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慕癩原以為自己騎著馬，二少奶奶的駱駝不一定跟得上，哪知道一旦真正跑起來，這沙漠之舟的名號還真不是吹出來的。或許是感受到了沙蠍的巨大威脅，這些駱駝個個都是健步如飛，速度很快。若不是它們都馱著沉重的行李，即便是白馬這樣的駿馬，也不見得是它們的對手。

    一行人拉開長長的隊伍，快速向東北方向跑去。堪堪跑出胡楊林，後麵隱約傳來一聲戰馬的悲鳴。張慕癩鬆開拽著駱駝韁繩的手，讓二少奶奶繼續向前跑，自己則策馬奔上附近一座沙丘，向後路觀望。

    卻是一名負責斷後戰士的戰馬被幾隻沙蠍蟄中，在奔跑過程中毒性發作，摔倒在地，將背上的戰士摔了出去。好在這名戰士早有準備，在落地的一霎那打了一個滾，柔軟沙地也起到了很好的緩衝作用，整個人站起來的時候居然毫發無傷。可是當他撒腿繼續向前跑的時候，柔軟的沙子反而成了巨大的阻礙，奔跑的速度根本提不起來，反而那些在身後追來的沙蠍在沙漠上如魚得水一般，緊跟著他的身後狂追而來。

    跑在這名落馬戰士前麵的是幾個駝馬商隊裏的人，這些赫連家的夥計已經被嚇得不輕，隻顧自己逃命，哪裏會有人考慮剛剛那個斷後土匪的死活。在他們心裏，或許覺得反正土匪們多得到處都是，死上個把個不算什麽。至於其他九縱戰士，因為距離過遠，根本沒有察覺到有一名戰友處於危險之中。

    張慕癩毫不猶豫地縱馬奔下沙丘，直奔那個戰士奔跑的方向而去。猛然聽得身後隱約傳來一聲嬌呼，回頭望去，卻是二少奶奶正騎著駱駝，一臉關切地向自己這邊跑了回來，邊跑邊喊：“大當家的，你快回來，不要命了！”

    “娘希匹的！”張慕癩一著急又把這句罵人的話說了出來。這邊救人要緊，那邊二少奶奶又來湊熱鬧。雖然嘴上罵著娘，心裏還是很感動。自己和她目前無論怎麽看都像是露水姻緣，自己也承諾不了什麽，目前還是土匪的身份，可這個癡情的女子居然用情至深，不顧惜自己的性命，這份情誼，如何報答啊！隻是現在是危機關頭，爭分奪秒的當口，可沒時間讓他瞎想，一邊回身繼續催馬向前，一邊大聲地喊道：“悉雲蘿，你若真的擔心，就快回去，不要給我添亂，讓我分心。我向你保證，我會平安回來！”

    二少奶奶從未聽張慕癩這麽叫過她的全名，知道這小男人確實是生氣了，見他又做出了保證，聽話地勒住了韁繩，戀戀不舍地向他那裏看了一眼，騎著駱駝又向回跑去。

    不用回頭張慕癩便感知到二少奶奶聽話地回去了，這才放下心來。顧忌一去，他更是加速催馬，旋風一般迎著那個戰士而去。

    那個戰士遠遠看清了師長的舉動，眼淚都快下來了。九縱雖然是張慕癩一手訓練出來的，可黃蘇政委、羅寰主任對他們這支部隊的思想政治工作從來沒有放鬆過。他們接受的第一條命令便是無論什麽情況，確保張慕癩師長的安全永遠放在第一位，為了達到這個目標，每名戰士都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的生命。眼見為了救自己，恐怕會將師長陷於危險境地，這與接受到的終身有效的命令不符，連忙大聲喊道：“大當家的，不要管我，快往回跑，你若是再往前來，我便往回跑了！”

    隻是張慕癩騎的白馬速度奇快，未等他這句話說完，便如同一片白雲飛來，堪堪跑到這名戰士麵前。馬上的張慕癩反手拔出村正，俯身向著地麵閃電般一斬，在這電光石火當中，常人隻會看到他隻出了一刀，實際上他已經利用村正鋒利的刀尖將追在最前麵的十幾隻沙蠍砍為兩段。

    白馬的慣性讓它自己根本停不下來，即使是張慕癩發力將他緊緊勒住，兩個馬蹄子應聲抬的高高的，等落下之後，巨大的動能將馬蹄下的沙子高高揚起，連同沙子上浮動的沙蠍一起飛灑於空中。

    地上那個戰士本已經力竭，為了師長的安全已經打算轉身了，被張慕癩明亮的刀鋒愰的一愣神的工夫，一隻大手從半空探下，抓住了他的右手，用力一甩。這個戰士反應也不慢，借著師長的力量腳下使勁，飛起在空中。一片刀光在他的腿部閃爍幾次，將附在他腿部的幾隻沙蠍砍死。

    這時的白馬已經掉過頭來，四蹄翻飛地向回奔跑，恰好接住了空中的九縱戰士，落在張慕癩身後的馬背上。

    張慕癩見順利完成了救人任務，腿部稍稍夾緊，給胯下白馬一個示意。這時候白馬再次發力，以衝刺一般的表現絕塵而去，留下一片黑壓壓地沙蠍徒勞地在原地揮舞著鼇鉗，發出一陣陣不甘心的嘶鳴。

    跑到半路，恰好遇見了攜帶馬匹趕過來接應的秋生和張殿元。張慕癩將身後的戰士送到了無人的戰馬上，又下來圍著白馬轉了一圈，沒再發現問題，隻是馬蹄下黏糊糊地，沾了一層沙蠍的屍體。

    幾個人繼續策馬前行，10多分鍾之後，便追上了駝馬商隊。看見大家平安無事地回來，無論是九縱戰士，還是駝隊人員，都發出了歡呼聲。二少奶奶更是毫不避諱地從駱駝背上跳下，向張慕癩跑了過來，整個人如八爪魚似的騎跨在他的身上，雙臂死死地摟著他的脖子，雨點一樣的熱吻紛紛落在了他的臉上。

    張慕癩放開牽著白馬韁繩的左手，同樣用雙臂將二少奶奶擁抱住，不住地說道：“雲蘿不用擔心，我答應過你的，這不平安回來了麽！”

    二少奶奶一顆心終於落到了肚子裏，這才發現自己因為情難自禁，行為有些不雅，連忙鬆開夾緊的雙腿雙手，從張慕癩身子上滑落下來，有些不好意思。

    二少奶奶回頭望去，卻見九縱的戰士早就背傳了身子。赫連家的駝隊有個別人沒來得及將目光移開，連忙強行將頭扭動，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她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拉著張慕癩的右手，向前走去。

    “三叔，我們現在的位置在哪？偏離道路多遠？”徹底放鬆的二少奶奶找到了正在清點損失的赫連春樹，迫不及待地問道。

    赫連春樹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有些擔憂地回答道：“少奶奶，咱們當初逃出來時，根本沒心思辨別方向，而且奔跑的時間很長，估計最少偏離正確道路好幾十裏地。好在夜空中北極星清晰可見，還不至於失去大致的方向。我感覺了一下，隻要我們向西北方向斜插過去，很快就能找到原來的道路。”

    二少奶奶“哦”了一聲，放下心來。隨即又接著問道：“咱們赫連家駝隊人員沒有損失吧？”

    “人員倒是沒有什麽損失，隻是我們跑丟了一匹駱駝，上麵有食物和飲水，大約占到了整個補給的十分之一。”

    “隻要人沒事兒就好，這次咱們帶的補給充足，十分之一影響不了大局，讓大家省著點用，堅持一下，等出了這片大沙漠就能很快得到補充了！”

    二少奶奶出於對赫連春樹的了解，對能夠順利走出這片沙漠充滿了信心。這種情緒也感染了赫連春樹，很快就振作起來，招呼著大家抓緊時間趕路。

    夜色撩人，可是大家因為剛剛的一幕仍心有餘悸，都不肯做聲，悶頭向前趕路。張慕癩反而覺得沒什麽可害怕的，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經曆過之後反而是一種寶貴的財富。隻要人員沒有損失，便是最大的勝利。

    看著有些沉悶的氣氛，張慕癩覺得有必要鼓舞一下士氣。他轉頭對一旁駱駝背上的二少奶奶說道：“雲蘿，我給你唱支歌吧，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

    九縱戰士一聽師長要唱歌，個個都把耳朵豎了起來，大家都知道師長的歌唱的好聽，就連茅主席都誇讚過。二少奶奶正覺得憋悶，不知如何打破的時候，聽張慕癩這麽說，連忙點頭，歡快地說道：“好啊好啊！讓我聽聽張大當家的歌喉！”

    “酒醉百花香

    醒時清風涼

    西風卷不動琴上霜

    敖包唱月明

    馬蹄踏斜陽

    碧草流水趣何長

    日月穿梭過

    富貴比花落

    拋書臥弄羌笛懶雲窩

    縱馬飛歌遠蒼涼

    ……”

    一曲大漠，讓張慕癩既唱出了天高地曠的味道，又有一種鐵血豪情在其中，讓久走大漠的赫連春樹產生強烈的共鳴，忍不住開口稱讚道：“好、好、好！想不到張大當家對大漠風光了解的如此透徹，更可貴的是聽了之後讓人心胸開闊，豪情萬丈，實在難得！”

    二少奶奶更是聽得眼睛直冒小星星，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張慕癩，那種愛慕表情，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咬上一口。

    受到歌聲的感染，駝隊人員的情緒明顯高漲了許多，一些人開始討論著剛剛張閻王張大當家唱的歌詞內容，對這個殺人如麻，讓中衛城的豪紳個個俯首帖耳的土匪頭子刮目相看。

    九縱戰士雖然精神上有所準備，如今也是被震的不輕。早就聽說師長文武雙全，茅主席、朱總司令都曾經讚不絕口，如今一聽，果然是名不虛傳。

    駝隊趁夜繼續前行，中途不再休息，渴了餓了就在馬背上、駝背上解決。剛剛那驚險一幕，讓大家對沙漠的危險有了更深的了解。雖然走出了好遠，可都心有餘悸，總覺著離那裏越遠越好，否則沒準那些蠍子們又會追上來。

    夜晚雖然有北極星指路，可赫連春樹越走心越沒底。這都走了將近3個多小時了，沿途熟悉的路況不但沒有見著，而且景物大變，連綿不斷的沙丘在黑暗的遠方，像一群擇人而噬的野獸，散發著莫名的危險。

    “停止前進，就地進行短暫休息。駝馬不要卸鞍，活動活動身子就好，等候通知。”赫連春樹發出了命令之後，來到二少奶奶和張慕癩身邊，臉色凝重地說道：“二少奶奶、張大當家的，有一個情況要向你們說明一下，剛剛咱們隻顧著逃命，不辯方向，昨夜的風沙又把景物改變了許多，找不到熟悉的舊貌。簡單地說，就是我們迷路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