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吧。”我見他忐忑，於是說道。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接起了電話。電話剛接通，裏麵便傳來了小女孩可憐兮兮的聲音：“爸爸，朵朵發燒了，發了好高的燒，媽媽說朵朵的額頭好燙，朵朵頭好暈，爸爸，朵朵好難受，你來看看朵朵好不好？”

    “爸爸要休息了，明天爸爸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朵朵乖好不好，媽媽陪你去看醫生。”電話那頭，同時傳來了小芸的聲音。

    “不嘛不嘛，朵朵要爸爸陪，朵朵要爸爸陪……”小女孩在電話那頭哭鬧著。

    我聽得真切，看到盛筠臉上的表情也起伏不定，盛筠沉聲對著電話說：“我晚上過不去了，我會安排人給你們送退燒藥過去，就這樣。”

    隨後，盛筠掛掉了電話，見我一直盯著他看，於是脫掉了自己的外套和褲子，擁著我說：“寶貝，我們睡吧。”

    “好。”我知道他想多談這件事，於是應聲道。

    我們躺了下來，他直接把電話關了機，然後抱著我，把我的頭貼在他的胸口，柔聲說：“你聽到沒有？現在心的跳動都是因為你。”

    我知道他是怕我難過，所以在想盡辦法撫慰我，而我什麽都不想說，隻是主動吻上他的唇，把整個身體牢牢地黏在他身上，在這種令人心悸的深吻裏，我意識到我潛意識裏原來竟那樣不想失去他。

    小芸和朵朵的出現，並未讓他的心對我有所疏遠，反而因為虧欠對我更加親密。我，慶幸。

    然而，我知道他心裏的煎熬，我也知道他根本無法真正睡去。他何嚐不知道那是小女孩為了討寵弄出來的把戲，可萬一是真的發了燒，他心裏又怎麽過得去。

    我們躺了很久很久，我沒有睡意，他也沒有睡意。於是，我打開了燈，他驚訝地睜開眼問我：“怎麽了？”

    “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如果真的發燒了，就再送她去醫院看看。如果沒有，我們就回來。”我說，“我知道，就算你躺在這裏，你也不會安心。”

    “舒貝，對不起，讓你承受這些。”盛筠看著我，愧疚難當地說道。

    “這是人倫道義，不必道歉，我們穿衣服吧。”我釋然地笑了笑。

    我們迅速穿好衣服，兩個人偷偷潛入仔仔的嬰兒房裏看了仔仔一眼，見他睡得正香，於是和保姆交待了兩句之後，我們便離開了家，去了盛筠給小芸和朵朵安排的住所。

    此時，晨光微熹，天已經蒙蒙亮了。

    盛筠開著車，一路上都緊緊握著我的手，我明白，這是一個男人心裏的煎熬。一個是愧對多年的舊愛，一個是承諾好未來的新歡，雙方各拖著一個孩子，往事與現今交錯糾纏，無論怎麽做，都可能傷著一方。

    他在竭盡全力對我好，我想，這就夠了。我默默安慰自己，盡量不讓自己說出半句抱怨的話語。

    盛筠把我帶到了他給小芸還有朵朵安排的酒店，我們直接坐電梯去了她們的房間，盛筠敲了敲門，小芸便飛快地過來開門了。

    “筠子，你其實不用來的，朵朵已經……”小芸驚喜萬分地說道，然後，她一下瞥見了跟在盛筠背後的我，以及我們牽著的雙手，頓時目光便暗淡了下去。

    她顯然洗過澡了，身上帶著一股香噴噴的味道，穿著酒店的白色浴袍，頭發已經洗幹淨並且梳直了，身材看上去依舊瘦小孱弱，但是那張臉在酒店燈光的映射下，倒也顯得嬌俏可人尤其白皙。

    看來這些年雖然艱苦，但是她對自己的臉還是保護得不錯，雖然沒有化妝，但是皮膚底子看上去很是不錯。

    “許小姐，你也來了啊。”她迅速反應過來，友好地對我笑笑。

    “聽說孩子病了，我跟過來看看。怎麽樣，好些了嗎？”我微笑著問道。

    “還有些低燒，不過她抵抗力很好，會很快沒事的。”小芸說道，然後對我們說，“請進。”

    “我不要這個壞女人進來！壞女人給我出去！我不要爸爸和壞女人在一起！我要爸爸和媽媽在一起！”朵朵一看到我，頓時便大鬧起來。

    “聽著，朵朵！”盛筠的聲音如低音炮一般在房間裏響起，語氣裏帶著幾絲嚴厲的意味，他臉上的表情也格外冷峻，朵朵大概沒想到盛筠會突然這樣說話，於是一下愣住了，臉上的淚水都沒及時用手擦拭。

    “我和你媽媽的確曾經在一起過，但是那是過去的事情了。你眼前這位阿姨不是壞女人，而是未來和我共度一生的女人。你如果學不會尊重她，那我一定會生氣。從今以後不許叫她壞女人了，你可以叫阿姨，或者……舒貝媽媽。”盛筠的聲音低沉又響亮，聽得我的心都噗噗在跳。

    我知道，他在竭盡全力維護我。同時，他這些話也是對小芸說的。

    “對，朵朵，要尊重阿姨，不能這樣。阿姨現在和爸爸是一家人，媽媽和爸爸早就斷了聯係，你要聽爸爸的話，爸爸以後才會對你好。”小芸雖然臉上的表情苦澀萬分，但卻還是識大體地和朵朵說道。

    朵朵先是看了看盛筠，又看了看小芸，然後突然張開了雙手，對盛筠說：“朵朵想要爸爸抱抱，朵朵頭暈，爸爸摸摸好不好？”

    盛筠無奈，於是走過去，把朵朵抱入了懷裏，摸了摸朵朵的額頭，大概的確很燙，他問小芸：“給她吃過藥了嗎？”

    “吃過了，燒會退的，朵朵會沒事的。對不起，連累你們也沒睡。朵朵剛回國，可能水土有些不服，過幾天適應了就好了。”小芸說道。

    我走了過去，伸手往朵朵的額頭上摸了摸，的確有些燙。我剛想說話，朵朵卻突然用腳又踹了我一腳，看著我恨恨地說，“朵朵不要你這個壞女人的關心！”

    “朵朵，你不聽話是嗎？”盛筠聽朵朵這麽說，於是對朵朵吼了一聲。

    “爸爸凶我，嗚嗚嗚，媽媽說爸爸很溫柔的，可是爸爸凶朵朵……”她又一次哭鬧起來。

    我看著眼前這個小纏人精，心裏不禁有些詫異，按理說八歲的孩子早就知曉世事了，不會這樣胡鬧，難道……是大人的授意麽？

    我扭頭把目光望向了小芸，她臉上一臉的難堪，她走過去把朵朵抱入了懷裏，很歉疚地對我們說：“對不起，實在對不起，都是我平時給她灌輸了太多爸爸的觀念，導致她一直想見到你，對你有很深的感情。其實平時朵朵很懂事的，她也需要時間適應一下。”

    “小芸，我們到走廊上，我有些話想對你說。”我站起來，對小芸平靜地說道。

    “好。”小芸已經把朵朵放了下來，朵朵又像泥鰍一樣，直接鑽進了盛筠的懷裏。

    我看了盛筠一眼，盛筠給了我一個信任的眼神，我和小芸一前一後出了房間，走到了走廊上。

    小芸平靜地問我：“許小姐，不知道你想對我說什麽？”

    “我知道你對盛筠還有情，但是希望從今以後隻是孩子的親情。我憐惜你之前受了太多苦，盛筠也會在物質上對你有所補償。但是情感上，請別再對盛筠報以希望了，也別利用孩子……我們都是女人，女人之間的這套小把戲，我看得明白。我這麽說，希望你心裏有數。”我直截了當地說道。

    小芸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我說：“許小姐是否對我和朵朵存有誤會？我知道我和朵朵的突然出現一定會讓你難過，但是我沒想到你會這樣說。一個孩子長期沒有見到爸爸，所以對爸爸產生很嚴重的依戀心理，這個每個人都能理解。沒想到在你眼裏，這反倒成了我利用孩子接近盛筠。許小姐應該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女人，怎麽能如此狹隘？”

    我沒想到，我反倒被她將了一軍，反而被她扣上了這麽大一頂帽子。

    我微微一笑，我說：“不管是利用也好，不是利用也罷，一切不會回到過去，而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認清眼前的事實。盛筠現在和我很幸福，我是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攪局我們之間的幸福，我希望你能有自知之明。以後我會規定好盛筠一個月見朵朵幾次，見朵朵的時候也是單獨見她。而你，我覺得你也應該放開手，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許小姐話裏話外的優越感真是讓我無話可說，我很看得清眼前的事實，一直以來對許小姐也尊重得很，許小姐這樣的話未免過於傷人心。你不必像防賊一般防著我，有一句話說得好，是你的終歸是你的，不是你的，誰也奪不走。來日方長，許小姐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少放些心思在我身上。”小芸冷冷說道。

    我沒想到，這個女人身上，到有一種不尋常的傲氣與骨氣，而且她說的話，犀利又精準，和我不相上下。

    這時候，盛筠從裏麵打開門走出來，小芸突然搶先說了一句：“許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會帶著朵朵離開這裏回到老家，絕對不會再打擾你們的生活，請你也不必對我進行言語上的侮辱，我自問貧賤，但還有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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