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頭，赤色盈滿整個大地。

    周寧以往看到的月亮都是毛茸茸的，泛著淡黃色的柔光。

    今天的月亮，卻是赤色，那顏色似血，濃重得讓人心頭發寒。

    周寧能清晰的感覺到溫度在快速降低，身上的衣服似乎都無法禦寒了，唯獨胸口的那塊玉發著燙，在這寒夜裏，格外暖人。

    “開始吧。”

    萬玄的臉龐在那湖中不停滾動的物質映襯下，看起來格外朦朧，他話出口，聲音卻無比謹慎。

    周寧手心出了一層薄汗，萬玄尚且都這麽認真，恐怕今晚真的有一場惡戰，她也無法避免的緊張了起來。

    秦長生站在一旁，他的手中拿著的便是白日裏的那把劍。

    在這夜裏，那劍泛了淡淡的紅光，周寧記得，這把劍叫魚腸劍。

    她不知道這把劍的來頭，卻能感受到來自魚腸劍的劍氣。

    那是一種歲月長長久久沉澱下來的味道，內裏飽含鋒利和肅殺。

    此刻，在萬玄話音剛落下的時候，秦長生便動了，他脫去了外衣，然後周寧便看見了秦長生穿上了一件白色的紗衣。

    當然，在周寧看來，更準確點的說，那像是一件加長版的拖地仿古連衣長裙。

    周寧見過這件衣服，在業城鄉下的山上，她第一次見到秦長生的時候，那時她還一度以為秦長生是一個喜歡在夜晚cosplay的奇怪少年。

    萬玄也適時的拿出了他放在包中的那隻大毛筆，隨即又拿出了白日裏周寧和秦長生血的那兩個罐子，他開了周寧的那罐血，以毛筆沾血。

    而秦長生的那罐血，萬玄直接給了秦長生，秦長生接過罐子，然後幾步便踏入了幹涸的湖中央。

    周寧隻覺得今夜的事情看起來都詭異無比，她揉揉眼睛，沒看錯的話，那兩罐血居然也是發著光的，連帶著兩個罐子都泛著光。

    正當周寧集中注意力的時候，她身後的陳妍父母卻突然發出了驚呼：“剛才那個大師怎麽突然不見了……不見了……”

    說話的是陳妍的母親，周寧轉頭看去，陳妍父親似乎也非常驚訝，而陳妍母親手指的方向是秦長生剛才站著的地方。

    周寧不語隻是轉過身來繼續看著秦長生和萬玄，看陳妍父母這大驚小怪的模樣，他們似乎看不到秦長生了？

    周寧驚心動魄的事兒經曆多了，現在反而淡定了許多，她不打算給陳妍父母解釋什麽，她猜想，問題就出在秦長生身上穿著的那件白大褂，看來那衣服來頭不小，恐怕可以讓人隱去身影，卻是不知自己是不是因為陰陽眼的緣故，居然還是能看到秦長生。

    這下周寧也能想通在業城鄉下初遇秦長生的時候，他為什麽會那樣懷疑自己了，也是，普通人都看不見的東西，自己卻能看見，這確實值得懷疑。

    湖邊的霧氣越來越濃重了，這霧氣十分的阻擋視線，陳妍父母也忍不住朝著周寧這邊靠。

    他們也覺得今夜格外的怪異，現在不免有些後悔來了這裏，可是已經到這兒了再抽身也不好意思，更何況，這三個人看起來確實不像是江湖騙子，畢竟剛才那個年輕點的大師確實是當著他們的麵突然就消失了。

    周寧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管陳妍一家子了，這濃重的霧氣對別人有用，對她沒用，她能清晰的看見湖中的情況。

    隻見秦長生手拿著劍，他開了自己的那罐血，然後左手拿起罐子便朝著空中揚去，裏頭的血瞬間撒出，在空中彌漫成一潑血霧，他右手執劍，將劍直接揮到那一潑血中，然後不過一瞬間，那血便被劍吸得幹幹淨淨的，整個動作，流暢且一氣嗬成，要不是場合不對，周寧都要忍不住丟個銅板叫一聲好了。

    秦長生穿著那一身白大褂在湖中央，他一臉肅殺，隻見下一秒，他便開始舞劍。

    他手中的劍閃動著的光芒和赤月的光揉雜在了一起，一身白衣仿佛也沾染了點點赤色一般。

    周寧觀察了許久，秦長生走的每一步和手中的每一個動作都像是設計好的點一般，那劍尖在湖中的泥地上劃動著，每一下，都帶著血色。

    周寧隱隱的覺得，秦長生好像在畫一個陣，那些流暢的血色劍痕在湖中央若隱若現，相互連接，看起來有種怪異的美感。

    那邊萬玄也沒有閑著，他手執沾血的毛筆站在湖邊也開始畫著什麽，他邊畫邊繞著湖走。

    一人在湖中央舞劍，一人在湖邊手執毛筆，看起來著實有些美好的意境。

    可是周寧知道，這種活兒並不簡單，其中所有的步驟是一步都不能錯的，不然就功虧一簣了。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空氣中開始慢慢的刮起了風，隻是這風很快變大甚至有越發加強的勢頭，吹散了霧氣，周寧敏感的聞到了來自風中的腥味，還有一些腐朽且陳舊的鬼氣。

    周寧眉頭緊蹙，她小心的看著周圍，然後輕聲提醒兩人。

    “來了。”

    周寧不清楚業城究竟有多少鬼，但是如萬玄所說，他們當初來業城時便察覺了業城上空的怨氣，而這怨氣所有者便是陳妍，那麽值得慶幸的是，業城這地方應該不會再有跟陳妍實力相當的死靈了。

    鬼物也有靈性，他們應該是能感覺到來自於驅鬼者的靈氣，若不是心懷邪念的死靈，恐怕不會來這裏蹚這趟渾水。

    那麽是誰來了？

    答案不言而喻。

    秦長生舞劍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他以血舞劍，畫出的陣也終於完完整整的出現在了周寧的眼前。

    那是一個類似於八卦陣的圖，可是不一樣的是，圖中央畫著的圖案，很像一雙眼睛，十分怪異。

    周寧記得，萬玄說過秦長生的血對鬼來說有很強大的吸引力，那麽以秦長生的血做的陣到底會有什麽用處，周寧不得而知。

    而正當周寧冥思苦想，下一秒，一陣腥風突然揚起，裹挾著的是濃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鬼氣。

    周寧還未反應過來之時，那個陣中便出現了一個著了紅衣的身影，周寧輕咳了兩聲，她睜大了雙眼。

    那是，陳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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