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臣:痛苦,永無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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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黑夜?顧青臣已經分辨不出。視野中是一片混混沌沌,眼睛幹澀而**。他下意識地眨動眼皮,去滋潤枯竭澀痛的眼球。然而,眼睛的幹澀卻絲毫沒有被緩解。

    他的眼皮早已被剃掉了。

    “不知道眼皮這樣細嫩敏感的肌膚,能不能剃掉呢?”在一聲低低的語氣天真的咕噥過後,一隻瘦長的手挾著一抹銀亮的銳芒,朝他的眼睛而來。伴隨著一陣尖銳的痛楚,他失去了他的眼皮。

    那時,他發出了人生中最淒慘的叫聲。之後,他再沒能發出一絲叫喊聲——那隻瘦長的手的主人,嫌棄他的聲音難聽,切斷了他的聲帶。

    其實,即便那個魔鬼不切斷他的聲帶,他也無法再發出那樣淒慘的叫聲。為何?隻因為大聲的慘叫也是需要力氣的。他被慘無人道的虐待,卻不給予充足的食物與水,被折磨得心力皆疲,又如何發出那樣的叫聲呢?

    真是連慘叫都成了奢望。

    顧青臣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會淪為這樣的下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常常後悔,為何要出生呢?假如沒有來到這個世上,也就不用遭受這樣慘絕人寰的虐待了。任是多麽甜美驕傲的過去,都不能抵消此時的絕望與悔恨。

    “咦?左手的尾指竟然被切掉了?是誰?膽敢毀壞我的標本……”一陣低低的咕噥聲響起,聲音帶著微微的惱怒與可惜。

    顧青臣渾身一個激靈,餘下的九根手指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

    “每根手指的周圍都有數不清的筋脈與血管,以最少的傷害,完完整整地連根卸掉,這樣才對……”充滿探究與興奮的聲音,在身邊低低地響起,口吻是說不出的天真,卻叫聽到的人渾身發冷。

    顧青臣隻覺一股寒氣升起,從尾椎骨開始,一路往上迅速竄至頸椎,帶起一片片汗毛都豎起來。心中猛地一沉,墜入無望的深淵。他知道,又一輪折辱即將開始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右手尾指的指根處,猛地傳來一陣割裂的痛楚。手臂情不自禁地顫了一下,喉嚨溢出一聲赫赫的痛叫。他渾身劇烈顫抖著,緊緊咬住牙關,試圖忍住這屈辱的痛楚。

    然而,那痛楚越來越強烈,初時他尚能忍住,漸漸便咽不下。隨著魔鬼的動作,他張大嘴巴,無聲地大叫起來。在他的額頭上,一根又一根的青筋鼓了起來,煞是駭人。

    顧青臣,那個魔鬼一向是富有耐心的,這痛楚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下來的。一顆心直墜深淵,頓覺整個世界冰冷而無望,恨不得立即死去。但是偏偏無法自我了斷,隻能生生忍著。

    抵抗身體上的痛楚,唯有靈魂中的甘甜記憶。顧青臣嚐試回憶過去,讓感官暫時封閉。初時很困難,總被一陣陣的尖銳刺痛打斷。漸漸意識被身體上傳來的痛楚折磨得昏昏沉沉,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他終於能夠逃進往日的榮華富貴。

    丞相府中,蔣丞相的看重。

    朝堂之上,皇帝的賞識。

    顧府之中,美妻的愛慕。

    東宮之內,太子的倚重。

    ……

    假如宮變未敗,等待他的是加倍的榮寵與富貴。蔣丞相再也不會用那種帶著一絲輕蔑、兩分厭惡、三分防備的眼神看著他,隻會老老實實地稱他為“顧大人”。蔣玉闌也再不會用那種冰冷的,時常帶著殺意的鄙夷眼神看著他,而是不得不奉承他、討好他。

    那將是多麽美好。

    如果他沒有鼓動太子提前發動宮變。如果他沒有見機不妙逃出來。如果他沒有被宇文軒撞見……至少,他還有決定自己生死的權利。

    而不是像現在,生不如死,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手指根部傳來一陣劇痛,緊接著顧青臣感覺到有什麽永遠地離開了他的身體。就在這時,隻聽那個魔鬼的聲音又響起來:“可惜,挑錯了兩根筋。”

    顧青臣忍不住渾身又是一顫,他從那個魔鬼的聲音中聽出來,事情還沒有完。

    果然,下一刻,刀片割裂肌膚的痛楚再次傳來。這一次,是左手的無名指。那個魔鬼的動作更加耐心而輕柔了,但是痛楚卻沒有減輕一分。那個魔鬼的信念就是,用最小的傷害,帶來最大的痛楚。

    顧青臣心中明白,又一輪折磨即將到來。他想要閉上眼睛,昏睡過去,以逃避這非人的折磨。但是眼皮被剃掉,他無法在眼睛暴露在空氣中的狀態下主動睡去,而等待暈過去又不可能——那個魔鬼一向善於把人折磨得處於昏迷與清醒的邊緣。

    他皺緊眉頭,咬緊牙關,再度以回憶淹沒自己。

    從小,他就是一個不一樣的孩子。他出生在天珠山腳下的秀水村,父母皆是尋常的農戶。但是,他從一出生就不一樣,他長得俊秀,所有村民們見了他都喜愛不已,大娘大嬸們常常抓給他果吃,而小姑娘們也會偷偷塞給他雞蛋。

    待到少年時,他長相愈發出眾,收到的禮物不再止於果和雞蛋,而是手帕與荷包。他懂得那是什麽,但卻從來不屑一顧。那些長相庸俗的村姑,根本不配得到他的哪怕一個眼神。

    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讀書上麵。他從小就天資聰穎,就連夫子都對他讚不絕口。甚至,夫子主動出資讚助他的筆墨損耗,並且借給他各種各樣的書籍閱讀。他並不感激,隻覺得理所當然——夫子看中他的才華,在對他進行投資,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接受。

    一切都很順利,如想象中的並無不同。隻除了,他人生中的一個岔口。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他一向對村中姑娘不假以辭色,隻是因為瞧不上她們的顏色。而當他漸漸成年,血氣方剛的年紀,常常夜間覺得被窩不夠香軟溫暖。於是,當那個女子常常用含羞帶怯的目光看向他,他不知不覺動了念頭。

    她生得不錯,雖然常年風吹日曬的田間勞作,讓她的肌膚變得粗糙,而營養不良又讓她看起來憔悴疲憊,但是仍然不掩她天生麗質。她是劉大柱在山腳下撿到的棄嬰,除卻知曉姓氏之外,再沒有其他線索。

    秦氏是劉大柱養來做未來的兒媳婦的女子,但是顧青臣看上了她,於是他使了計策,輕易讓她嫁給了他。

    他本來是不後悔娶了她的,哪怕蔣明珠看上他的時候,他也沒有後悔——秦氏不過是一個小農婦而已,抹平她的痕跡是輕而易舉的事。何況,當初秦氏十分能幹,為他創造了很不錯的生活、求學條件,他對娶她的決定是很滿意的。

    直到他聽說了她的身世——秦太傅之女,才終於有一點後悔了。

    秦太傅的權勢並比不上蔣丞相,但是若要顧青臣來選,他情願選擇做秦太傅的女婿。一來,秦太傅的門生故舊大多清高,屬於那種一旦結交了便忠心義膽之人,於他的仕途極為便宜;二來,秦太傅膝下隻得兩女,而秦羽瑤又是嫡出,以後的家業都會是他的。

    以及,秦羽瑤比起蔣明珠,其實是遠遠優秀的。

    不論是相貌、性格、才情,秦羽瑤都更合他的心意。這也是讓顧青臣無比後悔又憎恨的事情之一,為何當初她表現得懦弱又庸常,被他休棄之後才昭顯出超人的才情?

    當然,即便那時她表現得才情超常,他也會在得到蔣明珠的青睞之後,休棄她。

    顧青臣無比悔恨,無比惱怒,為何一開始沒有幫助秦氏查找親生父母的消息?畢竟,她生得那樣貌美,天生麗質,絕不可能是尋常人家的棄嬰。隻可惜那時他的目光短淺,沒有多走一步,以至於錯過了大好未來。

    是的,他錯過了大好未來。

    如果他幫助秦氏找尋親生父母,帶她認了秦太傅,那麽他就是秦太傅的女婿。憑他的才學與性情,秦太傅必將傾盡全力栽培他。況且,以秦太傅在政治上的卓絕遠見,他絕不至於淪落為階下囚的下場。

    可惜,他錯過了。

    “他是——”一個略帶驚訝的女子聲音,將他從回憶中喚醒。

    顧青臣轉動眼珠,嚐試往發出聲音的方位聚焦,但卻失敗了。於是,他豎起耳朵傾聽起來,試圖辨認出開口說話之人的身份。

    “他是顧青臣。”一個猶如玉石跌落石階的聲音響起,冷冷的,帶著漠然的味道。

    顧青臣的心緒頓時激烈起來,他認得這個聲音,他就是化成灰都忘不掉這個聲音:“宇文軒!宇文軒!”

    他張大嘴巴,無聲地叫著這個名字,心中滿是激憤、憎恨、惱怒,以及濃得化不開的恐懼。

    “真是可憐。”他聽到那個女子說道,聲音冷冷的,不帶半絲憐憫。

    這是一對什麽樣的人?男人殘酷狠毒,女子冷漠無情。顧青臣才升起的一絲希望,立即被絞碎成齏粉。宇文軒不會饒了他的,這個女子也不可能替他求情。

    “主子,您有話要問他?”他聽到那個魔鬼的聲音響起。

    然後,宇文軒說道:“嗯,你先下去吧。”

    來自指根的疼痛暫時有所緩解,顧青臣微微鬆了口氣,心中開始思索起來,宇文軒來幹什麽?想從他這裏得到什麽消息?

    “顧青臣旁邊的這人,是誰?”女子問道。

    顧青臣聽罷,不由也豎起了耳朵。他的眼睛還沒瞎掉時,曾經看清過旁邊的木架上釘著的“人”——這哪裏稱得上是“人”?臉上幾乎沒有幾塊皮肉,嘴唇舌頭都不見了,露出顏色渾濁的牙齒。

    渾身血跡斑斑,風一吹,那染血的衣服便貼緊了,並非圓潤完整的身體,而是詭異的形狀。那時他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隻是下意識打了個寒顫。直到後來,他遭遇了同樣的對待,才知道那是怎麽回事——被剃掉了肌肉,隻留下骨頭與血管。

    “她?”他聽到宇文軒開口了,聲音比方才更加冷然,其中又帶著掩不住的恨惱:“她就是秦夫人。哦不,是曾經的秦夫人。”

    什麽?顧青臣渾身僵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秦夫人?那不是秦羽瑤的母親?宇文軒怎麽把她抓來,並且折磨成這副模樣?

    宇文軒口吻中的恨意從何而來?他不是深愛著秦羽瑤嗎?秦夫人被擄來至此,受盡非人的折磨,秦太傅知道嗎?

    這個消息,讓顧青臣震驚得無法言語,下意識地轉動眼珠,想要定焦在宇文軒的臉上,辨別出他真實的表情。

    然後,他聽到與宇文軒一同而來的女子說道:“她,還活著?”

    “嗯。”宇文軒簡短應道。

    半晌後,女子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低低說道:“給她一個痛快吧。”

    “瑤兒?”宇文軒驚呼出聲,“她險些害死你,你還要放過她?”

    瑤兒?瑤兒是誰?顧青臣敏銳地捕捉到這個名字,心中陡然升起疑竇——他隻認得一個名字中帶“瑤”字的人,那便是秦羽瑤。而能夠讓宇文軒親密稱呼的人,他也隻知道一個秦羽瑤。

    身前這位女子,究竟是誰?

    “她已經得到足夠的懲罰。”他聽到那個女子說道,聲音裏包含的感情並不多,他聽不出憐憫、原諒、憎恨亦或其他情緒。

    突然,就在此時,身邊的木架子上突然發出“咚咚”的聲響,以及含混的“嗚嗚”的聲音——每日大半時間都陷於沉寂的秦夫人,此時清醒過來了,並且情緒極為激動!

    “嗚嗚嗚!”秦夫人瘋狂地撞擊著木架子,喉嚨中發出含混的聲音。

    如果她的舌頭沒有被割掉,顧青臣肯定能聽出她在說什麽:“妖女!你又回來了!妖女,我不用你可憐!妖女,你不得好死!”

    可惜,她的舌頭早已被割去,就連手指也不剩幾根,哪怕讓她寫字也做不到。顧青臣帶著滿心的疑惑,隻可惜得不到答案。他努力忽視著來自身體上的疼痛與恐懼,讓自己去傾聽與分析。

    卻隻聽一陣勁風從空氣中穿過,隨即身邊的木架子不再顫動,頃刻間歸於靜寂。

    “咚!咚!”顧青臣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他情不自禁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心中止不住地湧起恐懼,卻又被更濃烈的興奮給壓下。

    秦夫人死了,在那名叫做“瑤兒”的女子開口之後,被宇文軒一掌打死了。心跳愈發劇烈起來,大腦在一瞬間的混亂過後,很快變得清明起來。他張口,衝著那名女子的方位,發出嘶嘶的聲音:“‘瑤兒’?你的名字也叫‘瑤兒’?你知不知道軒王妃也叫這個名字?”

    他知道,宇文軒的技藝過人,哪怕他的嗓子壞了,僅僅用舌頭帶動空氣發出薄弱的嘶嘶聲,宇文軒也能夠聽得到。

    果不其然,他的話一出口,空氣中有一刹那的冰凍。顧青臣感覺到了,於是他更加興奮起來:“宇文軒,才過去半年,你已經忘了秦羽瑤嗎?你竟然管別的女子叫‘瑤兒’?不知道秦羽瑤泉下有知,會不會變成厲鬼回來找你?”

    他越說越興奮,簡直停不下來:“哦,我忘記了,女子大多是善妒的。隻怕秦羽瑤不會回來找你,而是先去找這位叫‘瑤兒’的姑娘?”

    “我真是好奇,軒王爺究竟是愛著所有名字叫做‘瑤兒’的女子,還是把這位姑娘當做秦羽瑤的替身呢?”他說著說著,心跳愈來愈快,幾乎可以預見不久後被宇文軒惱羞成怒一掌打死的結果。

    “哈哈哈!宇文軒啊宇文軒,你先是從我手中奪走了秦羽瑤,在秦羽瑤死後又找到一個同名女子放在身邊,你的感情可真是變態啊!”顧青臣不停地挑釁著,越說越覺得痛快。然而不久,他心中忽然咯噔一下,周圍為何如此安靜?

    宇文軒沒有叫他閉嘴,那個女子也沒有質問宇文軒——這是怎麽回事?

    “宇文軒,你還在嗎?”顧青臣忽覺不妙,開始竭力喊道:“你不敢聽我說話嗎?膽小鬼,你是不是逃走了?”

    然後,一個冷哼聲響起,帶著濃濃的不屑與譏諷:“本王從來不知道,顧大人竟是如此富有想象力。看來顧大人考取官名實在屈才,編戲本才是顧大人拿手的職位。”

    顧青臣愣了一下,頓時心頭湧上屈辱:“你!”

    “阿軒何必理他?”這時,那個女子也開口說話了,聲音涼涼的帶著譏諷,莫名有些熟悉:“本來瞧你可憐,想叫阿軒給你一個痛快。既然你如此活力十足,想來這點折磨對你來說算不得什麽,我也不必多此一舉。”

    “不,不——”顧青臣愣住了。

    “阿軒,我們走吧。”女子說道。

    宇文軒似乎冷笑了一聲,說道:“嗯。”

    “不,不,你們回來!”顧青臣敏銳地捕捉到漸遠的腳步聲,不由得焦急起來,“回來!殺了我!我受夠了!殺了我!”

    他終於明白了,宇文軒此行前來,與他並沒有幹係。宇文軒並非想要從他口中得到什麽,他根本就沒想搭理他,而是為秦夫人而來。

    可恨他錯過了機會,白白惹惱了宇文軒,也不知道往後的日子有多難過?一想到秦夫人渾身肌肉盡被剃去,隻剩下骨頭與血管的可怖模樣,顧青臣不由得心頭湧上鋪天蓋地的恐懼之情。

    “回來!你們回來!”顧青臣想要大喊,想要喚得他們回頭,可是他的嗓子壞了,僅能發出嘶嘶的聲音。他不知道宇文軒聽不聽得見,因為他們已經漸漸走遠了。

    “你當真不打算告訴任何人?”顧青臣聽到宇文軒的聲音從遠處飄來。

    “嗯。”隨後,女子輕柔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婉兒也不告訴?”

    “如今時局尚未穩定,暫且誰也不要告訴比較好。”

    “寶兒呢?他不知道你回來了,把你當成了陌生人,近來情緒很是反複。”

    一陣沉默過後,女子微弱的聲音被風吹來:“嗬嗬……”

    他們走得遠了,顧青臣漸漸聽不到他們的對話。然而,從方才他們的對話來看,卻讓顧青臣的心跳漸漸劇烈起來。

    那個女子,難道是秦羽瑤?否則,宇文軒為何說秦夫人差點害死了她?為何說她回來了?為何叫她“瑤兒”?

    可是,如果她就是秦羽瑤,為何他從她的聲音裏,聽不出一絲一毫的熟悉?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顧青臣茫然起來。

    “看來我對你還是太客氣!”忽然,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傳來,是那個魔鬼的聲音,正在咬牙切齒地道:“膽敢誹謗主子,都是我對你太縱容了!”

    顧青臣聽罷,頓時絕望得無以複加。

    宇文軒是一個睚眥必報之人,而他的屬下,必然是延續了他的行事風格的。比如這個魔鬼,心性殘酷冷漠,實屬顧青臣所見之人當中,最為可怕的一個。顧青臣想起自己方才對宇文軒說得話,便不由得絕望起來。

    他原是想激怒宇文軒,使他像對待秦夫人一樣對待自己。哪知求死不成,反而落得更為不妙的下場。

    “我叫你誹謗主子!”

    “我叫你對主子的恩人不客氣!”

    “我叫你……”

    身體上傳來一波又一波的痛楚,猶如無盡海洋上撲來的浪濤,永無休止。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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