛筠，就連我的心情，都難免有所起伏。

    這孩子，這女人……看上去太可憐太可憐了，她們這些年都落到陳墨竹的手裏，不知道都遭受了哪些非人的待遇。

    “陳墨竹，說吧，你什麽條件？”盛筠依然保持著冷靜，但是我知道，當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便已經做好了打算。

    “對嘛，這才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該做的，”陳墨竹恨恨地在盛誠如的身上踢了一腳，然後走過來對盛筠說，“我的要求很簡單，這棟宅子歸我名下，美國所有的房產歸我三個女兒名下，並且……盛世必須把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給我。”

    “你做夢！”盛筠聽她這樣獅子大開口，於是大聲說道。

    陳墨竹一副有備無患的模樣，她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說：“那好啊，你要是不同意，大不了我繼續折磨她們咯！我反正無所謂的，就當是養了兩條看門狗！”

    那一刻，我感覺到盛筠的身體明顯抖了一下。

    陳墨竹坐在沙發上，脫掉了鞋子，正當我疑惑她想幹嘛的時候，她指著朵朵說：“朵朵，我的腳癢了，爬過來幫我舔舔腳丫！”

    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陳墨竹居然這樣對待一個還未成年的孩子，而更讓我意外的是，朵朵居然第一時間就趴在地上，而且還學小狗汪汪了兩聲，然後利索地爬了過去，抱著陳墨竹的腳就開始舔……

    可想而知，在過去幾年裏，這樣的事情她做過多少次。盛筠和她不睦多年，或許每一次她從盛筠這裏受了氣，回去都會報複這對母女，在她們身上撒氣，這才是小芸母子僥幸還活著的原因。

    我能想到這些，盛筠又怎麽可能想不到，他大喝了一聲：“陳墨竹！你給我住手！朵朵，回來！”

    朵朵愣了下，轉身茫然地看著盛筠，但緊接著膽怯地說：“不，爸爸，我不回去，奶奶會……會打我的，會……會不給朵朵飯吃，那樣朵朵就要餓死了，餓死了就見不到爸爸了。”

    盛筠一定特別揪心吧，聽到自己的親生女兒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想而知他的心有多疼。

    “筠子，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朵朵，我……我怎麽樣都沒事，可是……可是她還是個孩子啊，”小芸聲淚俱下地哭道，“筠子，我早就想過，過了這麽多年，你肯定已經結婚了，肯定有了心愛的女人，這些我都能接受，但是孩子……孩子她是無辜的，她跟著我受了太多的苦，求求你可憐可憐她吧！算我求你了！”

    盛筠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他的拳頭握得更緊了，他自始至終沒有回頭看我一眼，恐怕他此時此刻已經顧及不了我的存在了。

    “盛筠，你好好考慮吧，我是不會改變我的主意的，你沒有達到我的條件，休想從我這裏把她們帶走！”陳墨竹誇張地笑了起來，看著盛筠得意地說道。

    “媽，大不了我們帶她們回美國繼續伺候我們，天天吃我們倒在垃圾裏的食物，喝我們的洗腳水，為我們鞍前馬後的服務，我覺得挺好的，都有點兒想念那種滋味了呢……”盛愛娣這時候也加入了隊伍，抱著雙手看著盛筠，臉上一臉的幸災樂禍。

    “啪！”我還沒看清楚，盛筠已經衝上前去，狠狠往陳墨竹臉上狂甩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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