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我的妖怪娘親(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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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羅叔叔,我今天不想讀書了,想跟你學武功,可以嗎?”寶兒站在院子裏的空地上,仰頭看著思羅問道。

    思羅想不出不答應的理由,便沒做猶豫,立刻就點頭應了下來:“自然可以。”

    隻不過,他卻有點好奇,看著寶兒立即變得期待的眼神,忍不住問道:“小主子今日為何突然想習武?”

    寶兒年紀尚小,宇文軒一直沒有下令教他武功,隻是常常叫他做些強身健體的運動,偶爾瞧見他和澄兒掐架掐得極沒有風度,便教給他們兩招擒拿格鬥。

    秦羽瑤還在的時候,也曾特意囑咐過,寶兒年齡小,骨頭軟,不能莽撞教習。故此,寶兒自己也知分寸,從不任性吵鬧。今日突然提出來,倒叫思羅很是好奇,又見澄兒並沒有跟在他身邊,心中更是詫異。

    寶兒抿了抿嘴,微微笑道:“就是忽然有興致了。”

    說到這裏,烏黑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轉動起來,忽然走近思羅扯住他的衣角,脆聲說道:“思羅叔叔,我好久沒見你動手了,不如你和小黎叔叔打一場,叫我瞧一瞧?”

    原來是寂寞了想看武打戲,思羅暗道,低頭看著寶兒亮晶晶的大眼睛,心中有些異樣——他苦學一身武藝,難道竟是為了給小娃娃瞧熱鬧的嗎?

    然而,除此之外,又能做什麽呢?宇文軒給他的命令便是貼身保護寶兒,他這幾年隻怕就要圍著這個娃娃轉了。

    “小黎隨秀蘭她們出門了,並不在府中。”思羅客觀地陳述著事實。

    寶兒頓時糾起麵孔,小嘴微微撅起,很是失望的模樣。

    思羅心中一軟,忍不住就要說,府中暗衛有的是,找別人也能打一架。

    就在這時,卻隻見寶兒忽然眼前一亮,說道:“那個女人,我聽說她是爹爹的暗衛,武功如何?思羅叔叔不如找她打一架?”

    思羅呆住。

    那個女人?他自然知道寶兒指的人是誰,便是有一日忽然出現在宇文軒身邊的自稱姓秦的女子。她居然也姓秦,思羅知道後,曾經頗為別扭了一陣子。然而他並未想許多,畢竟夫人已經死了,王爺再找女人也沒什麽可說的,男人都這樣的不是嗎?

    令思羅呆住的是,寶兒為何提出這個要求?

    近來寶兒和澄兒私底下做的事,思羅多多少少察覺一些,想了想,思羅低下頭鄭重地道:“她身手不錯,如果你想看我打傷她,隻怕不太可能。寶兒,別做傻事。”

    最後,思羅還是沒有直白地說出口。畢竟寶兒還沒做出什麽來,他不能隨便給他扣了帽子。故而,隻是隱晦地提點一句。

    寶兒眨了眨眼睛,說道:“我知道,思羅叔叔。我就是想瞧瞧,你能答應我嗎?”

    思羅望著那雙閃著堅定光芒的黑漆漆的眼睛,終於明白過來,原來這才是寶兒的目的——叫他和姓秦的女子動手。

    雖然不清楚為什麽,然而思羅想了想,並無不妥,便點頭道:“好。跟我來吧。”

    姓秦的女子今日並沒有隨宇文軒出門,思羅帶著寶兒在園裏找到了她。聽到思羅的要求,她挑了挑眉毛,移動視線掃了寶兒一眼,點頭道:“十分榮幸。”

    寶兒撤到旁邊的小亭子裏,跪在座位上,雙手扒著護欄往外瞧,一雙烏黑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不遠處兩人的交手。

    但見女子身手矯捷,男子沉穩有力,兩人飛快過招,周圍草被勁風摧掉片片落葉,正是一招一式都不可小覷。

    寶兒的目光緊緊盯著她,試圖從她身上找到熟悉的影子。卻不知與她交手的思羅,此刻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的招式,究竟從何學來?思羅越打下去越心驚,隻覺對方的一招一式,簡直與他同出一轍。這是為何?思羅詫異不已,他十分確定,師門這一代隻有千衣和他兩名弟子,再無旁人。那麽,這位姓秦的女子,究竟從何學來的武功?

    電光火石間,思羅腦中閃過一幕,那是他吃人嘴軟,得到千衣同意後教秦羽瑤武功的一幕。可是,秦羽瑤分明已經死了,這世間不該有第三人會這些武功。

    然而與他對招的女子,不僅招式令他眼熟不已,就連內功心法都與他一脈而出。更叫思羅心驚的是,她的招式心法,有不少竟然是宇文軒的絕門武功——宇文軒竟對她如此信任,暗中教她這些?

    高手過招,隻差毫厘,就在思羅晃神的工夫,不意被對手一掌拍在肩上,身軀向後退開數步。

    “承讓了。”對方收功站定,笑吟吟地抱手。

    思羅深呼吸幾口氣,才從激烈的交手中抽身,肌肉還有些微微的顫抖。他麵無表情地盯著對麵那張平庸的臉龐,終是忍不住問道:“你的武功招式從何而來?”

    不遠處,趴在亭子裏的寶兒隻見兩人分開,而思羅似乎略輸一籌,連忙跑過來查看情況。待聽到思羅的疑問,亦抬起頭瞧向女子。

    “自然是師父所教。”她笑吟吟地道。

    思羅沉默片刻,忽然上前一步,又問道:“你我武功招式,大有相同,你如何解釋?”

    她挑了挑眉,反問道:“我是師父所教,你又是從何處學來?”

    “你——”思羅頓時變了臉色。他聽出她的話外之音,意思是他懷疑她偷學,她還懷疑他偷學呢!日月可鑒,他師從名門,武功來曆堂堂正正,絕無偷私之說!然而,思羅素來嘴笨,此刻被怒氣堵著胸口,竟然辯解不出來。

    旁邊,寶兒轉了轉眼珠,脆生生地道:“我思羅叔叔能說出武功門派及來曆,你能說出來嗎?”

    思羅一聽,頓覺心中寬慰,忍不住拍了拍寶兒的肩膀:好小子,問得好!

    在兩人四道目光的注視下,她臉上的笑意減了兩分,問道:“說得出來如何,說不出來又如何?”

    “若你說得出來,並有實有據,算我們唐突,我們給你道歉。但是若你說不出來,我們不得不懷疑,你使了什麽特殊手段,從我思羅叔叔這裏偷學去的!”寶兒緊緊盯著她的眼睛,一番話說得胸膛起伏不已。

    他這兩日一刻不停地思索著,她究竟為何那般矛盾地待他?思來想去,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心中愈發深刻了。他的腦子被這個念頭燒得幾乎無法思考,每每都要費極大的力氣才能鎮定下來。為了驗證這個念頭,他終於想出一個法子——瞧瞧她的身手!

    寶兒記得,娘親有個好身手,不僅跟思羅學過功夫,爹爹也教過她一些。那時候,娘親跟小黎幾乎日日清晨對招,常常打個平手。寶兒觀看過幾回,隱約記得那時的情景。這才叫思羅與她過招,找一找感覺。

    本來他隻是在心中懷疑,而當思羅問出“你的武功招式從何而來”後,他幾乎有八分確定了——她就是他所想的那個人!

    否則,為何她給他的感覺如此怪異?

    為何她會娘親才會的招式?

    為何小白喜歡她做的食物?

    為何爹爹與她同居一室,又送走那座水晶棺?

    這般巧合,已經不僅僅是巧合了。

    寶兒緊緊盯著她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更多的痕跡。

    “我答不出來。”她臉上的笑意徹底消去了,抿著嘴唇答道。

    寶兒幾乎歡呼起來——她就是!就是那個人!他心中所想的那個人!

    方才,隻要她編出一個門派、師名,這件事便能揭過。但是她沒有,她近乎愚蠢地說,她答不出來。這就是娘親,一個從不撒謊的人。她不願意說的事情隻會答“不知道”,或者冷哼一聲避過,而絕不肯撒謊。哪怕一個謊言,會輕而易舉地帶給她便利。

    他的娘親便是如此驕傲,驕傲到不屑欺騙。

    一股劇烈的興奮與激動席卷了他,令他有些頭暈目眩起來。這是真的嗎?麵前站著的這個人,竟是日夜思念的娘親?

    是了,一定是她。一開始,她便從未否認過。麵對他的問題,她不是反問便是避開,不就是因為她不肯撒謊嗎?

    “你不說,我自有辦法叫你說!”忽然,思羅一把甩開寶兒的手,飛身朝對麵攻去。這一回,他不再抱著切磋的本意,而是渾身冒著殺意,森寒逼人。

    寶兒愣了一下,不及說什麽,便見娘親眼中閃過一絲懊惱,隨即後退一步匆忙接招。寶兒頓時一顆心提了起來,脫口而出道:“住手!思羅叔叔,住手!”

    匆忙之中,他尚且記得沒有冒然喊出娘親的身份。隻是,思羅卻聽不進去,仍然辣手攻擊。偷學武功乃是門派大辱,假如她坐實了這個罪名,最輕也要廢掉她一身武功。思羅心中怒意騰騰,務必逼出她說明白不可。

    隻把寶兒急得不得了,一顆心提得老高,生怕娘親有個什麽閃失。娘親已經離開他一回了,他好不容易找到她,他不能再承受第二次。

    “思羅叔叔,你快住手!”寶兒隻見他們越打越遠,不由得跟隨上去。誰知,不小心被一片飛來的碎葉擦過臉頰,頓時嫩呼呼的小臉被劃破,湧出血珠子。

    背對他的思羅沒有看見,一心進攻。倒是秦羽瑤看見了,臉色微變,叫道:“不要跟來!”這一分神,頓時挨了思羅一擊,纖細的身形被打飛,連連倒退十數步,撞到假山上才停下來。

    思羅緊緊跟隨,又是一招襲去,竟然是不見血不罷休的架勢。

    寶兒驚得小臉慘白,顧不得臉上的傷口,連忙朝周圍大聲喊道:“來人!來人!快分開他們!不要讓他們再打了!”

    府中還有其他暗衛,聞聲頓時圍上來,紛紛上去分開兩人。思羅是主攻方,大部分暗衛都去攔開他,頓時給了秦羽瑤的喘息之機。她飛身後退,站到相對安全的地方,便不再去管思羅,而是向寶兒看去。

    隻見寶兒的一邊小臉被擦出劃痕,來不及處理,被血珠子流了半邊臉頰,看起來煞是可怖。見狀,秦羽瑤頓時寒了臉。

    寶兒原本見秦羽瑤安全了,心中鬆了口氣,邁動小腿就要上前。誰知,卻隻見秦羽瑤寒著一張臉走過來,那目光陰沉沉的,不由得有些害怕,反倒退後兩步。

    “……你……”寶兒張了張嘴,想要喊“娘親”,卻沒有喊出口。他看著她走近身前,一顆心又撲通撲通跳起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不知不覺撅起了嘴。

    秦羽瑤抬起手,想要擦掉他臉上的血跡,伸出一半卻突地收回來,寒著臉道:“來人!帶小王爺去包紮傷口!”說罷,大步後退,站到一邊讓出路來。

    寶兒的臉色變了變,心中陡然湧起一股濃濃的委屈,眼眶瞬間模糊起來。

    一群下人擁了過來,見到寶兒半邊臉上都是血,全都嚇得要死,連忙帶寶兒去包紮。

    眼前頓時變得光線昏暗,寶兒四下張望,卻總也無法探出視線,不由有些怒氣。他咬著嘴唇埋頭推開一個個下人,直到眼前又明亮起來。一抬頭,便看見秦羽瑤的身影就在不遠處。

    “你,你過來,帶我包紮!”寶兒伸手,指著她道。

    秦羽瑤的神情呆滯了一下,隨即露出恍然之色,再下一刻轉變成了忍俊不禁。然而她飛快刹住表情,放下抱著的雙臂,朝寶兒走過來。

    寶兒抬頭看著她,並不知道自己的小嘴已經撅到了天上去。旁邊,一群下人盯著秦羽瑤,仿佛想說什麽。然而思及宇文軒近來與她的親密,又紛紛緘口不敢說。

    秦羽瑤走過來,站在寶兒身前,低頭與他對視片刻,忽然彎下腰一把將他抱起來,往前方走去:“遵命,小王爺。”

    寶兒撅起的小嘴頓時就彎了起來,那雙烏黑的大眼睛也變得彎彎的,盛滿了開心。他被她抱起來,一隻手摟著她的脖子,一隻手揪著她的及耳短發把玩。

    他在娘親的懷抱裏。這個認知,讓寶兒快活得直想踢蹬雙腿。他忍得哼哼唧唧的,便用力揪秦羽瑤的短發,心中想著,娘親為什麽把頭發剪成這樣呢?隨即,他又去摸索秦羽瑤的臉部輪廓,試圖找出人皮麵具什麽的。

    然而他也知道這是徒勞,如今抱著他的這個人,不僅容貌變了,就連身量也變了,處處都與從前的那個娘親不一樣。

    這個娘親是鬼還是妖怪?寶兒不由好奇,他抬頭望了望天上的大日頭,又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影子,很快排除了第一個猜測。

    不知道娘親是什麽妖怪呢?寶兒無比好奇,忍不住埋下頭去嗅秦羽瑤的肩窩。她身上沒有奇奇怪怪的氣味,也沒有常見的脂粉味,而隻有一股淡淡的軟軟的溫香,嗅著很是舒服。

    娘親從前是什麽味道呢?寶兒忽然不記得了,於是他雙手抱著秦羽瑤的脖頸,把一邊臉蛋兒貼在她的肩窩裏,舒服地蹭了蹭,隻覺得心中無比安定。

    另一邊,被暗衛們製住的思羅,眼睜睜地看著喊他跟那個女人打架,最終卻無比親密地纏著那個女人走遠的寶兒,直是驚愕得瞪大眼睛。

    “坐下。”小屁屁被拍了一下,寶兒回過神來,緊接著就被放下地。他環顧打量一番,原來到了宇文軒的臥房。

    他老老實實地坐了,小手揪著膝蓋上的衣服,轉動眼睛看著背對著他,尋找紗布傷藥的背影:“可以關上門嗎?”

    “關門做什麽?”她手裏抓著一把東西,走過來為他清理血跡,挑了挑眉頭問道。

    他抬手捉住她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說道:“我想跟你說些悄悄話。”

    她的眼睛裏閃過一抹笑意,答道:“你說就行了。”

    聲音溫柔帶笑,一改往日的淡漠,說不出的憐愛與寵溺。

    寶兒情不自禁地顫了一下,望著上方這張還沒有看慣的庸常麵孔,忽然隻覺一股濃濃的委屈從心底湧上來。他死死捉著她的衣角,用力瞪大眼睛望進她的目光裏,但見漆黑沉靜的眸子裏盛滿了溫柔憐惜,再也忍不住,眼淚大顆大顆地流出來。

    “嗚嗚,娘親……”寶兒猛地埋進她懷裏,溫熱香軟的懷抱,填滿了他心中的茫然與空洞,令他遏製已久的難過與委屈頃刻間釋放出來。

    “娘親,你為什麽不認寶兒?”

    “娘親,寶兒好想你。”

    “娘親,你認了爹爹卻不認寶兒,是不喜歡寶兒麽?”

    “娘親,你不要不喜歡寶兒,好不好?”

    想起往日她待他的溫柔疼惜,再想起前陣子她頂著一張陌生麵孔待他的淡漠神情,寶兒隻覺得莫大委屈。

    秦羽瑤張了張口,原本還想打趣他,怎麽就認出她來了?然而聽到寶兒傷心委屈的哭聲,頓覺心中酸疼無比,不由得也濕潤了眼眶:“對不起,寶兒,都是娘親不好。”

    想當初,寶兒在她心裏才是第一位的。可是這回她回來,竟是先跟宇文軒相認了,倒把寶兒瞞著了。想到這裏,秦羽瑤心裏越發覺得悔愧。

    “對不起,寶兒。”秦羽瑤聲音發澀,那些理由,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寶兒隻聽她親口承認了,頓時哭得更加傷心起來。抱著她的腰,直是哭到上氣不接下氣,才漸漸止歇了。

    “娘親,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寶兒從她懷裏抬起頭來,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已經哭得微微發腫,還有些委屈地撅著嘴問道。

    秦羽瑤憐惜地給他擦掉眼淚,一邊哄著他,一邊開始給他上藥:“就是那天晚上,我從胡同裏把你和澄兒叫出來的那個晚上。”

    寶兒的麵上呈現出回憶的神情,隨即陡然瞪起眼睛:“哦!哦!那個晚上!娘親,你叫我秦北遊!”才說罷,立即小手握拳捶在桌上,緊緊擰起眉頭:“我早該想到的!除了娘親,還有誰知道我大名呢?”

    秦羽瑤見他人小脾氣卻不小,桌子給他捶得“咚”的一聲響,抬手在他腦門上彈了一記:“手疼不疼?這麽用力做什麽呢?”見他縮了縮小肩膀,才道:“你想不出來也是應該的。畢竟……這事太離奇了,誰又能相信呢?”

    寶兒微微一愣,忽的抬眼瞧她。

    是了,難怪娘親一直不肯認他。寶兒心中陡然清明起來,娘親本該死了,死在他和爹爹眼前的,被那個臭道士害了。如今突然變成另外一個人,又活著回來了,如此妖異之事,本不該大談而談。

    “我本來想著,等著勢態穩定一些,便告訴你的。”秦羽瑤說道,“你且想一想,新帝剛剛登基,又有許多重臣被下獄,寧國公又因著那道士害死我的事撞柱而死。若我還活著的消息透露出去,該惹出多大的亂子?”

    “並非娘親不信任你。”秦羽瑤緩聲又道,“你是我兒子,我最想告訴的人便是你了。可是你跟你爹爹不一樣,他心中冷酷,嘴又硬,我自不怕他露出端倪。你如此單純,萬一別人從你這裏套了話去,豈不麻煩?”

    寶兒抿了抿唇,點頭道:“嗯。”

    “乖寶兒,別生娘親的氣。”秦羽瑤為他包紮好傷口,便坐到旁邊的椅子上,一把將他抱在腿上,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說道:“整個軒王府中,全是娘親的親近之人,娘親告訴這一個卻不告訴那一個,豈不偏心?”

    “娘親告訴了你,自然瞞不過澄兒。你秀蘭姐姐她們又是冰雪聰明的,尤其秀茹常常跟你玩鬧,自然容易瞧出端倪。而魏嫂又疼愛澄兒,難免從澄兒那裏瞧出來什麽。”

    “還有思羅、千衣,還有你婉兒姐姐、飛燁叔叔,我知道他們常進府來看你,如此一來,此事難免就流傳出去了。知道的人越多,於時下的勢態便不好,你懂得的,對嗎?”秦羽瑤道。

    寶兒認真地點了點頭:“爹爹跟我說過,人心難測。若他們知道娘親又活了,都會來打聽複活的法子的。”

    “真是心思靈透的好孩子!”秦羽瑤不禁讚歎道,俯身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

    寶兒害羞地眨了眨眼,忽然仰頭望著她,雙眼亮晶晶地道:“娘親,你是如何又活了的?”

    “你猜?”秦羽瑤對他眨了眨眼,逗他說道。

    寶兒忽然變得嚴肅起來,努力坐直小身子,把嘴巴湊近她耳邊,神秘兮兮地道:“娘親,你是妖怪嗎?”

    “撲哧!”秦羽瑤忍不住笑出聲來。

    隻聽寶兒小聲又道:“我和澄兒看過戲本,有說一個狐妖為了嫁給心愛的男子,棄掉千年修行變成人。娘親,你也是嗎?”

    “嗯,娘親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來的。”秦羽瑤想了想,說道:“娘親隻是想著,不能離開寶兒,不能離開寶兒的爹爹,念叨得久了,忽然有一日便回來了。”

    寶兒聽得雲裏霧裏,仿佛有些失望,“哦”了一聲,忽然又緊張起來:“娘親,那你還會死嗎?”

    “傻孩子,誰不會死呢?”秦羽瑤好笑地道。

    寶兒“哦”了一聲,又問道:“娘親,你死後在哪裏過的?是地獄嗎?那裏有可怕的鬼嗎?”

    秦羽瑤的額頭上隱約有三根黑線,頓時知道,這回是輕易打發不了他了。一邊輕輕拍撫著他的背,一邊柔聲答起來:“那裏是個神奇的地方,有拉著人跑得飛快的鐵盒子,比馬車舒服多了,還有載著許多人在天上飛的大鳥兒……”

    寶兒眨著晶亮的大眼睛,興致勃勃地聽著,全然忘了時間。

    直到澄兒來找他:“寶兒?你在這裏嗎?”

    澄兒走到門口,便見寶兒坐在秦羽瑤的腿上,小身子柔軟順從地偎進她懷裏,無比親密的模樣,頓時紅了眼:“你,惡女人,你放開寶兒!”(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