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顧明，杜曉汐是恍惚的。除了顧明依然清澈的雙眸，周圍的時間和空間都不複存在了。

    一瞬之間，杜曉汐恍然回到從前，那時的自己還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剛剛從大學的象牙塔走回到高中校園。昨天的身份還是學生，而轉眼間自己便成了學生的老師，那是的杜曉汐躊躇滿誌，滿心的遠大前程。

    在樓梯上與杜曉汐狹路相逢，顧明先是一愣，繼而驚喜交加的大步跨上樓梯，一臉燦爛笑容的送給了杜曉汐一個洋溢著青春活力的大大擁抱。

    顧明堅實有力的臂膀和帶著陽光味道的襯衣把杜曉汐拉回到現實時空，顧明沒有流連於這個擁抱，很快便放開了杜曉汐，退後一步，仿佛為自己的冒失不好意思似的，顧明摸著自己的後腦勺，大大咧咧的笑著。

    “老師，我回來啦！顧明的臉上永遠是掛著笑容的，顧明的笑容永遠是充滿陽光朝氣的，顧明笑著對杜曉汐說道。

    “顧明，你，回來了？”杜曉汐意外的看著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個鮮活的不能再鮮活的大男孩。或許——經過最初的驚訝，杜曉汐很容察覺到，顧明的身上，有些氣質在杜曉汐不知道的地方，有了悄悄的改變——硬朗堅毅的麵部線條下，顧明不再是一個懵懂莽撞的大男孩了。

    “喂！”安妮從背後拍了顧明一下，擠過他的身邊，蹦躂到杜曉汐跟前，挽上杜曉汐的胳膊，笑著說道：“剛才看著挺像那麽回事的，怎麽一見到曉汐姐姐，就又成了這幅傻樣子了呢？”

    杜曉汐回頭，用詢問的眼神看著安妮。不等杜曉汐開口，安妮就自己主動交代道：“不關我的事啊，顧明他下了飛機才給我打的電話，那我想他回都回來了，就帶他來見你嘍，我們剛才回家，沒見到你，我就想你可能是來這了，嘿嘿。”

    杜曉汐見顧明還以一如從前的學生打扮，簡單幹淨的短袖t恤和牛仔褲，背上背了一個噠噠噠登山包，身上沒有一點商務認識的影子，便猜到他是為了安慰自己才特意從日本跑回來的，心裏不禁泛起一陣感動，同時因為自己的時又給別人添了麻煩，而湧起一陣愧疚。

    樓道裏不說說話的地方，杜曉汐帶安妮和顧明回到自己家裏。

    杜曉汐問顧明：“做了很久的飛機吧，累不累?你吃飯了嗎？”

    顧明摸摸頭，憨憨地笑著，答案不言而喻。

    杜曉汐含笑往廚房方向走去，邊走邊說道：“我去看看冰箱裏還有沒有剩下的什麽吃的東西，給你熱一點，你先將就吃著。”

    杜曉汐在冰箱裏找到了半隻燒雞，一盤餃子和幾根黃瓜，做水熱了餃子，把燒雞上雞胸脯的肉也撕碎和切成絲的黃瓜拌在一起，又在上麵放了少許醋和芥末油。隻消兩三分鍾的功夫，顧明就已經坐在餐桌上，大快朵頤了。

    趁著顧明狼吞虎咽的功夫，杜曉汐想問問顧明在日本的工作情況。

    顧明去日本之後一直都和杜曉汐保持著聯係，隔三差五都會打來電話，向杜曉汐匯報自己的近況。杜曉汐知道顧明和岡田明子一起開了一間旅遊公司，據說生意還不錯，但杜曉汐對顧明隻身在外，一人闖蕩還是很掛心的。

    提到自己的事業，顧明顯得很開心，但是話沒說上兩句，電話就一個接一個打了過來，顧明抱歉的看了杜曉汐一眼，一邊抽空往自己嘴裏塞東西，一邊講電話。

    雖然顧明接電話用的是日語，杜曉汐一個字都聽不懂，但是光看顧明的神色，也能猜得出來，這些都是工作上的電話。

    杜曉汐不住的替顧明夾菜倒水，講完最後一個電話時，顧明已經有些惱火了，他掛斷電話之後，直接就把手機關機了。

    杜曉汐忍不住問道：“關機不要緊嗎，萬一有急事找你呢？”

    “相當不要緊，最急的事已經坐在我麵前了，其他人讓他們愛咋咋地吧，地球沒我還能不轉了？”放下電話，顧明抬起頭來看著杜曉汐，笑容燦爛的說道。

    “油嘴滑舌！”杜曉汐笑罵了顧明一句。

    越過桌麵，顧明握住了杜曉汐捧著馬克杯的雙手，關切的盯著杜曉汐的眼睛，說道：“老師，我看出來，你剛剛哭過。很難過對不對，我回來幫你了。”

    杜曉汐抽出自己的手，看了一眼遠遠坐在客廳角落裏玩手機的安妮，對顧明正色說道：“顧明，你在電話經常跟我說，你長大了，成熟了，有擔當了，老師都相信你，現在老師也跟你說，我有能力處理好自己的事情，你願意相信我自己可以麵對嗎？”

    “老師，我留下來總可以忙你做點什麽的，雖然我上次做的不好，但是我。。。”顧明極力辯解，卻被杜曉汐斷然打斷：“顧明，你不相信老師是不是？真失望啊，在你眼裏我可能就是一個遇事隻會哭哭啼啼的沒用的人吧。”

    “不是啊！”顧明沒有看到杜曉汐失落表情下，眼底隱藏的淡淡笑意，著急的解釋著：“老師不是的，在我心裏你是最完美的，我沒有不信任你，我隻想為你做點什麽，我也不知道，我，我就是，我。。。”

    在生意場上揮灑自如，遊刃有餘的顧明，到了杜曉汐麵前，仿佛又回到學生時代被老師批評而不敢回嘴的那個小小少年，也許從那時候開始，在顧明的心裏就已經有愛情的萌芽了。

    他記得自己每次淘氣惹禍之後，都會在午休時間被杜曉汐叫到辦公室訓斥老半天，說是訓斥，但杜曉汐的聲音總是很溫柔，及時生氣也沒有說過半句重話，顧明聽著聽著就走神了，看著杜曉汐臉就紅了。

    每每見到顧明臉紅，杜曉汐也會跟著臉紅，她為自己太凶傷害了學生的自尊而感到羞愧後悔。然後，杜曉汐就會拍拍顧明的頭，輕聲細語的鼓勵他幾句，說他是個好孩子，說自己其實很喜歡他，隻要他再乖一點，再認真一點，一定可以把功課搞上去的。

    其他的什麽話顧明都沒聽進去，唯一記住的就是杜曉汐說很喜歡自己，有著一句話就夠了，顧明為了能夠有一天站在杜曉汐麵前，堂堂正正地回應她的喜歡，默默的努力了這麽多年。

    杜曉汐的委屈讓顧明的心軟成了一塊海綿蛋糕，他所有的能言善辯都在杜曉汐如水的目光下被一一擊破，潰不成軍。

    隻是一頓飯的功夫，杜曉汐就問出了顧明是推了一個很大的生意，不顧合夥人岡田明子的反對跑回國來的，知道還有這個事，杜曉汐鐵了心要把顧明轟回日本去。

    即便滿含了不甘心和不放心，顧明還是隻能答應杜曉汐，明天一早就回日本去。但是顧明也從杜曉汐嘴裏聽說了黃子軒的出車禍的消息，不知是出於保護杜曉汐的原因，還是出於親情的牽絆，或者二者皆有也不一定，顧明執意反對杜曉汐獨自去探望黃子軒，要求一定要親自陪著杜曉汐去過醫院才能放心離開。

    “真菜，回來還沒有半天，就讓人家轟回去了。”杜曉汐在鎖門，安妮和顧明等在後麵，安妮拍著顧明的肩膀，搖著頭嘲笑他。

    顧明訕訕不語，自己也還沒明白，明明下定決心回來保護杜曉汐的，怎麽才一見麵，就被他強迫著打道回府了呢？

    本來杜曉汐是打算先去看看秦煜，然後請秦煜找安瑜幫忙問問黃子軒的消息，隻要知道黃子軒平安無事也就可以放心了，杜曉汐並沒有打算一定要見到黃子軒不可。誰知道顧明突然回來了，並且還一定要陪著自己來探視黃子軒，杜曉汐隻好暫時打消了見秦煜的念頭，改變計劃直接來到了icu病房門外。

    黃祖峰乍一見到顧明，驚訝的張口結舌。顧明看了黃祖峰一眼，背過身去，低沉著嗓音對杜曉汐說道：“老師，我在外麵等你，放心。”

    看著顧明的背影，杜曉汐猜測不出他的表情，但是緊貼在身體兩側，握成拳的雙手暴露了他此時的絕不平靜的情緒。杜曉汐抬起手，在顧明的背上輕輕拍了拍，柔聲說道：“好，等我一會兒。”

    杜曉汐衝安妮抬了抬下巴，安妮會意，追著顧明的腳步跑出了杜曉汐的視線。

    杜曉汐長歎一聲，轉過身來，麵對著黃祖峰。經過這次打擊，黃祖峰像是真正被擊垮了，原本滿身的傲氣蕩然無存。神奇的是，頹唐的黃祖峰反倒看上去沒有那麽麵目可憎了。

    “子軒，怎麽樣了？”杜曉汐走進病房門口，張望了一下，厚重的機械門緊緊關閉著，裏麵的情況外麵的人無從知曉。

    黃祖峰緊緊盯著icu大門，望眼欲穿地說：“暫時穩定下來了，不過醫生說，還是不太樂觀。”

    “子軒是個善良堅強的好孩子，他會挺過來的。”杜曉汐像是安慰自己，也是安慰黃黃祖峰的說道。

    轉過身來，黃祖峰眼神疑惑的看著杜曉汐，問道：“你是怎麽知道子軒。。。啊，是楊靜！”黃祖峰恍然大悟般想到了楊靜。

    杜曉汐點點頭，對黃祖峰說道：“楊靜，我看的出，她很在乎你。等子軒情況穩定下來之後，找時間和楊靜好好聊聊吧，兩個人能走到結婚這一步不易，還是要多些包容。”

    黃祖峰有些意外的看著神色平靜的杜曉汐，張張嘴，欲言又止，最後也沒有說出什麽來。或許現在，對黃祖峰而言，再也沒有比孩子更重要的事了。

    沉默了一會兒，杜曉汐和黃祖峰都無話可說，杜曉汐轉身欲走，黃祖峰在她身後，叫道：“子明他。。。”

    杜曉汐沒有回頭，停下腳步，淡淡說道：“他很好，現在有了自己的失業，在努力工作著。”

    “能幫我一個忙嗎？”黃祖峰走上一步，在杜曉汐身後緊張的問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