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防線，是軍閥閻西山為了防止紅軍東渡，沿晉陝邊界黃河一線修築的防禦工事。北起河曲、保德，南到永和、大寧近千裏遠的範圍，修築高碉、暗堡近千餘個，平均一裏遠就有一個碉堡。閻西山將他手下的得力幹將正太護路軍軍長孫楚派到這裏統一指揮多達四個獨立旅的河防部隊。每個碉都駐兵一個或兩個班，重要渡口駐兵在一個排以上。各碉之間距離以火力能夠互相交叉為準，形成嚴密的火力網。在這道防線的後麵，隻要是瀕臨黃河東岸的各個重要城鎮，如三交、磧口、孟門、軍渡、中陽、石樓等地，都駐防著重兵，以此作為阻擋突破第一道防線的紅軍向縱深發展的第二防線，這些部隊可以隨時對沿河各個渡口進行增援。為彌補第一、第二道防線的不足，閻西山又依托呂梁山區的山隘要道，在中陽縣關上村、隰縣水頭鎮，分別派遣兩個獨立旅進行守備，構成第三道防線。

    就這樣閻老西還不放心，又在沿河各縣成立幾個地方武裝——“防共保衛團”，並依托地形劃分為6個防區，嚴厲鎮壓當地民眾和同情抗日的革命人士。這些地方武裝剛一成立，就像土匪一樣到處抓人殺人，搶劫財務。凡是看著陌生的外地人，尤其是帶有陝北口音的，一律先抓起來。許多從陝入晉走親戚、訪朋友的無辜老百姓和小商小販，隻要後台不硬，沒人做保的全部殺掉。短短數十天中，晉西沿河各縣被殺害的民眾達百餘人之多。

    就在這一片血雨腥風之中，從陝北高原之地來了一夥商隊，大包小裹的用馬匹馱了不少東西，來到三交渡口。

    這夥商隊雇傭了不少護衛槍手，長短家夥都有，把一輛馬車拱衛在中間。一個打扮得十分富態的胖子坐在馬車當中，不時從車窗向外看著。一名護衛從前方騎馬趕回來，湊近馬車窗匯報道：“穆老板，前方就是三交渡口，有一夥當兵的在進行檢查，請您提前做好準備。”

    馬車裏麵的胖子嗯了一聲，檢查了一下周遭的物事，發現再無一絲破綻之後，刷地將馬車的車簾挑開，直接欣賞起了外麵的風景。

    離著遠遠地，三交渡口的晉軍哨兵就大聲地喊道：“停車，接受檢查！倘若不聽勸告，就要開槍啦！”

    車內的胖子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向外麵的護衛命令道：“大家都不要輕舉妄動，按他說的辦。”

    一個穿著晉軍軍裝，手裏端著一支步槍的家夥走過來，看見這個商隊先是一喜，等到看見許多護衛手上的槍械時，又是一驚。連忙向後一招手，呼呼啦啦上來一大群士兵，紛紛把手中的槍拉起槍栓，指向商隊的眾人，如臨大敵。

    馬車裏麵的穆老板看見這個陣仗，並不害怕，隻是在裏麵喊著：“諸位老總，我等都是本分守法的商人，打算去太原城做個小買賣，當不得諸位如此歡迎啊！”

    為首的一個晉軍惡狠狠地說道：“一個守法的商人，哪裏來的這麽多槍械？看你們這個樣子，分明是紅匪的探子！”

    穆老板連忙說道：“誤會誤會，我等也是因為陝北匪患日重才用槍械防身。何況最近鬧紅匪，更是不敢大意，生怕不小心被捉了去。我們可不是什麽紅匪，都是良善之人，還請這位兄弟明察。若是還不相信，我這裏有證明，兄弟可以過來一看便知。”

    聽他這麽一說，那領頭的晉軍將信將疑，果真上前打算看看這個胖子所說的證明是什麽。等到來到近前，看清胖子手中之物，滿臉堆笑地將其接了過來揣到懷中，連聲說道：“不錯，不錯，果然是正經的生意人。弟兄們，沒事兒了，把槍都收起來，放行吧！”

    商隊漸漸遠離了三交渡口，回頭看著仍舊向這邊揮手告別的晉軍士兵，穆老板得意地笑了。“師長說的沒錯，這世上隻要利益和誘惑足夠大，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剛剛那一疊錢足夠小康之家吃喝半年的了，也難怪這些當兵的喜形於色。”

    商隊裏麵一個年輕的小娃子看著穆老板佩服地說道：“穆大哥，你的證明真好使，這幫白狗子查都不查便把咱們放了過來。有許多一看就是普通的老百姓都被他們截住了呢！”

    “小元子，跟著哥哥走，這一路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要不是秋生兄弟請我來，我還在家擺弄那些騎兵團的兄弟，所以能有這樣的機會，你得感謝秋生、師長他們，最後才是要感謝我！這一路上你盡量少說話，有外人在的時候就不說話。免得你那贛省口音露了餡。”

    “知道了，穆大哥。有外人在，我就當自己是個啞巴！”小娃子應聲說道，顯得異常活潑。

    這個商隊便是由穆森率領的九縱戰士們化裝而成，馱帶著從陝北采購的特產來晉省做買賣。秋生他們從另外的渡口過的河，兩家約好到了太原匯合。

    從渡口往上行十裏遠的距離，有一個小村莊，這是隸屬於三交鎮的管轄範圍，叫做坪上村。村子不大，顯得冷冷清清。商隊通過這裏時，隻有三五個地方武裝分子守在進出村子的路口。不過見到商隊人多勢眾，並且還有帶槍的護衛，因而也不敢再刁難。收了穆森扔過去的兩塊大洋痛快地把橫杆收起，讓商隊順利地通過。

    過了村子沒多遠，路邊一個野地裏，一個披麻戴孝的婦女正在伏屍痛哭。穆森看見之後，忙下令停車，走下車上前問道：“大姐，你怎麽了？死的是你什麽人啊？”

    那婦人抬起頭，淚流滿麵的說道：“死的是我的丈夫，我們原想回我娘家，誰知從河那邊過來沒多久，就碰上了該死的防共團，硬說我男人是紅匪。把我們帶的財物搶走不說，還開槍打死了我男人。這天殺的防共團怎麽沒讓老天爺劈死呢，這讓我怎麽回娘家，又怎麽回去見公婆啊！”

    商隊裏的九縱戰士們各個義憤填膺，但是又不好說什麽，隻是用同情的眼神看著這個婦人。張殿元到底是小孩子心態，眼淚跟著往下流，邊哭邊說道：“穆大哥，這什麽防共團太可惡了，老天爺不收他們，紅軍也會把他們收走的！”

    穆森用眼神製止張殿元接著說下去的舉動，從懷裏掏出幾塊大洋遞給那婦人，勸道：“這位大姐，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吧。這點錢你拿著，找人把你男人先埋了，入土為安。剩下的就當作路費，趕緊回家吧！你一個女人孤身在外，危險重重，還是早些走，免得再遭遇不測。”

    那婦女接過大洋，趴在地上向穆森連磕了三個響頭，不住地說道：“謝謝大兄弟，你是個好人，老天爺保佑你，來世做牛做馬我都會報答你的！”

    穆森趕緊把她扶了起來，說道：“大姐別這樣，我受不起。你回家好好呆著，這這防共團的好日子也沒幾天了，你一定能看見老天爺開眼的。我們還有路要趕，就不陪你了。節哀，保重！”

    走了很遠，那婦人現在野地裏看著商隊的情形仍然不時回蕩在腦海裏，大家的情緒都很壓抑。穆森見不是辦法，連忙說道：“都給我精神兒地，別想那麽多。等完成任務回到根據地，讓師長領著八軍團再來的時候，咱們再給這位大姐報仇。”

    聽穆森這麽一說，大家心裏稍稍有了一絲安慰，放下這檔子事，開始埋頭趕路。沒走出多遠，從對麵來了一夥人，穿著是五花八門，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飛揚跋扈，手裏都有槍。看見商隊過來，這夥人把整個大路占的滿滿，不給車隊讓路，隻是拿乜斜的眼神看著，嘴裏麵不幹不淨的罵著什麽。

    穆森本來心情被那婦人事情弄的非常糟糕，又見這些既不是軍隊，也不像土匪的家夥攔住了去路，心底剛剛壓住的怒火騰地一下就起來了。老虎不發威，總拿老子當病貓。不給你們一個教訓，還真以為老子好欺負啊！

    “對麵的弟兄，不知是哪一路的人馬？在下姓穆，聽聞閻長官這裏買賣好做，特意從川陝之地過來討口飯吃，路過貴地，不知道能否行個方便？”

    “我們是防共團的，看你們行色匆匆，不像是商人，倒像是紅匪的探子。趕緊把家夥都扔了，老老實實地束手就擒，否則我們的槍子兒可不是吃素的！”其實這些家夥無非是仗著閻西山的口諭拿著雞毛當令箭，打算從商隊身上狠狠地撈上一筆。把人盡數殺了，在封鎖一下消息，時間一長便不了了之。誰知道被穆森一聽說是防共團的，心知這些家夥可能就是殺害剛剛那位大姐丈夫的人。來得正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現在你們自己撞到槍口上了，到地底下見著閻王爺可別喊冤！（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