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來了！”二少奶奶像個受驚的小鹿一樣，掙脫張慕癩的魔爪，跑到對麵的沙發上坐好，順便整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衣襟，還優雅地將兩鬢的零散的頭發向耳朵後麵捋了捋。這幾個動作行雲流水一般，花時甚少，就在張慕癩一眨眼的工夫，一個大方得體的女強人形象重新出現在張慕癩麵前。

    “沒事，是手下過來送茶水的。不過雲蘿，你這動作真夠快的。我現在已經開始認真考慮，要是把你捉回去當壓寨夫人，不知道會是怎樣？”張慕癩一邊安慰，一邊開著玩笑。

    二少奶奶白了張慕癩一眼，風情萬種地說道：”我可沒那個命，能維持現狀我就心滿意足了。男人嘛，偶爾吃一兩次還算新鮮，若是整天放在家裏，日子長了成了黃臉婆，看都看膩了，哪裏還會想到天天去吃！“

    張慕癩也隻是說說而已，這個身體裏麵另外一個身份時時刻刻都在提醒他，土匪張閻王怎麽貪財好色都不為過，共眾黨黨員、紅軍戰士張慕癩如果這樣做，一個作風不正派的帽子妥妥地扣上，或許有些人已經等待這個機會好久了，肯定不會輕易放過。

    或許是張慕癩這一瞬間的失神讓極為敏感的二少奶奶捕捉到，又或者真的有聰慧如斯的女子，總之在這一刻，二少奶奶突然發覺在這個外表色色與粗豪的下麵，還潛藏著一個不一樣的靈魂。那個靈魂表露出來的蛛絲馬跡讓她覺得，也許這個小男人還有與外表截然相反的一麵，隻是張慕癩偶爾想著心事的神情更加的吸引人，一時之間她竟然有些看呆了。

    等到張殿元送完茶水出去，兩個人重新坐定，開始談論正事兒。二少奶奶喝了一口茶水，率先打破沉默的僵局。

    “大當家的，你們打算要彈藥進行補充，這我能理解。隻是因為陝北那裏正在鬧紅匪，國民政府對這類物資管理的更加嚴格，沒有人會冒著掉腦袋的危險幫你做這種事兒的，哪怕收益再多也不會去做，畢竟有錢掙，沒命花，大家都不是傻子。”

    看了看張慕癩仍舊洗耳恭聽的樣子，二少奶奶很是滿意，覺得這小男人沒有當場發火，而是等著聽下文，起碼這份沉穩的氣度就是普通人所不具備的。

    “要想大規模的獲得彈藥，從軍隊那裏獲得的渠道已經堵死，依靠繳獲更是杯水車薪。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從兵工廠那裏直接獲得，不過這也隻是想想而已。我聽說東北的兵工廠已經落入日本人手裏，這個就不要想了。太原的兵工廠更是閆老西的命根子，把持的很嚴。漢口兵工廠就在委員長的眼皮子底下，更是難如上青天。所以這類渠道也是沒戲。現在隻剩下一個渠道，就是從洋人那裏購買。要是走海運，想要穿省過縣地把東西運到咱們這兒，十停能剩兩停都是高估，沒準會在半途就被瓜分殆盡。隻剩下走陸路這一條通道。咱們中衛這裏，別看地處偏僻，四下不靠，可有一個別人絕對想不到的對外聯絡交通的通道。“

    “哦？是哪裏？雲蘿就不要再賣關子了，否則我可不會在這裏老實地坐著。”聽二少奶奶這麽一說，張慕癩頓時來了興趣。之前左全參謀長在介紹這個位置的重要性時，他都是很認真地在聽，沒覺得這裏居然會有對外聯係的通道，隻不過因為這裏屬於三不管地區，敵人兵力薄弱，進可攻退可守，主席是想在這裏留下一個楔子罷了。

    張慕癩這種關切的神色，還有言語中的暗示，落在二少奶奶眼裏、聽在耳朵裏，忍不住輕啐道：”看你那猴急的樣子，總想著欺負我！老實地坐好，聽我慢慢給你道來！“

    聽著二少奶奶慢慢地描述，一個美好的前景慢慢展現在張慕癩麵前。從中衛城向西，越過浩瀚的騰格裏大沙漠，就是內蒙古的阿拉善左旗，與之想連的便是額濟納旗。雖然這兩個旗除了草和牛羊，其他的什麽都沒有，可是額濟納旗的對麵就是就是外蒙。這個從1911年開始“獨立”，幾經周折的所謂的“蒙古人民共和國”於1924年11月26日成立，日益脫離了中華大家庭。雖然1924年中蘇簽訂了《中俄解決懸案大綱協定》中承認外蒙古是中國的一部分，但事實上老毛子在這裏還有大量的駐軍，在此之後也絕口不提國民政府對外蒙古的主權。外蒙雖然沒有什麽軍工企業，可毛子有啊！從後世而來的張慕癩可是知道蘇聯解體時毛子軍人的德性，幾瓶白酒下肚，有足夠的硬通貨給他們，就連導彈都能給你折騰出來。

    “雲蘿，你怎麽知道這條通道的？”張慕癩很好奇，因為中衛離外蒙古中間不說有什麽艱難險阻，就一個騰格裏大沙漠，便能難住幾乎所有的人。這個時代沒有gps定位，單純依靠指南針這種碰見磁場異常就不靠譜的東西，要想穿越無邊無際的沙漠瀚海，幾乎是在拿生命開玩笑。

    “你忘了赫連家是幹什麽的了吧？要想在中衛城經營皮貨生意，東北離我們過於遙遠，沿途匪患嚴重，沒有原料我們的生意便會破產。為了求生存，赫連家的祖輩足足搭進去上百條人命才發現這麽一條最近的通道。雖然自然形成的風險較多，可勝在沒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勢力，這年頭，人禍甚於天災。不過也不是說這條路就毫無風險了，你知道為什麽我作為二少奶奶卻能當起這個家麽？“

    張慕癩聽得入神，不由自主地問道：“為什麽？”

    “因為我家相公和大娘便是在去外蒙接貨回來的路上遇見了沙暴，兩個人同時遇難，隻有我留在家中照看年幼的孩子才幸免。為了這個家不破碎，也為了孩子將來能有一個好的生活環境，我一個婦道人家迫不得已才出來拋頭露麵。“二少奶奶說到傷心處，想起自己為了這個家付出的一切，忍不住嚶嚶哭泣起來。

    張慕癩連忙出言安慰道：”一切都過去了，雲蘿，現在遇見我，你就開始否極泰來交好運了。等你老了回過頭來再看，所有的苦難都是為了將來能夠過上好日子，都是值得的。你付出多少辛苦，老天爺就會給你多少回報。好了，求求你別哭了，讓我的部下聽見，還以為我把你怎麽樣了呢？“

    二少奶奶破涕為笑道：“你能把我怎麽樣？就怕我送上門來，你都不屑一顧呢？”

    “怎麽會？我又不是魯男子，不懂你的心意。隻是有些事情永遠不是願不願的問題，而是能不能的問題。時間長了，雲蘿必會懂我！“有些話張慕癩不好明言，隻好隱晦地暗示她幾句，也好為將來這個張閻王的身份穿幫埋下一個伏筆。

    按照二少奶奶的想法，張慕癩可以派出信得過的人員和赫連家的商隊走一趟這個通道，在外蒙找一個軍火商，由赫連家的商隊負責運送，這樣一來，可以極為隱蔽地為張慕癩的手下提供源源不絕的彈藥補給，而且不虞被人發現。隻是這樣一來，一直由赫連家保守的這一通道的秘密也會被拿出來與張慕癩共享，就算作前期的投入。要知道這世上最大的買賣之一便是販賣軍火，想必這其中的利潤足夠彌補赫連家的損失了。

    張慕癩一想，“還找什麽軍火商啊？直接就找蘇聯老大哥要就是。現在的共眾黨中央還在接受共產國際的領導，莫斯科那裏不時的還會有各種指示下達，這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其實還是共產國際的首倡。同為紅軍，兄弟槍彈不夠用了，支援一點吧！記憶中這個時候蘇共在靠近新疆的邊境地區為紅軍囤積了大量的軍用物資，西路軍為什麽想要西征，其實也是為了能打通這個通道，接收這批軍火物資。如果自己在中衛這裏開辟出一條新的通道，是不是就能間接地改變一下西路軍的命運，也能為革命保留更多的力量。”

    一想到這裏，張慕癩再也控製不住激動的心情，騰地站起來在地上來回地走著，思考著這個可能。“雲蘿，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其他人，我始終是不能放心，也不用派什麽信得過的人員了，這一次我打算親自前去探路。你先回去準備，等我的消息。等我和八大王他們商量妥了，就立刻出發。”

    兩人商量妥當，開始分頭準備。二少奶奶回去組織駱駝隊，帶足路上需要的食物和飲水，最重要的是把赫連家有過數次帶隊經驗的赫連春樹重新叫了回來，打算讓他帶隊。得知又要走秘密通道去外蒙那裏，赫連春樹一臉的興奮。“二少奶奶，我可是好久沒去那裏了，估計他們那裏有不少存貨，這一次咱們是不是做一筆大的，爭取把他們的好貨色全部拿下？”

    “三叔，這次不光是咱們赫連家自己人，還有張閻王也要帶人一起前去，這是我們談妥的條件。皮貨也可以適當地買一些，不過咱們的大頭生意是軍火，這要比單純的皮貨生意利潤多的多。所以我打算和你們一起走一趟，你盡量挑選信得過、嘴嚴實的家裏人，爭取把這條路趟出來。那樣一來，咱們赫連家的壯大指日可待！”

    與此同時，張慕癩的請示電報也飛到了中央。主席一看到電報內容，立即組織中央委員們一起開會，專程研究這個情況。

    “我看可以嘛！”周副主席第一個開口。“我們和共產國際的聯絡一直很暢通，蘇聯同誌對我們的支持向來很大。隻不過相隔很遠，所以很多重要的物資運不過來。如果慕癩同誌能夠就近走出一條捷徑，能夠把紅軍急需的東西通過中衛源源不斷地運回陝甘邊區，對於缺乏有效補給的紅軍來說，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情，我支持這個想法！”

    “我也同意！”朱老總甕聲甕氣地說道。“慕癩同誌一向穩重，這一定是他多方研判，看到了事情的可行，這才向中央請示的。我相信他能給咱們開辟一條隱蔽的路線。有了槍彈補給，這日子必然好過些，再也不用戰士們算計著子彈的數量，也不必用血肉之軀和敵人拚刺刀了！”

    有了這兩位帶頭，與會的中央委員們很快達成了一致。中央這邊直接與共產國際聯係，讓他們做好接應的準備。這邊電告張慕癩，“準予行動，注意自身安全，期待好消息！”

    有了中央的批準，張慕癩交代趙新城要密切注意周圍之敵，必要時可以讓八軍團的騎兵師出動掃蕩一下外圍之敵，確保中衛城有一個安定環境，讓這裏的經濟得到快速發展。隨即張慕癩帶著一個小隊的九縱戰士，攜帶一部電台，與赫連家的路駝隊會合，準備穿越騰格裏沙漠，打通與外蒙的陸路聯係。

    看見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二少奶奶，張慕癩差點沒認出來。不過那種熟悉的香味讓他一下子判斷出這個人是誰，連忙問道：“二少奶奶，你不在家坐鎮，和我們一起去幹什麽，多危險啊？快回去，別忘了你還有年幼的孩子呢，真要是有什麽閃失，我們可賠不起！”（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