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站在那兒等公交車的時候，我卻是突然發現自己的衣角竟然被猛地拉扯了一下，我低頭一看，竟然是一個光著身子的小男孩兒！這小孩兒乍一看去和正常的小孩子沒有絲毫的異樣，但仔細一看，卻發現他的皮膚，眼瞳，嘴唇，乃至指甲，竟然全都是泛著重重的黑色！

    虎爺也在這一刻高度預警……這孩子跟一般的鬼物差別很大，竟然是主動跑到我身邊來打招呼！別的小鬼哪一個不是對我敬而遠之的？這起碼證明，它似乎不怕我，不怕這濃烈的詛咒。

    也就在這個時候，公交車總算是姍姍來遲，車門打開，活著的人群開始快步往車廂裏麵走，我的心髒猛地跳動了幾下，然後也當做完全沒有看到這孩子的樣子，快步一閃，也跟著鑽入了車內。在車外，那個孩子依舊站在那兒，直勾勾的看著我，無神的眼瞳看得我渾身都有些不自在，而在這孩子的身旁，還站著一群低著頭的大人們。

    “嘿，小夥子，別往回看啦！再看小心魂兒都被勾走！”開公交的司機師傅大聲的跟我說道，我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這是一個看起來年紀較大的中年司機，估計距離退休也要不了多久了，說話中氣很足，他一開口，就讓人聽起來有一種心驚膽戰的感覺。

    “師……師傅……你能看到嗎？”我感受著車廂內陡然升起的溫暖，原本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一點點，剛剛一起上車的人們也都變得生動活潑起來，開始相互閑聊著。

    “看到什麽？莫非小夥子你剛剛看到了？”這老司機一聽，深深的看了我兩眼，然後眉毛微微皺起問道。

    “呃，我看到了一個小孩拉我衣服，但我沒理他，快步上車了！”

    “小夥子！沒理他就對嘞！可不要隨便跟別人說話啊！另外，晚上下班回來的時候，不管是誰叫你，你都不要答應！”一個看起來有些大腹便便的胖子跟我說道，這胖子臉圓脖子短，估計是一個廚師。

    “謝謝你，我知道了。”我陳懇地衝他點了點頭，然後坐到了他的身旁。

    “小夥子，你是才搬進來的吧？你身旁這個牛廚師說得對，不論早晚，到公交車站的時候盡量別說話，悶頭自己走便是，畢竟有時候也的確是有一些機緣巧合看到一些不幹淨的東西，我開了四十年的公交車了，也的確見過不少。”老司機顯然和墨染村早起出門上班的人都認識，然後很語重心長地跟我說道。

    “師傅，你開了這麽多年的公交車麽？那些髒東西……會不會跑上車啊？公交車站那兒難道有很多麽？”我故作十分悚然地看著他說道。

    “他們大都是一些可憐人罷了，等的自然也不是我這一班公交車，而是另一輛已經不存在的74號老公交……始發站墨染大道。”

    “墨染大道？沒有這個地名了吧，這和墨染村有什麽關係麽？”

    “嗬，聽口音你也是咱本地人啊，小夥子，怎麽會跑到墨染村來住呢？其他地方不好麽？你難道不記得五十年前咱們a市最為著名的印刷廠，墨染印刷廠麽？”

    “師傅，我今天連三十歲都沒到呢，五十年前……我更不知道了，不過這裏不應該都是郊區的麽？我過去是在大學城那邊長大的，也是因為妹妹生病才住過來的……”

    “呃，說得也是，嗬嗬，倒是我想多了，不過小夥子，咱們的墨染出版集團你還是必須得知道啊，那在過去可是咱們a市的驕傲，頂尖的大國企，你可以想象嘛，在一個大企業內部還有獨立的學校、獨立的酒店及生活設施、獨立的派出所、獨立的車站和公交線路等等……當然了，後來出版集團改製了，被京城的大央企合並了，但墨染印刷廠還留在那裏，苦苦掙紮幾年後才倒閉。”

    “那個年代的人們，哪裏會在意環境和可持續發展呢？其實這墨染西村和三醫院那邊所在的墨染東村合並起來才叫墨染村，過去那可是a市郊區最為繁華的地段，麵積也相當可觀！也就是你們住的這片土地，在過去其實就是印刷廠的原址所在，所以你們還能夠偶爾看到過去的一些場景……”

    “那跟載那些……那些東西的74路公交有什麽關係啊？”

    “畢竟是國營大企，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哪能那麽容易就破產垮台的呢，壓倒他們的，其實還是一場大火，至於大火的起因我就不得而知了，據說是人為！不過那場大火的確是生生燒死了二百多條生命啊！唉，說起來還真慘，哦對了，說起來也快三十年了！”

    “那時候哪裏還有什麽網絡資訊傳播啊？連大街上的車子都跑得很少，所以那場重大的災情一直到今天都還是塵封在曆史當中！”

    老司機的確是老司機，嘮嗑起來還真毫不含糊，公交車內的聽客們也都自覺地坐到了距離駕駛座較近的位置傾聽。

    “那，畢師傅……”我抬頭看了一眼這位老司機的工作牌，得知他姓畢之後，用a市的方言緊接著問道：“您的意思是說，這二百多條慘死的冤魂，依舊還在墨染村一帶活動嗎？”

    “那是自然了……74路公交車其實也就是當時專供印刷廠職工及家屬用的免費公交車，大火發生的時候，也一並被燒毀了！前些年，我因為長期開夜車，得了白內障，身體也很不好，還曾經見到過74路的老司機開著一輛老解放客車跟我飆車呢！”

    “哇……”這時候的車內乘客大多都多多少少見過一些怪事的，所以聽到這裏竟都不約而同的長聲驚歎，我感覺自己也不能不合群，於是也跟著淡淡地哇了一聲，算是應和。這牛師傅似乎是發現了我這種敷衍式的回應，倒也有些關切地說道：“小夥子，你可別不信啊，我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裏，從小到大都沒見過什麽超出常理的事情，但我們老一輩人還是見得多了，畢竟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很多科學難以解釋甚至無法解釋的事情。”

    “是是是……我當然信了，我剛剛可是分明看到了那怪小孩的！謝謝您了牛師傅。”

    “嗯，你這個年輕人很不錯，不像我兒子，成天跟著那些混混鬼混當古惑仔，而且還不信邪，哎，隨他去，等他真正碰到邪事兒了就知道了。你剛才不是問那些東西為什麽不跑上車來麽？你看看那兒！”

    說著，這老牛廚師往公家車中控台上的後視鏡那兒一指，我這才注意到那裏掛著五枚銅錢！

    “這是……”

    “那是小五帝錢！”虎爺在我識海中半開玩笑似得地說道。“如果是大五帝錢，估計咱們就沒辦法上車了，除非你把我扔掉。”

    “嘿嘿，這是小五帝錢！”老司機畢師傅不無得意地說道，聲音依舊無比洪亮。“當時我生病的時候，我家婆娘去鄉下給我求來的，花了好幾萬呢！當時把我給氣的啊！可沒想到，這小五帝錢請回來的時候，我的白內障很快就治好了！身體也變得一如既往的強壯，你看看我，快要退休的人了，這些年愣是沒有再生過一場大病！”

    他說得眉飛色舞，但老牛廚師就有些不太高興了。

    “老畢頭，你已經都諸邪不侵了，你就把這五帝錢轉讓給我嘛！我老婆現在都還在醫院裏躺著在……不要拿那些理由來推諉搪塞我，不就是錢麽，我老牛要求不多，一個月工資租借給我一個月！我當廚師一個月也有萬把塊錢的！”

    “真不是我在推諉搪塞！老牛啊，我是開車的！雖然現在車隊領導看得起，讓我沒有再跑夜班，但每天清晨第一站就是到這墨染村來啊，沒有我把這五帝錢給你了，其他乘客怎麽辦？你有沒有想過？我也快退休了，隻要等我退休，這小五帝錢我打折轉讓給你都可以！”

    “這……”

    我聽著這兩個人說得熱鬧，但腦子裏麵對這五帝錢還是沒有任何概念，隻好問見多識廣的虎爺，虎爺倒是對這掛在後視鏡上的玩意兒清楚得很，如數家珍一般跟我介紹。

    “小五帝錢，就是順治通寶、康熙通寶、雍正通寶、乾隆通寶和嘉慶通寶，這五枚錢幣說起來也有三百多年曆史了。因為其處在過去的康乾盛世，又是黃銅所鑄，經萬人之手廣為傳世，匯聚百家之陽氣，可以抵禦大多邪祟。而大五帝錢那就牛嗶了，秦半兩錢、漢五銖錢、唐開元通寶、宋宋元通寶、明永樂通寶，隻不過極為罕見。”

    汽車很快就到站，在這一站又有好幾個人走了進來，而這個時候，司機老畢也就不再多說半句廢話，其他人也全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直了，一切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這個靈異話題似乎僅限於從墨染村走出來的人們，成為了我們共同的秘密。

    畢竟，此刻車外麵的世界正如所有平凡人普通人看到的那樣，陽光普照，溫暖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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