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王家的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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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宗寶垂著頭,看不清表情。

    寒石一般的沉默在心口壓下,驟然重得人呼吸困難。

    那漢子急了,猛地一巴掌扇到了柳宗寶的頭上:“你個臭家夥,叫你說你就說,磨磨蹭蹭的像什麽樣子!難道是啞巴了不成,要不要我現在幫你開開口···”

    葉晨含笑坐觀。

    柳宗寶雙目充紅,死死釘在地上,灰蒙蒙的指甲在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印記,恁的是如刀鋒劍刃,割破眼前一線清明日色。

    他抬起了頭,盯著那漢子,壓低了聲音:“你不要罵了!”

    那漢子嗤之以鼻,剛欲繼續罵著,突然撞進了柳宗寶的眼睛。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

    幽黑冰冷,蝕骨的恨意糾纏在其中,泛著幽幽的光,像是在寂靜夜間驟然亮起的餓狼的眼。

    仇恨,冰冷。

    唯有恨到極致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目光。

    漢子激靈靈打了個寒蟬,將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葉晨目光在柳宗寶的眼神上凝了一凝,淺笑。

    她說道:“柳宗寶,我記得柳家和王家可是最親密的盟友吧?怎麽這一次柳家出事,王家都沒有出手相助?王家難道是想作壁上觀,隔岸觀火嘛?這一次,若不是王家不插手,柳家恐怕也沒有那麽快就倒閉了。還有,不少人可是把不敢對著王家釋放的怒氣統統衝著王家撒了···”

    她這一番話是提醒柳宗寶,柳家的覆滅中,王家的坐視不理占了很大部分。

    要報仇,別忘了王家那一份。

    現在,麵前就擺著一份能夠讓王家覆滅的機會···

    柳宗寶抬起頭,目光像尖刀一樣破空而來,呼呼帶風作響。

    他冷聲問道:“柳家的覆滅恐怕也有你的一份吧?”

    葉晨大方的承認:“是。我針對王家,柳家的事情我也有在背後使力。”

    柳宗寶驚訝於葉晨的坦然,目光在葉晨麵上掃過,見葉晨眉尖一片光風霽月,暗自垂了眸。

    葉晨似笑非笑看著柳宗寶。

    柳宗寶聲音低了下去,像是風中忽明忽暗的燭火,細到一線嗚咽:“如果我把王家的消息告訴你,你會幫我覆滅王家嗎?”

    葉晨的手微微一滯。

    她淡淡笑道:“你現在似乎沒有和我談條件的資本。”

    柳宗寶聲音沉悶得像是壓了一塊巨石,沉重的壓下:“我知道···但是,你會的,不是嗎?”

    葉晨微笑不語。

    風卷著漸漸沉下來的夜色進了小屋,冷了三人的衣肩鬢角。

    柳宗寶咬著唇,手捏成拳,骨節泛白。

    許久——

    一線細響從喉間溢出,壓過千鈞般沉重壓抑的沉默。

    “好,我說——”

    葉晨微微挑眉,點了點頭。

    “因為兩家老人職務親密的關係,我們柳家和王家是世交。早年在王家還隻是燕京城裏麵的一個小小的中流家族的時候,我們就一直和王家交好。當時王家王威遠還是和我父親是同級。後來,王威遠漸漸發展升遷,一路升到了我爸爸的頭上,王家的幾個兒子在政府裏麵發展也越來越好,身居要職。漸漸才成為燕京城裏四大家族之一,說起來,還是燕京城四大家族裏麵底蘊最薄的一家。”

    柳宗寶露出一個嘲諷的微笑。

    “王家發達之後,就漸漸瞧不起我們柳家了。但是我父親為著工作上麵的事,少不得去主動攀著王家,漸漸的外麵就流傳起柳家是王家的附庸的消息,一些不敢對付王家的家族就盯上了我們柳家,為了這個我們柳家不知道挨了多少明槍暗箭。後來我們才弄清楚,這個消息居然是王家自己放出去的,目的就是拿柳家做擋箭牌。”

    柳宗寶低頭,咬緊了唇,唇瓣泛白。

    “後來,我父親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死死攀上王家,把柳家和王家綁在同一條船上,甚至想要為兩家聯姻,鞏固關係。這樣,王家為了麵子,多少也會照看著柳家一些。誰知道,現在···”

    他的唇被咬破,鮮紅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滴下來。

    鮮紅的細碎血綻開在泥土中,重了幾許昏沉夜色。

    “為了推翻柳家,別的我也不多說了,現在隻和你說兩件事情。每一件都足以讓王家死上千百遍。”

    葉晨微微挑眉,素白的手指在桌上輕點著。

    “王家當年為了在四大家族中站穩腳步,鞏固地位。曾經企圖暗害過去其他家族的優秀子弟。很多已經得手,很多卻沒有成功。還有的曾經看似得手,最後卻發現失敗了。這件事情,我也是偶然聽王家的人說起過,我的父親現在都還不知道。”

    忽然,柳宗寶抬眸,盯著葉晨的臉。

    “那個曾經看似得手,最後發現失敗的人,你一定不會陌生,他的名字叫做趙默寒。”

    葉晨一驚。

    敲著桌麵的手驟然一停,如正**那戛然而止的狂曲。

    趙默寒?

    他受了王家的暗害?

    可是他現在明明看起來很正常啊?

    到底,怎麽回事?

    葉晨心中著急,卻仍端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這個時候,不能急。

    她拿捏住柳宗寶的就是那份從容不迫,萬事在手。

    不能被他看出端倪。

    悄然中,指甲輕敲著桌麵的聲音重新奏起。

    柳宗寶又垂下了眸,表情晦暗得如同門外漆黑的夜色。

    “當然,王家對付那些幾大家族的子弟的方法各不相同,有的是用拐賣,有的是用暗殺,有的是用毒藥。趙家四少當年就是被灌了能夠慢性摧毀神經,致人癡呆最後沒命的毒藥。剛開始確實有效,自從灌了藥之後,就一直沒有出現在公眾場合過,趙家一直稱病。王家就知道這事成了。所以說,這是曾經看似得手。現在,趙默寒卻又開始出現在公眾場合,還擁有了這麽大的成就地位,這就是說王家最後沒有得手的原因。”

    柳宗寶頓了一頓。

    “因為王家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十分小心。了幾年時間,才解決了幾個孩子,也沒有受到其他家族的懷疑。現在趙默寒這模樣,王家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記起了當年的事情,惶惶不可終日。甚至有幾次想過,暗殺趙默寒,卻一直沒能得手···”

    葉晨依舊雲淡風輕的模樣,噙著微微的笑。

    如那角落中靜靜綻放的一簇幽蘭,暗自飄香,不招搖,不浮華,素色動人。

    難怪趙默寒的是燕京四少中身份最為神秘的一個。

    傳聞中,他從未參加過任何宴請,也沒有在公共場合露過麵,像是沒有這個人一樣。

    人們都以為是趙默寒是性情孤冷,不喜見人。

    現在看來,怕是病情纏身,出不了門。

    趙默寒開始公開露麵似乎是從一年前開始。

    一年前,趙默寒發生過什麽?

    趙默寒到底是記不記得當年的事情?

    王家的膽子可真是反了天了!

    柳宗寶低著頭,並不看葉晨的神色,眼神落在了那個缺這一個口的粗瓷碗上。

    “還有,知道王家最近為什麽都沒有出席一些重要場合,連趙家老太爺的壽禮都不來了嗎?因為王家現在內部已經自顧不暇了。根本沒有時間來參加那些無聊的宴會。王家家主,王威遠已經被軟禁了。現在是王威遠的繼妻阮晶玉和她的親孫子,王傾涵當家!”

    葉晨敲打著桌麵的手指慢了一下。

    王威遠,就是王麗娟的親爹,她的親外公。

    但是葉晨卻對他沒有多少好感,這種男人實在是無能且愚蠢。

    當年,王麗娟在家中受了那麽多的苦,不僅絲毫沒有察覺到,反而在王麗娟被繼母阮晶玉逼出王家之後,偏聽偏信阮晶玉的話,認定王麗娟的罪名,讓王麗娟有加不能回,在外漂泊十多年。

    這一切,雖然是阮晶玉造成的,但是王威遠也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因為這件事,王威遠和王麗娟的四個哥哥離心。

    至今,王威遠的前四個兒子已經十幾年沒有踏入王家半步。

    現在更是被妻子和孫子篡了權,簡直無用!

    葉晨微微凝眉,鋒利的眸光自眼中一線逼出,劃破夜色一道鮮血淋漓。

    王傾涵?

    燕京四少中的王家大少!

    當年指使葉善一家想要迫害王麗娟,致使葉勇腿癱瘓近十年!

    此仇,必報!

    王傾涵的父親,也就是阮晶玉與王威遠的獨子早夭,留下一個隻滿周歲的王傾涵之後就撒手人寰。

    王傾涵自小養在阮晶玉的身邊,被養的不認王威遠的四個長子,現在有這種舉動,也不奇怪。

    葉晨垂眸:“王威遠不是還有四個兒子嗎?怎麽?就沒有一個回來幫忙的?”

    柳宗寶嘲諷的翹起唇角。

    “王威遠那人笨得要死,又是偏聽偏信,剛愎自用的人。當年王威遠的升遷,還有那些害三大家族的子弟,拖垮其餘三大家族的主意都是阮晶玉拿定的。王威遠因此十分信任阮晶玉,娶進阮晶玉進家門沒多少年,就把掌家的大勸交給了阮晶玉。當年,王家大小姐,王畫娟和人私奔的消息,鬧的整個京城是滿城風雨。可是長眼睛的誰看不出來這是阮晶玉讓人傳的謠言。不少人還為著王畫娟可惜,碰上了這麽個繼母。隻有王威遠,一心相信著阮晶玉,竟然把親生女兒給趕出來家門···”

    葉晨默然。

    連外人都可以看的這樣清楚的事情居然蒙蔽了王威遠十多年,讓王麗娟零落在外十多年。

    王威遠真的是被豬油蒙了心了。

    柳宗寶輕笑著,如譏如誚,薄涼的唇角凝著一絲隔岸觀火的快然。

    葉晨微微垂眸,扇麵一般地睫毛垂下淺淺的陰影。

    柳宗寶繼續說道:“自從王威遠把王麗娟趕出去之後,王麗娟的四個胞兄就再也沒有回過王家。不過,他們到底是留著王家的血,總不可能看著王家就這樣落到阮晶玉那個女人的手上。看著吧,這兩天內,王家就會出現一場內亂的。”

    葉晨沉默。

    想起王家在趙老太爺子的壽宴上的缺席,想起這些日子,所有社交場合王家的斂氣摒聲,還有漠視著柳家的覆滅,她承認,柳宗寶分析地很有道理。

    這個柳宗寶,對於形勢的認識頗深。

    不然,現在便不會給葉晨說起這些。

    柳宗寶垂眸,微弱月光下,表情晦暗不明,若隱若現勾出一靜默人影,暗影憧憧。

    他低聲道:“你要的信息全部都在這裏了。現在該放我走了吧!”

    葉晨的手指在桌麵輕磕了一下。

    一聲脆響。

    她看見柳宗寶的眉毛挑了挑。

    葉晨垂眸:“你就在這裏,我走的。”

    起身,輕輕一旋,白裙轉起一個微圓,像是在風中輕顫的白蓮邊。

    輕巧,淡然。

    她身前大筆潑著半壁烏黑墨色,隱隱有孤星閃爍,光華一閃。

    她邁著微步,似乎有藥香自腳尖騰起,縈縈繞繞。

    一襲白裙,一頭青絲,一雙蓮足,淡淡的映在那烏黑的天色中,遠了遠了。

    天際微光乍泄,緩緩隱去。

    大漢看癡了眼,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定住了一般。

    柳宗寶卻悄悄的動了,貓著腰,趁著夜色,手裏捏著那粗瓷破口大碗。

    葉晨走地緩,才將沒入漆黑一夜色。

    隱隱中,一白裙染著墨邊。

    柳宗寶緩緩跟了上去,隱在夜色中,悄然摸近。

    葉晨渾然不知,手裏一電筒,緩緩走著。

    一步。

    兩步。

    三步——

    黑夜中,一遊魚般的身影悄然溜出,猛地抓起那一簇白影,粗瓷大碗的破邊對著脖子。

    “別動!再動我割斷你的脖子!”

    冷漠,決然,與方才的乞憐,低求絲毫不同。

    靜默的林間連人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驟然,一輕笑聲敲冰般的敲碎了一地靜默。

    銀鈴一般,這是少女的笑聲。

    柳宗寶大驚!

    那白裙少女已經被自己製住,難道,這林中還有第三人不成?

    他的心陡然踢起,聲音中帶著些色厲內荏。

    “你,你是誰?”

    輕笑聲更大了些,穿在林間,四邊回蕩。

    “柳先生,我們剛剛不是才一起說過話嗎?您現在就不記得我了?嘖嘖,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剛剛才一起說過話?

    那他手中的這是什麽?

    他瞥到自己手中碗口對著的那物件,瞳孔猛一放縮。

    那,居然是一根朽木!

    還披上了白裙!

    這怎麽可能!

    剛剛他明明就是捉到了那女孩的!

    “柳先生,是不是很想不明白啊?想不明白就不用想了,因為你沒有機會去想了!”

    輕笑聲從四麵八方而來,在林中回蕩著。

    柳宗寶覺得自己置身於一巨大牢籠之中,他就是那待宰的獵物,而屠夫正在外麵捉弄的看著他無力掙紮,最後還是逃不了一腔熱血,頭顱滾地。

    “我在這裏呢!柳先生!”

    柳宗寶脖上一涼,淩然一凜冽刀光一線逼來,他眯了眼。

    下一秒。

    頸上微微刺痛。

    細小的血滴滾落,凝成一斜線,沉了皎然月色。

    他的衣襟已經染了淺淺一層紅漬。

    “感覺如何,柳先生。”

    輕笑聲再起,一白影緩緩現出。

    依舊是一襲白裙,隻是與方才那件略微不同,如同截然而立的擎枝白蓮。

    柳宗寶縮了瞳孔,咬了唇。

    “既然你現在捉我,剛才為什麽要放了我。”

    葉晨輕笑:“因為我想知道,你說的話有幾分真假!”

    柳宗寶默。

    他的心思被這少女全部猜中了!

    他原想著先告訴葉晨一些消息,拖延時間。最後,若是葉晨滿意了,將他放了,他要伺機為柳家報仇。

    若是不放,他便說剛剛的話裏有真有假,拖延一些時間。

    此少女這般語氣,分明是猜中了他的心思。

    柳宗寶的語氣沉了沉:“你很聰明,你看起來似乎不大,這等年紀就有這樣的謀略,很了不起!”

    葉晨笑道:“多謝柳先生誇獎,不過,您今天還是要死。我不會白白放任一個仇人離開。”

    柳宗寶閉了眼,語氣蒼涼:“來吧。”

    哐當——

    清脆一聲響!

    尖利的匕首刃刺到了柳宗寶的脖子上的一刹那,一個小石頭打偏了匕首!

    葉晨看去,一黑影飛快在林間竄著。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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