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尾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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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i‘msorry,youdialthephonedoe。”
不知道為什麽,杜曉汐總有一種錯覺,她不知道時間是以怎樣的方式溜走了,仿佛一切都不曾改變,卻其實已經桑田滄海。
深柳讀書堂去內,安然第一次卸下高冷優雅的麵具,露出輕蔑嘲諷的表情,看著驚惶失措的杜曉汐。
“他走了,這是留給你的信。”安然用兩個手指夾著,遞給杜曉汐一個米黃色的壓著茉莉花瓣的信封。
杜曉汐顫抖著雙手接過信封,探尋的眼神看向安然,安然自顧自的看向木棱窗,窗外陽光正好,屋內,金色的光線被窗棱分割,書韻,茶香繚繞。
展開信箋,一陣幽幽茶香,是杜曉汐慣常喝到茉莉花茶的味道。杜曉汐知道,秦煜以前是隻喝清茶的,一如他的人一樣,孑然素雅。
曾經,第一次見到秦煜的字跡時,杜曉汐感歎,真是字如其人,秦煜的字,筆鋒剛勁中卻能看出執筆人悠然自得,閑雲野鶴之性。如今,看到這封秦煜親筆留書,字跡卻是剛勁不足,纏綿百轉,似有無盡的心事,欲訴無言。
安然靠在書架上,看著杜曉汐捧著信箋在窗邊坐下,憶起秦煜那天正是坐在杜曉汐對麵的位置上,桌上也是一壺茉莉花茶。
淡淡的光線投在他的身上,如同杜曉汐此時一樣,秦煜端起茶壺。金色的茶湯自壺嘴緩緩流出,注入描繪著蘭草的青花瓷杯中,一時間,水汽彌漫在他的周圍。看上去,那麽的不真實。
輕噙一口茶,秦煜展開信紙,執起筆,跨越時空與此時坐在對麵看正準備讀信的杜曉汐對視一眼,低頭。秦煜當時所寫的,正是杜曉汐此時所看的。
在安然眼中,兩個不同時空的身影,在光影水霧之中重逢,虛化。
“曉汐:
對不起!”
“此生,若可以選擇,最不想對你說的三個字,便是‘對不起!’。此生,再不配對你說的話,便是‘我愛你!’最後一次,曉汐,對你說,我愛你。之後,請將我忘卻,我是一個不值得等待的人。”
“答應過不再辜負你,這一次,又要辜負你了。對莫伊,愛情已逝,親情猶在,她現在這般境況,我無法棄她不顧,同時也不忍讓你再受委屈。萬般無奈,我如同懦夫一樣,選擇了不告而別。曉汐,我不能再見你一眼,哪怕隻是再想起你的容顏,我都克製不住對你的思念,隻想不管不顧地飛奔到你的身邊,永遠與你廝守,生生世世。”
“莫伊生性敏感,又愛我如命,從昏迷中醒來後,她便覺察出十年足以物是人非事事休,莫伊拒絕直麵改變,縱然身體機能恢複狀況良好,也不足以讓她有絲毫安慰。她一刻也不能離了我,隻要我離開她的視線超過一分鍾,莫伊望著我的眼神,都如受驚的兔子一樣,充滿了驚恐和懷疑。她的不安和依賴也讓我倍感壓力,忍不住的,我總是在回避與她的目光對視,躲避著她的親昵,獨處。”
“莫伊醒來之後,從不曾問過我,在她昏睡的這十年裏,發生過什麽,或許她是刻意的在回避,怕從我口中聽到讓她無法接受的事情,每每我想提起她昏迷之後的歲月,哪怕隻是隻言片語,也足以使她崩潰,或絕食,或拒絕配合康複訓練。但她的崩潰都是安靜的,默默的,消沉的。莫伊的安靜讓我心寒,我深知,這一切,都是i因我造成的。莫伊對我的依戀,遠超過多年前我認為的那樣。”
“原來,我早在不知不覺間,傷害過一個愛我至深的女孩子;原來,我的人生一直是用辜負的方式去愛一個人。十年後的今天,我才終於明白,若沒有能力去傾盡全力去愛一個人,最好的選擇,就是從她的生命中永遠的推出。曉汐,不從不曾愛一個人如同愛你這般深切,我寧願把把你讓給一個比我好的男人,也不舍得讓你再為我傷心流淚。”
“莫伊到底還是知道我愛上別人了,她選擇用最極端的方式來控訴自己的肝腸寸斷。”
“那天,就在你告訴我,想要在去冰島之前見我一麵的時候,我剛剛把莫伊從醫院的天台上救下來。那天稍早一點時候,楊靜來找過我,她說黃子軒雖然救活了,但是下半身卻癱瘓了,黃祖峰聯係到了國外的一家療養院,帶黃子軒出國了。黃祖峰走之前根本沒有知會楊靜,現在楊靜聯絡不到他了,希望能托你找到黃祖峰。楊靜說給你打過電話,但是你一直關機,打給安妮她又不接,楊靜就找到了我。”
“打發走楊靜,再回到病房已經不見了莫伊,我和醫生護士找遍了整間醫院,最後,還是一個同層的病患家屬一抬頭,發現了坐在天台邊上的莫伊。”
“怕刺激到莫伊,我一個人來到天台上,莫伊背對著我,麵朝天空而坐,隻聽腳步聲,她就知道是我來了。沒有回頭,莫伊隻問了我一句話,‘十年前的婚禮,還有嗎?”
“頂樓的風很大,我從背後抱她下來,莫伊已經十年沒有剪過的頭發很長,在風中將我纏繞,一瞬間的窒息讓我明白,終究還是躲不過的。”
“欠莫伊的情債,我隻能用餘生來償還。至於曉汐,我欠你的,卻是生生世世。無窮無盡是離愁,我不想說再見,因為此生我不敢再與你相見。”
“惟願,就此別過,兩相安好。”
落款隻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秦煜。
信箋早已被杜曉汐的淚水打濕,說不上是什麽感覺,杜曉汐似乎對自己與秦煜最終的結果並沒有太大的詫異。從一開始,秦煜就是以一個已婚男人的身份意外的闖進了杜曉汐的世界,或許,杜曉汐從來就不敢確定,秦煜會真正屬於自己。
安然款款走到秦煜坐過的位置上坐下,杜曉汐與秦煜第一次見麵,秦煜也是這樣走來,在杜曉汐的對麵坐下。
安然淡淡地說道:“蘇醒過來的莫伊接受不了自己一覺睡醒,時光已經匆匆走過了十年,便覺生無可戀,而現在唯一能支持莫伊活下去的動力,就是秦煜十年不變的愛。”
杜曉汐靜靜的聽著安然說話,眼睛留戀在秦煜留下的文字之上。
安然顯然也沒有打算等杜曉汐的回應,像是為自己梳理心情一樣,自顧自的說下去:“如果秦煜再離開她,那莫伊真的隻剩下死路一條了。不管是出於什麽理由,什麽心情,最後,秦煜放不下莫伊。嗬嗬,還有什麽選擇呢,秦煜隻能帶著莫伊不告而別了。”
“不算不告而別。”杜曉汐突然抬頭看著安然,眼神裏有一絲絲對她的羨慕,杜曉汐說道:“秦煜走,你是知道的,他隻是沒告訴我而已。”
或許,這就是安然如今還坐在這裏,唯一的一點安慰了吧。安然的笑容沒有苦澀,隻是平淡的說道:“書秦煜臨走時,把書店已經全權委托給我來打理,他帶著情緒還不穩定的莫伊不知道去哪裏散心了,短時間不會回來了。”
說道這,安然停頓了一下,看著杜曉汐,嘴角微微上翹,掛著不知從何而起的笑容,說道:“我已經等了他十年,還能再等他十年。你行嗎?”
杜曉汐被安然問住了,她愣愣的看著安然。杜曉汐震撼於安然的癡情,沒有生死契闊,卻甘心為了秦煜一生守候,或許安然這種才叫真愛吧?
秦煜離開以後的日子,沒有想象的痛徹心扉,杜曉汐重新回到幼兒園工作,生活一如往日的簡單平靜。隻是偶爾在人群中,會突然有一陣強烈的寂寞的感覺,會在看書的時候,突然恍惚起來,然後那依這股那個下午,就再也看不進一個字了。
杜曉汐還是會去“深柳讀書堂”喝茶,每次還是隻喝茉莉花茶,茉莉花和茶葉的清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能讓杜曉汐漂浮的心安定下來。安然再沒提過秦煜的消息,杜曉汐也不問,仿佛全世界都形成了一種默契,杜曉汐再也沒聽誰提起過秦煜或是莫伊這兩個名字,就仿佛是這兩個人從不曾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一樣。
顧明把業務擴展回到了國內,又開始有事沒事就來找杜曉汐磨嘰一番,馬奇對這個比自己小了將近十歲的情敵很警惕,凡是顧明出現的地方,馬奇必然隨後而至。安妮戲稱顧明和馬奇是杜曉汐的左右護法,哼哈二將。
日子就在一些雞毛蒜皮的小磕小絆中過去了,轉眼又是一個春節,馬奇的第一部電影定檔大年初一,而他完全沒有被娛樂圈的名利絆住腳,最愛的還是行走在路上。如今的馬奇終於買齊了惦念已久的攝影器材,趁著入冬後的第一場雪,踏上了又一次說走就走的旅程。
而杜曉汐,再一次被馬奇刺激到了,這一次杜曉汐帶上杜爸爸和杜媽媽來了一場熱帶的春節之旅。
大年三十兒,在印度尼西亞的蘇門答臘島上,在最接近赤道的地方,杜曉汐穿著泳衣躺在潔白如雪的沙灘上,一邊喝著冰鎮的鮮榨果汁,一邊聽著杜爸爸嘮叨,這麽熱的天氣,一點兒都沒有過年的氣氛,一邊看著杜媽媽拉著在旅行團剛剛認識的一個阿姨密謀。據聽說,那位阿姨有一個才過完三十二歲生日,在大學當老師的兒子,也是未婚。
此刻,杜曉汐躺在明媚的陽光中,看著自己最愛的人健康快樂的陪在自己身邊,滿滿的都是幸福。
玫紅色的晚霞倒映在海麵上,杜曉汐沿著海岸線一個人悠閑的散著步。杜爸爸和杜媽媽早早就和一眾叔叔阿姨約好,去到島上的一家中餐廳準備今晚的年夜飯。
當天空中出現第一顆星星的時候,海灘已經鮮少見到中國人的麵孔了。杜曉汐笑看著幾個金頭發藍眼睛的小男孩對自己堆出來沙堡戀戀不舍,不肯回家。又看到有幾對異國的情侶,牽著手依偎在夕陽的餘暉中,說下對彼此愛的誓言。
太陽落在海麵上隻剩半個身體的時候,那幾個小男孩終於拗不過父母的要求,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去了。其中一個年紀稍小一點的孩子跑到杜曉汐跟前,用英語問道:“你不回家去嗎?你要留在這裏過夜嗎?”
杜曉汐蹲下來,摸摸孩子的頭,笑著說道:“我不會留在這裏過夜的,天黑之後,我就會回家去了。”
小男孩失望的表情非常明顯,他回過頭看了看等的不耐煩的父母,對杜曉汐說道:“可以在你回家之前,幫我照看我的城堡嗎?在你回家的時候,幫我把它交給下一個人來照看,可以嗎?”
小男孩的父母走過來,對杜曉汐抱歉的說道:“你好,真是不好意思,你知道,小孩子腦袋裏總是在胡思亂想。”
杜曉汐微笑著搖了搖頭,表示理解,她對小男孩承諾道:“我可以幫你照看你的城堡,直到我回家的時候。但是,我不能保證,一定有下一個人願意接替我的工作。可以嗎?”
小男孩想了想,點點頭,說:“你可以和我一起,和我的城堡拍一張照片嗎?”
杜曉汐沒有拒絕小男孩的請求,其他的幾個小孩子也跑了過來,圍在杜曉汐的身邊。
在太陽馬上就要沉進海麵的一瞬間,金發男孩的爸爸按下了拍立得相機的快門鍵。
小男孩珍重的把照片交到杜曉汐的手上,揮揮手,和杜曉汐告別。
杜曉汐目送那一家人走遠了,才低頭看照片。
在那張照片裏,赫然有一個一個穿著白色襯衣的男人從杜曉汐身後不原處的海灘走過。
海風吹過,杜曉汐猛一回頭,遠處,秦煜正一個人靜靜地站在碧海藍天之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