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芸……她竟然找到這裏來了。而且，來得這麽巧。

    盛筠的臉色當即沉了下來，我和夏伊娃互相望了對方一眼，夏伊娃似寬慰我一般地說：“來就來，沒事。”

    “先進來再說吧，”阿柔見小芸不說話，於是連忙把小芸迎了進來，我看到了小芸的側影，朵朵拉著她的手站在一旁，“這孩子是……？”

    “朵朵，這就是我經常和你提起的阿柔阿姨，你快喊一聲。”小芸很有禮貌地對朵朵說道。

    “阿柔阿姨。”

    “您好。”阿柔摸了摸朵朵的頭。

    “這是我的女兒，我回國後上了q，才看到這些年你一直在給我留言，通過你留言所說的地址，我特地找到這裏來了，不會嫌我太突兀吧？”小芸說道。

    她換了一身衣服，穿著一件白色的線衫搭配著一件深藍底色白碎花的連衣裙，腳上光腳穿著一雙尖跟小皮鞋，雖然款式看上去很舊，但整個側影給人的感覺苗條又纖細，頭發整齊披散在肩膀上，臉上、脖頸、還有果露的雙手在阿柔家紫紅色的燈光照射下白皙又夢幻。

    “當然不會，這麽多年我們一直在找你，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這些年都去哪裏了？”阿柔連忙說道，隨後給小芸和朵朵各一個擁抱，捧著朵朵的臉怔怔看了一小會兒，隨後驚訝地問，“小芸，這孩子不會是……？天啊，長得好像。”

    “這就是我自己的孩子，阿柔你不要多想，我就是想來看看你，看到你給我的那些留言我很感動，在杭城還能記得我的人太少了。”小芸說道。

    “盛筠，你快過來看看，你這些年心心念念的人兒自己出現了。”阿柔朝裏麵喊了一聲。

    “筠子，小芸……回來了？”尚揚見盛筠神色不對，於是下意識問道。

    “是啊，回來了。”盛筠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並沒有起身，隻是對門口淡淡說了一聲，“既然來了，就進來一起吃吧。”

    “小芸，朵朵，你們過來，我剛做了日本料理，你們過來一起嚐嚐。”阿柔說道。

    “家裏有客人的話還是不打擾了，要麽我們先走，改天再過來。”小芸始終保持著那種彬彬有禮的態度，不知道是刻意而為之，還是天性使然。

    對這個女人，好奇之餘，我多了一絲絲敬畏。

    “媽媽，我肚子餓了，好香啊……”這時候，朵朵說道，隨後她一蹦一蹦蹦了過來，當看到盛筠的時候，她欣喜地撲了過來喊道，“爸爸！我剛才聽到你聲音了！朵朵好餓，朵朵好想吃東西！”

    “爸爸……”一旁的夏伊娃和尚揚異口同聲地咋呼了一聲。

    盛筠不為所動，眉頭微微皺起來說：“朵朵，我有我的事情，你這樣一點都不給我空間，似乎不太好喔。如果你真的希望做我的女兒，那我希望你能夠聽話懂事，不要總是纏著大人，大人有自己的生活，ok？”

    “知道了，爸爸。朵朵不鬧了，朵朵會很懂事的。”也不知道是因為人多的緣故還是怎樣，朵朵突然收斂了臉上的欣喜，一瞬間變成了乖巧又聽話的孩子，她從邊上搬來了一個凳子放在盛筠的旁邊，把小芸拉過來讓小芸坐在盛筠的旁邊，然後自己小心翼翼拿了兩個壽司對大家嘿嘿一笑：“朵朵是小孩子，朵朵去沙發吃，朵朵不打擾你們吃飯。”

    “小芸，這孩子真懂事。”阿柔早就看出了端倪，因為我在場，她也沒有多問什麽，她把朵朵引到了沙發上，給朵朵放了動畫片，隨後又端了一碟壽司和一杯橙汁給朵朵。

    “對不起，不知道你們在這裏，要不然我肯定不會過來打擾大家的雅興。”小芸淡淡說道，臉上始終掛著一絲淡淡的孤傲。

    盛筠欣賞的，就是女人身上那一絲絲與眾不同的氣質。這個小芸溫柔又不失分寸，彬彬有禮又不卑不亢，日久天長的，難保盛筠的心不會再次被她奪走。更要命的是，她始終保持這樣的態度的話，你根本找不到踩她的點，畢竟做人始終要留三分情麵，誰也不會伸手去打笑臉人。

    “誰知道是巧合，還是故意呢。”夏伊娃不冷不熱地說道。

    我端起麵前的清酒，剛準備小酌一口，盛筠便對我舉杯，與我輕輕碰了碰說：“我敬你一杯。”

    “老夫老妻了，還這麽客氣呢。”我笑著調侃道。

    “那是當然，怎麽看你都看不夠。尤其是三分醉的你，嫵媚又動人。”盛筠的目光溫柔且旁若無人地看著我，看得我的心不由得又心悸起來。

    “嘖嘖，你們兩……能不能不要當著大家的麵這樣打情罵俏？”阿柔見我們這樣，於是又說道。

    “是啊，你們這樣，讓我們這些單身狗情何以堪？”夏伊娃跟著說道。

    “喂喂，你怎麽單身狗了？你再這麽說，小心我把沙拉塗你臉上啊。”尚揚頓時就不滿了，立馬和夏伊娃哄鬧起來，兩個人你追我趕的，最後尚揚直接把夏伊娃推到了牆上，趁機“壁咚”了一下。

    “你們這些人，再這樣我真的要轟出去了啊。這裏還有孩子呢，也不考慮下孩子的感受。”阿柔笑著說道。

    “情到深處自然流露，阿柔，有一天你遇到你心愛的男人，可能你會比我們更過分也說不定。”盛筠笑著說道，隨後又小酌了一口清酒。

    我以為我們這麽融洽的氛圍會讓小芸覺得尷尬無趣，沒想到，她始終那樣淡淡地端坐在那裏，我們笑的時候她亦跟著笑，我們調侃對方的時候她也微笑傾聽著，我和盛筠打情罵俏的時候，她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不知道是真的不在乎，還是假裝不在乎。

    “阿柔，這個的確。某一天當你遇到你最心愛的人，你會不由自主為他粉身碎骨奮不顧身，哪怕因此賭上了你的一生，你也會在所不惜。因為你知道，你此生隻會遇見一個這樣的人，再也遇不到第二個了。”小芸在這時候突然開口，郎朗說道。

    她意有所指，所有人都聽得出來。而這些話聽在盛筠的耳朵裏，更是別有一番滋味。

    “小芸你應該明白有一句話叫做時過境遷物是人非，破鏡難以重圓，人還是要向前看，不要因為你的執念，耽誤了別人的幸福。你的人生是你自己選擇的，你的犧牲也是自己選擇的，但是這不能成為你破壞別人感情的理由。”夏伊娃隨後為我幫腔道。

    “我不認識你，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對我說這些話，但是你放心，我很有自知之明，”小芸目光往夏伊娃身上一掃，隨後自己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對夏伊娃說，“您好，我叫洪纖芸。”

    “夏伊娃。”夏伊娃沒想到她使出這麽一招，有些愣，但出於禮貌，還是和她喝了一杯。

    那個從一開始就鬧騰不已的朵朵，竟真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得津津有味，半點沒有要來打擾的樣子。這一點，真是讓我詫異。

    “有自知之明是好事，怕就怕，有些人不知道分寸。舒貝是我最好的姐妹，我是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到她的，我先把話說明。包括我哥，如果你敢欺負舒貝和仔仔，我第一個不同意。”夏伊娃說道。

    “我……我附議！”尚揚也插科打諢了一句，他搞怪的表情讓全場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伊娃，你晚上……話有點多，自罰三杯。”盛筠對夏伊娃說道。

    “我話也太多了，我也自罰三杯吧。”盛筠話音剛落，小芸便接過了話茬，她直接開封了一瓶清酒，對著瓶口便大口喝了起來。

    清酒的瓶子容量雖然不大，但一口氣喝下去也夠嗆，阿柔連忙驚呼：“小芸，你不是不喝酒的嗎？你怎麽喝那麽多？”

    盛筠微微蹙了蹙眉頭，扭頭看著小芸說：“小芸，你這又何必？”

    小芸淡淡笑了笑，臉已經紅撲撲的，她目光婉轉地看著盛筠，微微一笑，突然吟了一首古詩：“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記得當年分別時，你送我這一首詩，你還記得嗎？”

    現場的氣氛頓時尷尬起來，小芸吟詩的時候語調抑揚頓挫又感傷，那種情意綿綿令在場所有人包括我的心裏都有所動容，這個女人看似不爭不搶，可是她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仿佛帶著一股拉力，在一點點喚醒盛筠心裏早已沉澱的那些情愫。

    盛筠當年顯然是對她有所承諾的，正如同盛筠對我有所承諾一般。小芸如此做出這樣一副苦情的模樣，盛筠又怎麽可能心安理得地和我繼續下去？

    “忘記了。”盛筠淡淡說了一句，扭過頭去再也沒有看她一眼。但是從我的角度，我卻清晰看到了他眼睛裏劃過的一絲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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