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聲音沙啞無比，還伴隨著陣陣桀桀聲，聽起來很滲人。

    監護室內幫忙開門的醫生早已經出去了，從剛才便隻餘下周寧三人，以及躺在床上幾乎可以稱為活死人的周寧的母親。

    可現在這裏多了一個鬼，一個姑且看得出來人形的鬼。

    “爸爸？”周寧皺眉。

    那一天父親虛弱的模樣，周寧還記憶猶新，這才多久？雖然依舊不成人形，可是他身上竟然迸發出了陣陣肅殺之氣。

    周寧看著父親像護犢子一樣阻擋在母親病床前，似乎生怕周寧會對母親怎麽樣一樣。

    他的身上還冒著一陣陣灰煙，周寧定睛看了看，那是灼傷的痕跡，恐怕父親剛才心急，便是直接從自己身旁擦了過去，因此這才被灼傷了。

    周寧一時心中五味雜陳，她不知道父母感情究竟好到何種程度，可是她卻也大概能猜到。

    卻不知道，真實的狀況遠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徹底。

    她記得之前還在業城鄉下的時候，周家人閑談的時候說過，太爺爺對母親如此不喜，並不僅僅是因為所謂的寡婦論，還有一點便是關於父母當年車禍的狀況。

    據說當年父母兩人出車禍時，當時父親駕車，母親就在副駕駛上。

    而車禍時，從正前方超速行駛過來的大貨車，父親如果本能的趨利避害的話，他應該會直接打轉方向盤，讓副駕駛座的那一邊露在最危險的地方。

    可是，後來做事故鑒定的時候，所有人都震驚的發現，當時周寧父親做的選擇是將副駕駛上的妻子護在內側，而整個駕駛座是最先受到撞擊的地方。

    父親根本來不及被救治，他是當場死亡的，據說他整個人都被撞得不成人形了，但就是這樣，在他死之前他還不忘緊緊抱住母親，母親被發現的時候，就是在父親的懷裏。

    但是即使父親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母親的命，母親卻苟延殘喘了這些年，依舊沒能撐下去。

    可想而知，當年那場車禍有多慘烈。

    這也是太爺爺那麽不喜歡母親的原因，他覺得，周家最有出息的子孫是因為保護一個女人才送了命，因此本來這不過是一場意外事故，他卻將這筆人命債全在了周寧母親的頭上。

    而現在，周寧看見明明知道自己是螳臂當車，可是他依然固執的保護著母親，明明虛弱得連說話都艱難，他卻依然努力的讓周寧不要傷害母親。

    萬玄和秦長生見著這一幕時，兩個人也覺得有些驚訝。

    按周寧父親死靈虛弱得程度，他竟然還能自己從盒子裏跑出來，真不知道這是執念的力量，還是真愛可以創造一切。

    “爸，媽的身體狀況……”

    說到這裏，周寧也有些語塞。

    醫生告訴過周寧，母親其實並非真的沒辦法活下去，她身體狀況變成這樣，最根本的原因在於，當初身受重創時沒有得到好的治療，而後又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間，能拖到現在其實就是個奇跡。

    而為什麽最終會弄成這樣，這自然是周家人的鍋，周寧不背。

    周寧心情很是複雜，她看不太清父親的臉，因此她隻能憑感覺盡量跟父親的死靈對視。

    “爸，媽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了您明白嗎？也許死……”

    “不！你母親不會死的！”父親的死靈聲調突然拔高，聽起來有些刺耳朵。

    萬玄站在周寧身後，他眼中寒意漸深：“你父親情況不太好，他現在執念已深，你說再多都是無用功了。”

    周寧父親這模樣，萬玄恐怕再熟悉不過，死靈的執念就跟人的欲望一樣，都有一個限度，而任何事一旦超過了一個限度，就一定會有麻煩。

    人的欲望沸騰時，人性便會被摒棄，這也是古往今來，每每朝代更迭之時，都血流成河哀鴻遍野的緣故，上位者對權力的欲望要得以滿足，便是要無數白骨堆砌而成。

    而同理，死靈的執念很好滿足，可是這執念一旦生了根發了芽長成了參天大樹時，那麽即使生時再怎麽善良的人，死後都會由執念支配，這種執念便會讓其為禍人間，到時候便又是另一種人間慘劇。

    “那我們該怎麽辦？”

    周寧低聲詢問萬玄，她的眼睛還死死盯著父親的死靈，那愈演愈烈的肅殺之氣，讓人十分不安。

    這種感覺不同於之前陳妍那時，畢竟眼前這個人是自己原身的父親。

    如非必要，周寧真的不想傷害他。

    萬玄聽到周寧的問題，他不語，而是看向秦長生。

    秦長生冷眼微挑，然後薄唇輕輕吐出了一個讓人心驚的字。

    “斬。”（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