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村村頭的道路塵土飛揚，一隊全副武裝的馬匪正從遠處向這裏趕來，很快到達了村口。土匪過天星上次來偷襲的時候，村子裏的赤衛隊和農會遭到重大打擊，以至於現在還沒有恢複過來。若在往常，兒童團或者赤衛隊的哨兵早就放倒了消息樹。

    馬老爺在憑吊曾經的農會舊址，還沒來得及抒發幽思，就被密集如雨的馬蹄聲驚醒。老家夥經驗較多，聽聲音是小股的馬隊到了村口，隻是不知道是軍隊還是馬匪。這個時候他已經來不及回到他的烏龜殼中，因而內心是無比盼望是軍隊。

    雖然說兵過如匪，可對於地主鄉紳，軍隊還是很客氣的。畢竟這個時候在政府軍隊當中做官的大部分還是地主鄉紳家培養出來的居多，對鄉紳們很是客氣，誰都不會去自掘根基。馬匪就不一樣，好的時候可以與地主鄉紳勾結，為禍鄉裏。一旦遇上流竄的馬匪，誰有錢誰就是他們勒索的對象。輕則傾家蕩產，重則家破人亡。

    馬隊呼嘯著衝進村子，惹得一陣雞飛狗跳。家家戶戶關門閉戶的聲音不絕於耳，村裏很快就一片死寂，就連平時總能看見在道路上閑逛的呆頭鵝也被關起來，主人是不會理會它高聲的抗議。

    馬隊滾滾向前之際，眼尖的秋生突然看見路邊的一個被燒落架的房屋廢墟前居然站著一個衣著華麗，皮膚白皙的胖子，正在向馬隊這邊張望。

    “籲……”秋生勒住戰馬，調轉馬頭向這邊奔了過來。來到那胖子麵前，厲聲喝問道：“你是何人？膽子不小啊，敢窺視我八大王的人馬，來人，給我拿下！”

    立時過來兩個戰士下馬將這個胖子捉住，扭送到秋生麵前。

    馬老爺嚇得兩腿發軟，額角淌汗，連聲說道：“勿怪，勿怪，不知者不罪。我是下河村的馬三明，還請高抬貴手，饒了我這次無心之失！”

    “哦？你就是遠近聞名的馬老爺？”秋生一聽，這個就是這次來要打擊的對象，還真夠巧的，還以為得大費周章，沒想到居然會路邊偶遇。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老天有眼，被這家夥害死的烈士們顯靈啊！

    “是我，遠近聞名愧不敢當。沒有八大王名號響亮，就是鄉野無知者亂傳的名聲，當不得真。”若是別人這麽說，馬老爺沒準會沾沾自喜一番。可馬匪要是這麽說，那都是求財要命的主兒，還是低調點好。

    “欸，說哪裏話。我也是聽過天星大當家的說起馬老爺的名聲，是一個天大的大好人。這次過天星能夠大破紅匪回民獨立團，馬老爺功不可沒！我們來此一是為了躲避紅匪的追擊，二來也是受人之托，來好好感謝一下馬老爺的？”

    馬老爺聞言，忐忑不安的心徹底安定下來。雖說沒有聽說過八大王的名號，但是印象當中好像陝北確實有這個報號的土匪。又聽說和過天星相識，那可是自己的老朋友了，怎麽著也不會馬上翻臉。

    “這位兄弟，此地人多眼雜，不是談話之所，不如把兄弟們都叫上，一起到我家吃頓便飯，好好一敘？”

    “好，早聽說馬老爺家大業大，這次也好參觀參觀長長見識。兄弟們，隨我來！”秋生招呼一聲，大家紛紛下馬，跟在馬老爺的身後，向著馬家的大宅院行去。

    等到馬家的大宅院門開啟又重新關閉之後很久，下河村的普通村民才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四處觀察一番，確定沒有什麽危險之後，才三三兩兩地出現在村子的街道上。隻是這裏的老百姓還沒有徹底從悲痛之中恢複過來，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沒人去管剛剛來的是什麽人，要到哪裏去。

    馬家大宅院確實夠氣派，牆高院深，還布有不少明暗火力點。倘若靠九縱的這20多戰士強攻，急切之間恐怕不能成功，還會損失慘重。難怪馬家立足下河村多年，土匪輕易不敢光顧。

    馬老爺通過詢問得知這個話語甚少的年輕人便是八大王之一張閻王手下得力幹將秋生，連忙恭維道：“秋當家年輕有為，深得器重，若是熬過眼前一劫，異日成就必不可限量！”

    當天馬家大宅院的下人們徹底忙碌起來，來往穿梭，使整個宅院出現了難得的熱鬧場麵。有一個護院的頭領趁馬老爺出恭之機，偷偷警告道：“老爺，這夥人來路不明，又火力凶猛。一旦在咱們宅院裏作起亂來，後果不堪設想。是不是見兄弟們防備一下，您也早早將他們打發掉。要是被紅匪知道我們這裏居然窩藏馬匪，大軍前來，咱們都得跟著受牽連！”

    馬老爺點點頭，說道：“你說的這些我都考慮過，不過當時我孤身一人，若是秋當家的真有歹意，脅迫於我，早就得手了，還用等到現在？至於受牽連一事，隻要你我不說，村子裏敢於出頭挑事的人都被過天星殺死了，剩下的都是老實聽話之人，這下河村老爺我還是天，看哪個泥腿子敢去告密！”

    “老爺，夜長夢多，人心難測，還是小心一些為好！”護院頭領還在苦苦相勸，馬老爺卻明顯有些不耐煩。他覺得這是護院頭領嫉妒心作怪，見不得自己對秋當家的倚重，想早點把他們排斥掉。想到這裏，他對護院頭領揮揮手，又重新回到客廳，陪著秋當家敘話。

    當夜馬家大宅院大擺宴宴，盛情款待遠道而來的秋當家一行。院子裏麵擺了四桌，護院人員作陪，與秋當家的手下喝酒劃拳好不熱鬧。

    馬老爺看著這些明顯匪氣十足的家夥，心裏最後一絲懷疑煙消雲散了。他最害怕的不是國府軍隊，不是土匪，而是最近像一塊巨石壓在心頭的紅匪。從引來過天星襲擊農會和赤衛隊，馬老爺便知道自己與這些人身後的紅匪結下了血仇。看回民獨立團馬青年誓言報複的樣子，馬老爺也深感不安。要知道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有什麽徹底的秘密可言。若是有一天走漏了風聲，紅匪重新而來的時候，就是馬家破滅之日。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馬老爺對兵強馬壯的秋當家起了結交之心。排除了這夥人是紅匪假扮的可能，馬老爺的情緒也高昂起來，不停地向中堂擺放酒席間落座的秋當家敬酒布菜，言談甚歡。

    等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馬老爺出言試探道：“秋當家的，不知您打算在這裏逗留多久？可有什麽困難需要我解決？打打殺殺之事我做不來，其他能幫上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秋生演了這麽久的戲，等的就是這句話，故作為難地向左右看了看。馬老爺會意，揮推了其他閑雜人等，關上了房門，隻剩下秋生和馬老爺兩個人。

    “如此，秋當家有什麽事情，可以敞開說了吧？”

    “好，既然馬老爺動問，那我就直說了。實不相瞞，我聽說同心縣周圍杆子眾多，原打算在這裏紮下根，豎起八大王的旗號。可是最近紅匪不知道為什麽，鐵了心的要將這裏的杆子們全部拔出掉，正在調集大部隊向這裏進發。這些杆子在同心經營多年，積蓄必然不少，與其便宜紅匪，不如讓我們弟兄取來，也好作為東山再起的本錢。馬老爺在這裏土生土長，對於各家杆子的情況想必了解的通透，不如咱們合夥撈上一筆，三七分成，也好各取所需，皆大歡喜，不知馬老爺意下如何？”

    馬老爺一拍大腿，連聲叫好道：“好事兒啊！秋當家，你這是找對了人了！別的不敢說，這同心縣方圓百裏之內，大大小小的山頭我都熟悉。像你之前認識的過天星，聽說他們殺了紅匪回民獨立團的一個政委，正惹得紅匪滿世界找他報複呢。別人不知道他躲到哪兒去，我不用去看，猜也能猜的出來。其他的杆子頭頭有哪些秘密藏身之地，我也有詳細的了解。本打算有一天官府清廉，晏清匪患之時獻計獻策，可現在官府與土匪勾結，我這消息也毫無用武之地，索性告知於你，咱們一起發財！”

    兩個人一拍即合，一個有具體土匪隱藏地點信息，一個有強大的突擊力量，想來想去，將第一個動手的目標定在了過天星的身上。

    馬老爺豪氣地說道：“秋當家的，這一次若是滅了過天星，我分文不取，就當我們雙方合作的見麵禮。此人和我相鄰多年，彼此了解，他若不死，我心難安。所以我就一個要求，無論他說什麽，也不要聽他的，一槍斃命最好！”

    “沒問題，這等小事兒不足掛齒。為了表示誠意，等我幹掉他之後，把他的腦袋拿回來讓您過目，也好讓您從此心安！”秋生心裏對這個過天星也是勢在必得。殺了他後，即能完成師長命令，又能取得馬老爺的信任，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