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鬩牆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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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樓,建在雍京城東側,雖然是煙柳巷之地,然而從外到裏,裝潢竟風雅異常。
清雅別致的地板,樸素靜美的牆壁,四下掛著的或狂草或小楷或隸書的出自往來才子之手的字畫,以及一盆盆代表誌潔高雅的蘭菊。整座間樓,無一絲輕薄,無半點浮華。
而間樓中的女子,個個容貌秀美,腹有才情。同市井裏粗鄙的窯子,直是千差萬別,說是雲泥之別也不為過。
在一層又一層的精致包裝下,本質的風流竟被埋沒了,令人輕易察覺不出來。而間樓招待的客人,也無一不是殷商勳貴人家。
今日,間樓卻招待了一名特殊的客人。使得白日裏從不開門的間樓,竟也打開了大門。且,門外又有重重的手握長刀的侍衛把守。
所來之人,正是衝著間樓如今當紅的魁,芊芊姑娘而來。
若是旁人也就罷了,要知道芊芊姑娘可是太子殿下看上的,誰還能再成為芊芊姑娘的入幕之賓?偏偏此人,正正巧就高了太子殿下一頭。
鴇母心中為難,卻也無法。倒是芊芊姑娘自有主意,告知鴇母,從今往後,她的房間裏有兩人可隨意進出——皇帝和太子殿下。
芊芊姑娘素來有主意,鴇母心知如此,便痛快聽從了去。故而今日這位身份尊貴至極的男子方一入門,鴇母便帶著樓中其他姑娘與丫鬟們紛紛跪拜,而後低頭垂首退下。隻把這一座精美優雅的間樓,留待兩人。
今日來的這人,不是旁人,正是當今聖上。
皇帝今日穿著一身石青色寶相刻絲錦袍,淡藍暗直領裏衣,腳上蹬著深藍色祥雲紋布靴,素淡的打扮,倒顯得他比實際年齡更年輕了幾歲。負手往樓梯口走去,在樓梯口站定,微微抬頭,往曲折蜿蜒的樓梯上麵看去。
隻聞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傳來,卻是一名容色美豔之極的少女,扶著樓梯輕盈而下。
柔軟無骨的腰身,包裹在一襲蓮青色萬字曲水織金連煙錦裙裏頭。烏鴉鴉的發髻上,別著一支白玉嵌紅珊瑚珠子雙結如意釵,小巧精致的耳垂上則點著兩滴珍珠墜子,隨著她的走動而輕盈擺動。
如凝脂般的皓腕上,鬆鬆套著一對赤金環珠九轉玲瓏鐲,行走之間,帶起一股如紗般朦朧輕柔的香風:“三爺是來看望芊芊的嗎?”
少女輕盈地走下樓梯,足尖一轉,來到皇帝身邊。卻也不怵,隻恰到好處地彎起唇角,一雙柔軟滑膩的玉手挽在皇帝的肘彎。白玉般晶瑩剔透的小臉微微一歪,頗有些俏皮地看向皇帝。
上一回來時,皇帝隻說自己行三,令她喚自己三爺。這也才第二回相見,芊澤居然這般不怵。皇帝不信她猜不到自己的身份,故而也覺著十分趣味。他不自覺地直了直腰,垂眼看向身邊如鮮嫩柳一般的美豔少女:“芊芊以為三爺來看誰?”
“自然是來看芊芊的。”芊澤有些跋扈地說完,更加摟緊了皇帝的肘彎,便要引著他上樓:“芊芊每日泡茶等著三爺呢,三爺快隨芊芊上樓。”
皇帝不禁哈哈一笑:“好。”
有多少年,沒有女子如此自然地對待他了?皇帝一邊邁步上樓,一邊分出心神回憶過去。
他這一生經曆的事情太多,對身邊的女子竟不曾留意,在記憶中一路翻撿,竟隻望見兩張麵孔。一張是敬畏的,一張是諂媚的。
似芊澤這般,清新不做作的討好,卻是不曾有印象。一路上了三樓,芊澤引著皇帝進了香閨,把皇帝按在桌邊坐下,然後玉手執壺柄,彎腰斟茶。
這間樓裏建造精心,常年如春,故而姑娘們穿著打扮都頗為輕盈。芊澤彎腰斟茶時,身前正正對著皇帝,胸前那道深深的溝壑,便從若隱若現的抹胸裏透出來。
“三爺,吃茶。”芊澤一隻手兒捏著茶杯,一隻手兒彎過去攬住皇帝的脖頸,柔軟的身軀就這樣滑入皇帝的懷中。
皇帝垂眼瞧著她胸前的曲線,對上她有些得意的眼神,挑了挑眉:“芊芊不是還不到出閣的時候麽?”
身為間樓這一屆的魁,芊澤還有三個月才到出閣的時候。依著間樓的規矩,出閣半年前才可以稍稍露麵,叫往來的客人們記住樣貌。在這期間,隻許言談,不許吃酒笑鬧,更別提親近了。
皇帝這一聲,也是質問芊澤不守規矩。誰知,芊澤輕輕挑了挑眉頭,仿佛有些不屑:“三爺別逗芊芊了。什麽賣身不賣藝的道理,不過是那人不值得賣身罷了。若是碰見三爺這樣的……”
她說到這裏,抿嘴兒住了,又將手中茶杯湊到皇帝嘴邊,清媚一笑:“三爺吃茶。”
皇帝淡淡瞥了一眼那清澈透明的茶水,伸手推拒了。宮外的吃食,皇帝一向不沾。然而,卻是伸出手臂,把芊澤攬進懷裏,徹徹底底叫她坐在腿上。直到那溫軟的身軀貼上了身前,才低頭道:“芊芊之前不曾碰到值得賣身的人麽?”
老子兒子都看上同一個女人,原是極尷尬的事。皇帝如此問,也是存著一番隱蔽的比試之心——他固然老了,可是他更加位高權重不是嗎?懷中這小女子,到底瞧得上誰?
芊澤倘若答“不曾瞧上值得她賣身”的人,那麽是看不起太子,未來的皇帝?倘使答了“有瞧得上的人”,那麽便是瞧不上當今的皇帝了?這一問,可謂意味深深。
被一隻有力的手臂緊緊箍在當今最尊貴的男人的懷裏,芊澤半點不見懼怕,將皇帝不肯飲下的茶水倒進自己的口中,而後將那小巧瑩潤的茶杯一丟,便攬上了皇帝的脖子:“任我從前看上了誰,如今見了三爺,也都瞧不上了。”一邊說著,一邊湊上去索吻。
皇帝倒沒想到,間樓的魁竟然不是什麽清高的模樣兒,而是一個猴急猴急的色中餓女,一時間倒有些驚奇。
他隱約記得自己年輕時,遇見的妙齡女子大多是矜持的,哪怕心中再渴望,麵上也做出烈女般的模樣。心中詫異著,手下卻隻把芊澤拒開:“三爺不過是一介老頭子,芊芊怎麽瞧得上三爺,莫不是糊塗了?”
芊澤便咯咯直笑:“三爺又逗芊芊。三爺這樣才識氣度,天下女子見了,誰不想一口把三爺吃掉?便是不要恩資,也要與三爺歡好一晚,如此才算此生不虛。”
芊澤不僅言語大膽,就連行為也是如此。隻見她被皇帝箍在懷裏,卻仗著身段柔軟,輕輕扭動著向上攀爬,撅起玫瑰般的小嘴兒意欲索吻。
皇帝也是男人,雖然身經百戰,然而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近年來卻是不曾選秀,就連房事都少有了。誰知年紀大了,竟被一名如鮮嫩柳般的小女子,猴急猴急地求歡。要說心裏不得意,那是不可能的。
被討得滿心愉悅的皇帝,便將懷中的小女子當做了寵物一般,不時撩撥。卻又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從不讓她得逞。
間樓裏,滿室旖旎。間樓外,宇文景盼得兒都快凋謝了,隻不見間樓外的侍衛撤走。
還是顧青臣看不得他這副模樣,拚了被斥責也不顧了,使勁拖走他:“殿下,您好歹避一避吧。若給皇上瞧見了,哪怕不找您的麻煩,萬一找芊芊姑娘的麻煩呢?”
宇文景聽到這一句,終於是蔫了。與顧青臣退避到對麵的茶樓中,點了一壺茶,而後神思不屬地盯著對麵的間樓,神情一時朦朧一時陰沉。
顧青臣在旁邊看得清楚,眼神閃了閃,心中冒出一個大不敬地念頭來。當今聖上的身子骨,眼瞧著還算康健,等到太子繼位,也不知道是幾年後了?
若是從前也就罷了,偏偏如今他的名聲不好,又被蔣丞相、蔣玉闌乃至蔣明珠嫌棄,卻叫顧青臣心中不快。倘若,他幫助太子早早繼位……
“終於走了!”忽然,宇文景麵上一喜,猛地站了起來。一隻手撩著窗簾,一麵低頭往下看,隻見守在間樓周圍的侍衛們漸漸收攏,而後一名身姿威嚴的老者從其中走出,邁入轎中,逐漸離去。
顧青臣才剛剛看清街道上的情景,身邊的宇文景已經不在原地了。他轉頭一瞧,隻見宇文景迫不及待地跑下樓,往對麵的間樓裏衝去。
皇帝走後,原本奴兒要閉上大門,忽見宇文景衝了進來,不由愣了一下。待瞧清宇文景的麵容之後,便稍稍閃開門縫,將他放了進去。奴兒心中暗自嘀咕,老子和兒子搶一個女人,皇室也不見得多高貴麽?
宇文景是太子,又是芊芊姑娘指定的入幕之賓,故而順利進去了。但是顧青臣,便被毫不猶豫地攔在外麵。
“我是殿下的隨從。”顧青臣不悅地道。
“芊芊姑娘不見外人!”奴兒說完,便毫不猶豫地關了門。
眼睜睜地看著門板在麵前“砰”的一聲關上,顧青臣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這起子沒眼色的小人,顧青臣心中暗罵。卻也無法,隻得又回到對麵的茶樓中,等待宇文景出來。
卻說此時,宇文景站在芊澤的香閨外麵,敲著門急急問道:“芊芊?芊芊,你還好嗎?芊芊,你開門啊!”
裏麵傳來冷冷的一聲:“芊芊今日不便見客,殿下請回吧。”
宇文景愣了一下,心中冒出一個不好的念頭,芊芊莫非被他父皇給……
“芊芊?芊芊,你開開門,我就瞧瞧你,瞧著你好好的,我就走。”宇文景放軟聲音,溫聲溫氣地說道。溫柔小意的模樣,任誰想得到竟是一朝太子?
裏頭隻是不吭聲,宇文景等了半晌,再也按捺不住,抬腳便把門踹開了。進去一瞧,隻見芊澤坐在床頭,身上穿著一襲繡淡色迎春梨白長裙,烏鴉鴉的發髻上隻插了一根青玉簪子,粉黛未施,垂首坐在床頭。與方才麵見皇帝時,竟是風格迥異的兩種打扮。
仿佛未料到宇文景突然闖入,一時間嚇得慌了,連忙側過身去:“你別過來!”
淚盈於睫的模樣,深深刺痛了宇文景的心。他心中疼惜的,如蘭一般高潔的芊芊,難道真的被父皇蠻力強了?
驚怒交加的宇文景,大步走到床頭,用力掰過芊澤的肩膀,張口便要質問:“你——”然而,此時瞧見芊澤的半邊臉孔,頓時愕然:“芊芊,你的臉?”
隻見芊澤的半邊臉上,印著紅彤彤的五根指印,顯然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是誰打了你?”宇文景登時怒道。
這間樓白日裏從不接客,除了方才來的那位,還能有誰?
芊澤咬唇不吭聲,宇文景愣了一下,便知道了。他又是心疼,又是惱怒,不禁攥緊了手心。又坐到芊澤身邊,伸手攬她:“芊芊,再忍一忍,很快你就不必再受苦了!”
芊澤連忙避過,站起身退到一邊,低頭說道:“殿下,殿下的厚愛,芊芊承受不起。從今往後,還請殿下離芊芊遠些罷。”
身姿楚楚,欲語還休,令宇文景一下子懂了:“是他,是他方才教訓過你?”
他的父皇,難道竟然逼迫芊芊了?
皇帝近來常常使身邊大太監叮囑他,又暗暗似告誡,不可迷戀青樓女子。宇文景原本以為,皇帝是自己看上了芊芊,才如此教訓他。誰知,竟然不是嗎?
他一時心疼不已,起身走過來,又想伸手攬她:“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眼前的場景,由不得他不誤會——方才定然是父皇教訓芊芊,叫芊芊不要癡心妄想,而他的芊芊對他一片癡心,罔顧性命也不肯應下,便被父皇打了一巴掌!
因而,更加憐惜起來:“芊芊,你對本殿下的心,本殿下必不負你。”
芊澤原本還不停抗拒:“芊芊不曾到出閣之時,還請殿下尊重。”然而被宇文景小意哄著,漸漸破涕為笑,似掙紮不過,矜持地偎入他的懷中。耳邊聽著宇文景不停說著甜蜜的話兒,嘴角彎彎。
然而,一雙妙目中波光流轉,笑容甚是耐人尋味。
皇帝回到宮中後,麵容雖然威嚴依舊,然而唇角卻是難以察覺地彎起,眼中竟然帶著輕快的笑意。他身邊的太監見了,心中如何作想尚不得知,隻是麵上笑道:“皇上,那芊芊姑娘,當真是少見的美人呢!”
皇帝眼角的餘光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這位太監卻是服侍皇帝數十年的老人兒了,揣摩主子的心意自有一套,當下便試探著道:“不如,等到芊芊姑娘出閣之日,差人將芊芊姑娘接進宮來,陪伴皇上?”
皇帝的嘴角原本有些細微的弧度,聞言霎時間消失了,他有些冷寒的目光瞥向身邊的太監,直看得對方心中打怵。
然而那太監畢竟上了年紀,頗會揣摩皇上心思,作勢打了下嘴巴,然後道:“奴才這幾年上了年歲,腦子也糊塗了,說話都不清楚。奴才的意思,皇上身邊缺個捏腳捶肩的可心人兒,不如叫芊芊姑娘進宮服侍?”
他一邊說著,一邊覷著皇帝的臉色。隻見皇帝臉色並未變化,便知自己有些摸到帝心,又笑著說道:“皇上不肯,莫非是舍不得奴才的手藝?哎喲,這可真是奴才的榮幸了!”
皇帝近年身體大不如前,每每久坐便覺肩周酸痛,時不時需要捏一捏揉一揉。往常時候,都是這位身邊親近的太監給他捏揉。然而,到底比不過一般嬌嫩的少女不是?
“況且,芊芊姑娘又會唱曲兒又會跳舞,就連彈琴下棋都很會,由芊芊姑娘陪著皇上解悶兒,不比奴才好上一百倍?”太監諂笑著道。
今日在間樓,皇帝被芊澤引進香閨,坐了有一個多時辰。先頭是芊澤求寵,未果之後,便退而求其次,唱曲跳舞給皇上看。及至後來,又搬出琴來,擺出棋盤,使出渾身解數來討好皇上。似乎深怕皇上不知,她是極仰慕他,想被他寵幸的。
不得不說,芊澤的這一番努力,竟然搔到了皇帝的癢處,果然討得龍心甚悅。甚至,聽到貼身太監的提議,竟然有那麽一瞬間,皇帝很想就這麽應了。
然而收了芊澤的念頭,隻在皇帝腦中閃過一刻,很快便如水滴落入江麵,湮沒不見。
“太子出宮了?”皇帝的聲音,有些陰沉。
仿佛沒料到皇帝的思維轉得這麽快,太監愣了一下,才覺著後背有些發寒。他踟躕著,不知是不是應該如實道出。
“哼!”即便他不說,皇帝又怎會不清楚?白白生了一副好相貌,竟然輕易便被一個丫頭片子引誘了去。皇帝卻未想到,他自己不也是被芊芊姑娘迷住?
此刻,皇帝心中浮現出宇文景不顧身份,非要倒貼上去,隻為求得芊澤投來一瞥,隻覺鬱怒不已。在他心中,芊澤已然說出“自從見了三爺,還能瞧得上誰”的話,便是不肯接近宇文景的了。隻不過,宇文景的身份擺在那裏,她又拒絕不了,才不得不屈意承受。
一想到這裏,皇帝心中便湧起一股鬱怒。然而這鬱怒有幾分是為了宇文景的不爭氣,又有幾分是為了芊澤,便無人知曉了。
用晚膳的時候,皇帝命人端來宇文婉兒送來的辣椒醬,剛要嚐上幾口,卻忽然發現壇子裏頭已然所剩不多,不由得皺起眉頭。這些日子,皇帝頗喜愛這辛辣衝口的味道,每嚼一口辣椒醬,隻覺得血液都被點燃了,渾身仿佛充滿力量,整個人都年輕許多。
“這東西,莫非令人上癮?”身為帝王,極高的戒備心與警惕心是必不可少的。皇帝漸漸已經每頓飯都離不開辣椒醬,此時望著空了的壇子底,不由得閃過深思。
站在他身後服侍的太監則道:“應當不會。每頓飯與皇上試吃的人,並未覺著不妥。”
皇帝便點了點頭,隻是有些沉默。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並非離不得辣椒醬,而是這辣椒醬著實好滋味,他忍不住便想多吃一點。
更何況,這東西帶來的灼熱辛辣之感,令他恍惚有些找到年輕的滋味。人越老,便越怕無力,每每想要找尋年輕時的感覺。辣椒醬,芊澤,都是讓皇上重溫年輕的東西。
“皇上何必擔憂?這辣椒醬不僅皇上在吃,試吃的人也都好著呢,且公主殿下亦是好這口。”太監便勸慰起來,“何況,皇上難道沒發現,自從有了這辣椒醬後,您每頓飯都多吃半碗飯?瞧著人都精神許多呢!”
“去告訴公主,明日叫她再捎些辣椒醬來。”皇帝說罷,便將此事拋開了去。
次日一早,宇文婉兒穿著一身輕便服裝,來到正陽宮。
“給父皇請安。”宇文婉兒行了一禮,便笑盈盈地來到皇帝跟前,有些俏皮地道:“父皇,你的辣椒醬吃得可真快啊,阿瑤給了我兩壇子,咱們一人一半,我的才吃了一半呢,怎麽父皇的便已經吃完了?”
皇帝佯怒地道:“什麽?你那裏還有私藏?大膽!還不快快給朕呈上來?”
宇文婉兒撇了撇嘴,自然不怕他,隻說道:“阿瑤說了,這東西吃多了容易上火,父皇可別吃那麽快。”
皇帝的眼神閃了閃,隨即伸出手,指著她笑罵道:“少來,以為朕不知你的小心思?你是故意用小壇子給朕裝了,等到朕吃完了,你便可以出宮去耍了?”
被揭破心思的宇文婉兒,臉上不由得一紅,卻是扭腰跺腳:“不跟父皇說了,婉兒出宮了!”說著,擰身飛快跑了。
皇帝搖了搖頭,抬腳往案後走去,準備批閱奏折。
便在這時,身後傳來太監的聲音:“說起來,也不怪公主如此喜歡她。那秦氏,卻是有些本事。”
皇帝回過頭,目光如冰針一般紮過去。
太監低頭看著腳下的台階,雙手虛扶著皇帝的手臂,仿佛沒察覺到頭頂上的目光,又說道:“那秦氏慣會做些新奇玩意兒,像皇上最近喜歡吃的辣椒醬,像桂節那日公主與貴妃娘娘穿的母女裝。”
皇帝雖然不喜秦羽瑤,然而聞言卻也不得不承認,秦羽瑤卻是有些本事。隻不過,口中卻道:“奇淫技巧罷了。”
“這奇淫技巧啊,有些時候也是十分有用的。”太監仿佛隨口說道,“離明年的四國來朝便要到了,咱們大順朝的衣裳樣式卻是從不曾叫白國服氣過。若是秦氏研究改良一番,說不得就叫他們服氣了。”
皇帝聞言,卻是腳步一頓,眼中閃過一抹思索。
宇文婉兒小計謀得逞,才不過幾日工夫,又得以出宮,自然是快活得不得了。誰知,剛走出正陽宮,迎頭便遇著了皇後與李貴妃。
“婉兒見過母後,見過母妃。”宇文婉兒收斂了麵上的快活,一本正經地跟皇後與李貴妃行禮。
“婉兒今日穿得這般,莫非又要出宮?”皇後目光微動,將宇文婉兒從上到下的穿戴打量了幾眼,語氣平平,聽不出喜怒。
自從桂節過後,宇文婉兒在英華宮打了蔣明珠,又當著眾臣子的麵,駁了她的話,皇後對宇文婉兒便連表麵上的疼寵也沒有了。
此刻聽到皇後問話,宇文婉兒的眼皮跳了一下,剛欲回話,驀地餘光瞥見皇後的身後,李貴妃投來的怒其不爭的眼神。宇文婉兒不自覺地掐了掐手心,低頭垂首淡淡答道:“父皇差我出宮辦事。”
“什麽事情,竟要你一個公主去辦?滿宮的奴才都是死的嗎?”皇後說到這裏,聲音微微拔高,有些不怒自威。而後,又驀地緩和下來,她輕笑著走近宇文婉兒,似乎想抓過宇文婉兒的手輕輕拍一拍,然而低頭瞧見宇文婉兒縮在袖中的雙手,竟是沒有行動。
隻是麵上輕笑,低聲說道:“你快要嫁人了,便消停一些。民間有些講究,成婚前雙方不便見麵。你若是總出宮,難免撞見,卻不大好。”
宇文婉兒猛地抬頭:“母後,我不嫁人!”
“你這孩子,說得什麽傻話?”對上宇文婉兒的怒容,皇後卻是滿麵輕笑,仿佛宇文婉兒不過是少女的羞澀,而非滿心的惱怒:“女兒家哪有不嫁人的?你且放心,父皇與母後為你挑的必是好的。”
說著,撇下宇文婉兒,帶領李貴妃往正陽宮去了。
不知是不是故意,隨風飄來一些話頭兒:“秦太傅家的嫡子,聽說是極孝順體貼的好孩子,性情又溫柔,配上咱們婉兒這樣的火爆脾氣,必定是極般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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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姑娘的來曆與背景,有人猜得出嘛?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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