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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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微頓了頓,山本隆一續道:“這次事件中,對方能夠同一時間對三家銀行發起攻擊,並在事後,把三家銀行中七十多萬塊的大洋全部洗劫一空,這充分說明了對方人手眾多。護街會這夥支那人人數很少,總共也就十幾個人,即使加上修理廠的工人,都是太少。當天夜晚,修理廠還在連夜趕工,第二天又交付了一批機械。人數,這就是排除這夥支那人嫌疑的第三個原因。”

    趁火打劫的警察、青幫等撈錢的行為,很好的掩護了護街會。那些需要眾多的人手才能搬走的現大洋,令黑龍會很快得出了對方人馬眾多的結論。

    孫書誌和黎平儒等在行動中,一直沒有采用小口徑武器,這點很好的保護了第九師在上海的所有戰士。這些戰士,包括紅麻過來的孫書誌等人,也包括太行過來的肖放、孔哲等人。

    那些市麵上常見的武器,令小日本的調查走上了歧路。青幫對於彈道、口徑這些技術上的東西全然不懂,自然不感興趣。但作為企圖在將來統治上海的小日本來說,這些都是他們關注的東西。

    從上海的每一次火拚中,了解各方的實力,掌握他們的動態,進而為進主上海,管理和控製各方麵的力量作準備,這是黑龍會上海分會的一個職責。

    因此,對於太行、紅麻過來的第九師戰士,他們在上海的曆次衝突的情況,小日的黑龍會都有記錄,並且都記載了他們使用的武器情況。

    拍賣行中幹掉二十多人的一夜,以及紅麻根據地過來的戰士那一晚的屠殺,已經被黑龍會記錄在案。同時記錄的,還有孫書誌遊說杜月升那天,黑龍會在一個巧合下記錄的孫書誌和吳有慶的相貌。

    於是,當孫書誌等人組織護街會的時候,青幫沒有發現他們就是城南那晚的屠殺者,而黑龍會卻從孫書誌和吳有慶的相貌上,確認了他們就是城南那次衝突的主角之一。

    帶著某種目的,小日本沒有向黃金容舉報孫書誌等人,而是把這個把柄隱秘的握在了手中。而接下來護街會與青幫的曆次衝突,小日本就沒有那麽熱切的關注了。畢竟,采樣化驗及分析都是需要耗費資源的。

    於是,太行和紅麻兩個根據地過來的第九師戰士的武器,都被小日本記錄了下來,黑龍會也在孫書誌與肖放等未知道彼此的存在前,就得出了兩處都是同一夥人馬的結論。

    在聞知銀行被劫的時候,黑龍會首先的懷疑對象中,就有孫書誌這一夥人,並且還是排在首列。隨後,山本隆一基於這三個原因,居然把孫書誌與肖放兩處人馬當作一支人馬給排除掉了。

    源田本息皺了皺眉,德國人參合進來了可不是一件好事。不過,他也並不是很擔心,德國與中華距離實在太遠,所謂鞭長莫及,非不想及,而是不能及也。他拋開心中對肖放等的疑惑,指著下麵的杜月升問道:“那這個人又是什麽人?”

    山本隆一答道:“這是上海青幫內部的一個頭子。這人是目前最有可能作案的人。在實力上,此人手下秘密訓練有一批精銳,據估計,總數在400-500之間,有足夠的實力對我們的銀行進行突擊,然後運走所有的銀元。在動機方麵。他新開了一間銀行,根據我們對他的資產評估,即使加上其他銀行、企業存入他銀行的禮金,他也遠遠沒有足夠的資本可以開一家銀行。這之間存在的資金差額,足以讓他挺而走險。而且,此人一貫反對我大日本帝國,是一個激進主義者,極有可能就是他幹的。”

    源田本息問道:“為什麽還不逮捕他?對這樣的危險分子,寧可殺錯,不能放過。”

    山本隆一小心的答道:“現在還不知道他將銀元收藏到哪兒去了,正在對他進行跟蹤監視,等追查到銀元的下落,我會立即與上海駐軍采取行動,追回我們銀行丟失的銀元。”

    源田本息聽完他的匯報,走上前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讚道:“好!山本君!不愧是我大日本帝國的精英,這件事,要盡快去辦,早日追回銀元的下落。你知道的,海軍部那幫人整天就叫嚷著向南洋發展,我們在中華國遭到什麽損失都會被他們拿出來議論,這件事情,陸軍部已經受到了很大的壓力。要努力啊!”

    山本隆一頓時立正,答道:“為了帝國的興盛,誓死不休。”

    源田本息見狀,很是欣慰,他笑著說道:“山本君,也不用這麽嚴肅。征服支那,一直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的目標。”說道這裏,源田本息也帶上了幾分興奮:“我們黑龍會正配合陸軍部,為了將來在中華國進行的戰鬥進行各種準備,陸軍部為了將來的進入中華國,也正在儲備物資。可以預見的,在將來的兩三年內,我們肯定會向中華國開進。為了這個目標,我們還需要努力啊!”

    說到這裏,源田本息頓了頓,嚴肅的說道:“山本君,你將來必須要注意,一定要拉攏上海的各種勢力,讓他們為了大日本帝國服務。象杜月升這樣,不能拉攏的勢力,能除掉的就除掉,不能除掉的,也必須摸清楚他們的底細,等到帝國軍隊進入時,就可以把他們一網打盡。”

    山本隆一把頭一低,鄭重的答道:“嘿!”源田本息這才滿意的離去。

    這些,孫書誌並不知道。他不知道在上海還有一支與自己同樣根源的力量,更不知道,自己與還不知道的另一部分戰友都已經落入了小日本黑龍會的視線當中。

    此刻,孫書誌已經向李錦江匯報完畢。李錦江不清楚上海的局勢,也不妄作議論,叮囑了一番小心,再作了一番鼓勵,便返回醫院。

    回到醫院,出乎意料的,有四名青幫的弟子在大廳中等候他們,奉上了一張大紅帖子,上麵霍然寫著:邀請李錦江明日到青幫總舵去觀禮。

    李錦江三人頗感到奇怪。今天下午,三人就發現,散步的時候,黃琳的保鏢數次指揮青幫弟子辦事,顯然黃琳與青幫頗有淵源。因為這個原因,在黃琳走後,李錦江破天荒的沒有對在醫院外跟蹤監視青幫弟子出手,連出門都是通過交涉,告知他們不用跟蹤便罷。

    如今,青幫為什麽會邀請自己前去觀禮呢?自己的共產黨人身份並沒有暴露,青幫不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難道是青幫知道了自己與孫書誌的關係,要先下手為強?隨即李錦江就否定了這個想法,縱使讓青幫知道自己與孫書誌等人的關係,那也是今晚才知道,而這張請帖上的墨跡應該是下午寫就,時間上不對。隱隱約約的,李錦江想到,或許會與黃琳有關係,但究竟是怎麽樣的聯係,李錦江就無法猜度。

    第二天,黃琳要上班,李錦江上午無事,便決定前去看看。青幫要對付自己,即使躲在醫院中,也和在青幫的老巢沒有什麽差別。

    青幫的總舵並沒有什麽氣派,起碼李錦江就認為,那些故意裝點出來的莊嚴與肅穆,骨子裏帶著的還是一股市井之氣,連李錦江過去見過的一個小市的武警支隊司令部都頗有不如。

    排場倒是有一點,門口兩邊各站了一排滿臉橫肉的家夥,身上都背著清一色的駁殼槍,其中有兩三成明顯是新槍,餘下的大多成色都很新,一看就知道是在顯擺。還有幾個,大冷的天故意穿著一件線褂,露出身上的橫肉和幾個傷疤,令李錦江猛然一看到,險些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正當門口的站著兩個穿著長褂的中年人,見到李錦江過去,同時手虛向內引,說道:“請!”

    李錦江也不客氣,帶著陳方玉二人便向內走去。

    進門穿過天井,便是一個大廳。大廳正對門的牆上寫著寫著一個很大的繁體“義”字,下麵靠牆擺放著兩把間隔著一張茶幾的太師椅,左首的太師椅上坐著一個五十餘歲的老者。

    這名老者身穿一身長褂,粗看上去頗有一番儒雅的氣質,然而卻又讓人感到幾分不對,似乎總有些不協調的感覺。老者身材頗為短小,坐在椅子上便能看得出來,前額頭發似乎已經掉了許多,露出油光發亮的額頭。圓臉,臉上有著深深的皺紋,兩隻眼睛在皺紋的擠壓下,眯成了一條縫。

    看到這雙眼睛,李錦江才知道,自己為什麽感到不對勁了。這雙眼睛中的露出眼神,是那麽的陰冷,偶爾還閃動著幾分凶芒,將老者刻意營造的儒雅氣質破壞無餘。

    見到李錦江走了進來,這老者站了起來,也不介紹,拱手笑道:“葉公子大駕光臨,我青幫蓬篳生輝啊!葉公子,這邊請——”這老者右手虛引,卻是引著李錦江往正對門右邊的太師椅上坐去。

    李錦江心中暗暗猜測,這是不是青幫現在的龍頭老大——黃金容?他並不是很清楚這個年代的舊規矩,但這老者引他坐這張椅子,其中對他的尊重還是明白的。當下也不好多問,李錦江學著他的模樣,拱手應道:“老先生客氣了!”稍作推辭,隨後才在老者的要求下,坐了上去。他隻顧猜測,卻沒有注意到他坦然坐上去之後,老者眼中閃過了幾絲光芒。

    兩人坐定,老者笑道:“老夫黃金容,愧為一幫之主。葉公子大老遠的從北邊過來,老夫不但不能盡到地主之誼,倒反而讓葉公子受了驚嚇,老夫真是過意不去啊!”

    李錦江心中暗暗猜測老者的目的,口上不敢怠慢,故作誠懇道:“黃老先生實是客氣了!小子到了黃老先生的地方,卻沒有登門拜訪,應該是小子失禮了才是。”

    黃金容臉上的笑容頓時一斂,肅容道:“不怕葉公子笑話,我雖然是一幫之主,但手下有好有壞,總免不了有些雞鳴狗盜、吃裏扒外的人。在這裏我首先請葉公子見諒。”忽然,黃金容轉頭向外喊道:“帶上來——”

    李錦江不明其故,當下也不打話,靜待黃金容的下文。隻見黃金容話音剛落,便有兩條大漢提著一個五花大綁的年輕人走進廳中,將這年輕人扔在李錦江麵前。

    李錦江不明所以,眼光向黃金容看了過去,問道:“黃老先生,這是……”

    黃金容臉上現出憤慨的神色,道:“這是我青幫的不肖之徒,葉公子前天晚上遇到的刺客,就是這家夥指使的。”

    “是他?”李錦江向地上被綁著的年輕人看去,首先遇上的,便是一雙充滿恨意的雙眼。李錦江有些奇怪,這年輕人自己並不認識,怎麽對自己有著深仇大恨的模樣,光是眼神就簡直恨不得把自己給生吞活剝了。

    黃金容看到李錦江那不明所以的目光,眼中閃過了幾分迷惑,問道:“葉公子,請問你認識此人麽?”

    李錦江轉頭看著黃金容,有些迷惑的說道:“這人我完全不認識。請問黃老先生,這是……”

    黃金容裝作端起茶杯喝水,續而罵道:“混帳家夥,茶都涼了還不上來換水!”打斷了李錦江的問話,待小廝上來換水之際,不動聲色的反問道:“敢問葉公子可認識一名叫做黃琳的女子?”

    “黃琳?”李錦江更為奇怪了,這又與黃琳有什麽關係?

    李錦江不認識小三,陳方玉卻是認識的,起初在來上海的旅途中,陳方玉數次與小三打過照麵,知道小三是黃琳的保鏢之一。小三剛被抬上來,陳方玉起初沒有認出來,此刻黃金容一提到黃琳,陳方玉便即認了出來,不過,此時不是陳方玉能夠說話的場合,陳方玉想了想便沒有作聲。

    黃金容道:“這個小癟三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見黃琳喜歡葉公子,便指使別人暗殺公子。那日,驚聞葉公子遭到襲擊,我們迅即抓獲了那暗殺之人的同黨,這小癟三怕同黨供出他來,昨晚便冒險潛入刑堂暗殺他同黨,正中了我們的計策,當場捉獲。”

    “因為黃琳!”李錦江頓時感到一陣尷尬,居然因為自己追求女孩子,招惹了殺手,給青幫看熱鬧了。想到陳方玉和劉齊就在身邊,李錦江臉上更是一片火熱,明天在第九師的戰士中一傳開去,不知道會惹來多少笑話。

    黃金容看到李錦江尷尬的樣子,卻裝作全然不知,道:“這小癟三罪大惡極,換了我們青幫的規矩,爭風吃醋殘害弟兄,要受三刀穿身、六洞放血。不過,這小癟三沒有江湖道義,我青幫已經將他開革出幫。他要害的是葉公子,就由葉公子處置吧!”說罷黃金容眼睛看著李錦江,心下轉著念頭:此人看來有些道道,有幾分能耐,不象是穿了龍袍冒充太子的。就是不知道性情如何。生在豪門世家,倘若也生了一副好心腸,隻怕將來……就看看他如今的表現如何。

    如黃金容意料一般,李錦江沒有任何怯場的神色,直視著黃金容的眼睛,一直看到黃金容眼底的那一絲異樣。青幫到底什麽意思?李錦江不明其故,腦中接連做了幾個推測。

    是示好?示威?還是通過這樣暗地裏查看自己的身份?想到這裏,李錦江頓時一懍。自己一直在上海招搖,是不是青幫看出什麽來了,打算通過這一點來試探自己?他卻沒有想到,黃金容是懷疑過,卻不是懷疑他是共產黨,而是懷疑他是招搖撞騙的騙子。

    想到這裏,抱著先入為主的念頭,李錦江心中暗暗好笑,莫不是這個時代的敵對勢力都是認為共產黨是不會殺人的?他向陳方玉做了個眼色,說道:“這樣的渣子,留在世上也是胡亂浪費糧食,你去解決了他吧。”

    此話一出,李錦江頓時感到,黃金容眼中的那一絲異樣的東西已經消失了,隱隱約約流露出來的是幾分讚許。看著陳方玉將小三提了出去,黃金容仿佛漫不經心的說道:“話說回來,葉公子因為黃琳招惹了這個小癟三,黃琳是……是我兄弟的女兒……也是我的晚輩,不知葉公子對於我們家黃琳,怎麽看啊?”

    此言一出,李錦江二人懼驚。李錦江腦中頓時飛快的轉著念頭,黃琳是黃金容的晚輩?李錦江暗罵自己該死,黃琳有這麽強的保鏢,他的保鏢又與青幫有關係,自己怎麽就沒有想到黃琳是黃金容的晚輩?

    想到這裏,李錦江頓時反應過來,現在自己該怎麽辦?資本家的女兒與黑幫的後代,那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縱使是以張衛的開通,他會不會支持李錦江都不敢肯定,可以預料的,將來受到的阻力絕對不會小。

    阻力?阻力!李錦江心中嘿嘿冷笑,為什麽自己會怕遇到阻力?難道自己不能想辦法去克服困難?再說,出生在這樣的家庭,於黃琳又有什麽錯!為什麽要算到她的頭上來?

    一個人,有所長必有所不長。李錦江在部隊中,能夠各方麵都表現優秀,但在愛情麵前,他便如一個愣頭青一般,心中既下了決心要給黃琳遮風擋雨,便下意識的直了直腰,臉上露出的是一種決然的神色。(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