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王家改弦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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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倉庫裏,牆麵草草牽著一盞破燈。牆角還懸著偌大的蛛網,灰色的大蜘蛛趴著。

    地上軟軟躺著兩人。

    阮晶玉和王傾涵。

    夜風從遠處緩緩刮過來,卷起他們的鬢發,露出慘白的一張臉。

    門口守著兩持槍大漢。

    噠噠噠——

    一聲音近了。

    是腳步聲。

    有人來了。

    門口兩大漢看見來人,恭敬地喊著:“葉小姐!”

    葉晨微微頷首,挺直的白色脖頸在夜色中像是泛著光滑的美玉。

    她緩緩走了進去。

    王傾涵聽見動靜,緩緩抬起頭。

    他的一張臉早已不成樣子,眼角紅腫如包子,從右臉頰斜著劃拉下一道青紫的痕跡。

    那是王威遠的拐杖留下的。

    葉晨微微翹起唇角,冰冷的角度嘲諷著。

    王傾涵幹澀地從喉嚨中擠出幾個字:“你…是來看笑話的嗎?”

    葉晨冰冷一笑,素白的衣裙在濃重的夜色中如漆黑雪夜中獨自綻放的一朵白梅,傲骨風寒冰冷。

    “我是來報複的。”

    聲音低極了,似呢喃,似低咒,在寂靜的倉庫裏卻似繞梁回旋不絕。

    王傾涵猛地打了個抖。

    他縮著身子,一點點向後麵挪去,像是蟲豸一般蠕動。

    “你…。別過來!”

    葉晨垂下眼眸,眼角瀉出一絲冷光,鏗鏘如那兵戈交織。

    “你害怕了麽?”

    王傾涵死命點頭,滾著口水,身體不自覺的蜷起。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葉晨嗤笑一聲,背脊挺立,一身清風傲骨。

    “我來問你,當年,你是不是買通人害過我媽媽?”

    王傾涵咬著唇,髒兮兮的眉眼在昏暗的倉庫裏有幾分晦暗未明,表情冷極了。

    他該不該承認?

    承認了,會不會惹怒她。

    不承認,恐怕也難逃報複···

    正在他猶豫間,葉晨翹了唇角,低著頭:“我的耐心可不好,你最好早些說,否則便沒有你再說話的機會了——”

    最後一字拖得極長,音調直降,如同崩到極點的琴弦。

    澀澀的,頓頓的。

    他的心突地一下微顫。

    “我說,我說,當年確實是我買通了那農戶家中的親戚,想要將王麗娟害死。是我祖母教我的,是她教我的。她說了,絕對不能讓那個女人活著見到爺爺···都是那個女人的錯···”

    葉晨挑起眉,微微嘲諷。

    她踢醒了一旁疼的半死的阮晶玉。

    阮晶玉悠悠轉醒,正好聽見王傾涵的最後兩句。

    她立刻瞪圓了眼,保養得極好的臉上浮現出濃烈的怒氣,幾乎是一巴掌扇到了王傾涵的臉上。

    啪——

    王傾涵狼狽的臉上又添了一道紅腫的巴掌印。

    “小王八蛋!都到這個時候了,還在汙蔑我!我白養你這個白眼狼了!白寵你那麽多年了!”

    阮晶玉猙獰的瞪著眼,美豔的一張臉慘然若鬼。

    她轉身去抱著葉晨的大腿,嚎啕大哭:“小晨,你是叫小晨兒吧?我是你祖母啊?是你媽媽的母親啊。怎麽會害她呢,你千萬別聽那小王八蛋胡說,我這些年是真的想找回阿娟的。那孩子那麽乖巧,那麽聽話···真的,你們冤枉我了,放我出去吧···”

    能在王威遠身邊作威作福這麽多年,她並不笨,甚至比很多人都會審時度勢。

    從剛剛一係列變故中,她已經看出,現在王家說得上話的人中,這個女娃娃年紀最小,是唯一的突破口···

    葉晨後退一步,避開了阮晶玉的手。

    她背手站著,黑漆漆的眼睛涼涼地看著阮晶玉,像是看著小醜在無聊的作態。

    阮晶玉受著那目光,隻覺得是一盆冷水從頭澆下,從腳底到心尖,涼了個透頂。

    那目光竟似冰一般的冷。

    王傾涵不敢對付葉晨,又生生挨了阮晶玉一巴掌,早已怒氣騰騰。

    眼見阮晶玉被葉晨推開,他一個冷笑,猛地抓起阮晶玉的頭發,狠狠的掰過她的頭,威脅道:“你真當我這麽多年不知道麽?我爸爸就是你害死的,當年我爺爺為了想要將家主位置傳給我爸爸,但是我爸爸是個心軟的,想要把他五姐姐王畫娟給接回來,不服你的管,結果你就暗中派人在他的車上做了手腳,這些,你真當我們都不知道麽?”

    阮晶玉手腳發涼,頭發被扯得生痛,臉皺成一團,猙獰恐怖。

    葉晨依舊站在一旁,看著他們,嘴角噙著冷冷的笑。

    金玉在外的王家,內裏竟是如此肮髒**,令人作嘔。

    趁著阮晶玉沒有反應過來,王傾涵繼續說道:“還有那些五姑姑的事,難道不是你先在家裏每天冷嘲熱諷,說五姑姑是沒人要的孩子,把五姑姑氣走了。接著你又買通人在爺爺麵前,說是親眼看見五姑姑和一個男人私奔了。這才害得爸爸暴怒之下說要逐五姑姑出王家的!後來,你怕五姑姑回來,事情暴露,還買通人要追殺五姑姑,把五姑姑逼下懸崖!這些,難道都不是你做的嗎?!”

    阮晶玉疼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疵著牙疼的倒吸冷氣。

    她猛地轉身,一口咬在了王傾涵的鼻子上,王傾涵扯得有多痛,她咬得就有多用力,最後生生咬下一整塊肉下來。

    鮮血賁出,淋漓順著王傾涵的臉頰逶迤而下,重了幾許夜色。

    葉晨冷冷看著,嘴角勾起嘲諷的笑。

    沒有人注意到,她的手中一個錄影筆上紅點忽明忽滅。

    王傾涵再顧不得什麽,轉身和阮晶玉廝打在一起。

    “你這個賤人,若不是這麽多年你一直在爺爺身邊捶著枕邊風,我早就當上王家家主了!”

    “你個白眼狼,如果你不是我的孫子,你還有可能當上家主嗎?王八蛋!”

    “王家的動亂不都是你弄出來的嗎?隻有家主的位置在爺爺手上,爺爺聽你的掌控,你才有可能掌權。所以你死活不肯讓家主的權利下方,不是嗎?你個賤人!活該被人打死!”

    ···

    葉晨按下了錄影筆的開關。

    她靜靜的看著兩人扭打成一團,勾唇冷笑。

    最後,轉身離去。

    走到門口兩個守門的人旁邊的時候,輕輕說了一句:“等到他們打完了,斷了他們雙腿雙腳!留一條命。”

    兩名守門人一哆嗦,悶聲點頭。

    葉晨清冷的背影緩緩遠了。

    濃重夜色中,那一抹慘然白影,如同風中飄搖的白燈籠。

    呼啦啦,門開了。

    那兩名守門人拎著鐵棍進去了。

    接著。

    背後傳來了阮、王兩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幾隻昏鴉被驚醒,撲扇著翅膀遠了。

    葉晨冷冷一笑,緩緩走的更遠了。

    這些,不過是報複的開頭罷了。

    你們欠媽媽的,一筆一筆的還!

    **

    當天晚上,王威遠的桌上擺上了一隻錄音筆。

    當他顫巍巍的按開錄音筆,聽完了裏麵全部之後,當場就氣得栽在地上,暈了過去。

    醫生說,恐怕是中風了。

    就算是能夠醒過來,也隻能依依啊啊的說話了。

    也就是說,王威遠傻了。

    當天晚上,王威遠醒過來,老淚縱橫,口齒不清的隻說著一句話。

    有人仔細聽了,翻譯過來,來來回回隻有三個字:對不起。

    卻不知道對誰說的對不起。

    趙默寒果然沒有食言,將這件事情告訴趙家之後,趙家傳訊來說,不知者不罪。

    唯有一個要求,將趙默寒和阮晶玉交給趙家處理。

    王一鋒等人自然是求之不得。

    幾番猶豫之後,葉晨還是給王麗娟說了這裏的事情。

    王麗娟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選擇來燕京城看王威遠最後一麵。

    王一鋒等幾個舅舅驚喜,親自去接機。

    燕京城,機場。

    葉晨等了許久了,身邊站著同樣焦急的王一坤與王一鋒。

    王麗娟的飛機很快就要到了。

    隨著機場清脆的廣播聲,一大波人群湧了出來。

    王一坤和王一鋒臉上是少有的激動,目不轉睛的盯著機場口。

    人群中,一個身著素色衣裙的女人拖著行李箱緩緩走了出來。

    葉晨眼睛一亮,連忙喊道:“媽媽!”

    王麗娟今天穿的很素淨,米白色的長風衣,黑色緊身褲,青絲如水潑灑下來,身材纖細有致。

    在一眾人群中顯得十分出挑。

    王一坤和王一鋒激動地手開始發顫,像是被黏在地上一樣,不敢走過去。

    王麗娟一眼就看見了她們,步伐慢了。

    近鄉情怯。

    葉晨一把上去抓著她的手。

    王麗娟的指尖泛涼,還在微微發顫。

    葉晨緊緊握住,將手心的熱量傳過去,認真的說道:“媽媽,別怕,有我呢。”

    說著,領著王麗娟緩緩走了過去。

    王一坤連忙迎了上去,卻手忙腳亂不知道怎麽般才好,隻是激動的叫著:“阿娟,真的是你嗎?阿娟?是你嗎?”

    “三哥——”王麗娟掩著嘴,泣不成聲:“三哥,上次不是我不認你,而是我怕連累你,真的,這些年,我做夢都會夢見你們···”

    王一坤也是紅著眼眶:“我知道,我什麽都知道。這些年,你受苦了,阿娟——”

    王麗娟哭著又看向了王一鋒:“大哥——”

    隻說了一句,便泣不成聲。

    王一鋒紅著眼眶,隻是來來回回說著一句話:“阿娟,這些年,你受苦了···”

    葉晨鼻子酸酸的,還是勸著說道:“都別在這裏說話了,先回去吧。”

    王一坤偷偷抹了把眼淚,連聲道:“是是是,快,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阿娟,三哥帶你去吃你小時候最喜歡吃的葫蘆去···”

    王麗娟破涕為笑:“三哥當我還是小孩子啊,我都三十多了,還吃葫蘆,不怕人笑話。”

    王一坤板起了臉:“在我眼裏,你永遠都是我的最小的妹妹,肯定是小孩子!”

    ···

    一行人說說笑笑,首先還是帶著王麗娟去了醫院。

    病房前。

    王麗娟站在門口,麵對著那扇門,躊躇著。

    她的手伸到了門把手上,卻遲疑著不敢推開。

    王一坤走過來,歎著氣,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爸爸一直在念叨著你,沒事的。”

    王麗娟含著淚,點了點頭,推開了房門。

    病房很大,各類設施都十分齊全,角落裏麵還立著一盆文竹,青青翠翠。

    中間是一張寬大的病床,床上躺著一個插著氧氣管的老人,他形容枯槁,麵色蠟黃,看起來命不久矣。

    王麗娟紅了眼,一下子撲了上去。

    “爸爸——”

    老人中風愈發嚴重了,都有幾分認不得人了。

    他轉過頭來,渾濁的眼神盯著王麗娟看了許久,艱難的說道:“你是……娟兒?”

    王一坤等一驚,這些天,王威遠已經把身邊的人都已經忘光了,沒想到還認得王麗娟。

    王威遠偏過頭去,低聲說道:“不,你不是阿娟,阿娟早就被我氣走了。我對不住她,對不住阿娟…。她還那麽小,就被我趕了出去,怎麽活下去啊…。”

    他自言自語了許久,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話。

    眾人微歎口氣,不在說話。

    王麗娟早已泣不成聲,掩著淚說道:“爸爸,是我對不起你,這些年都沒有在您麵前盡孝。”

    王威遠已經聽不見人說話了,木然盯著天板,嘴裏來來回回滾著那幾句話。

    眾人沉默。

    王威遠這樣子,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葉晨攙著哭的幾乎斷氣的王麗娟出去了。

    葉晨知道,王麗娟內裏是極孝順純善的人,即使當年阮晶玉和王威遠那樣對她,她都沒有絲毫的怨恨過王威遠。

    她隻是覺得當年離家出走的事情氣到了王威遠,一直心懷愧疚。

    對此,葉晨隻是默然。

    所以,她才會留下王威遠一條命,並且費盡心機的要他知道當年的事,說出這樣對不起王麗娟的話。

    為得隻是讓王麗娟心安罷了。

    一行人剛剛走出病房,裏麵就傳出了緊急警報聲。

    接著,醫生和護士魚貫而入。

    很快,王威遠就被推進了手術室。

    據醫生的說法是病情惡化了,情緒過於激動,突發腦溢血。

    不顧葉晨的反對,王麗娟堅持要守在手術室門口,葉晨無奈陪同。

    王一坤和王一鋒也守在手術室門口等著。

    緊張的氣氛籠罩著,眾人垂頭,不敢多說一句話。

    半個小時之後,手術室燈滅,小護士推著手術車出來。

    醫生衝著他們彎腰,說道:“對不起。”

    王麗娟顫了兩下,險些倒在了地上。

    葉晨連忙扶起了她。

    王一坤和王一鋒皆是一臉戚然。

    王威遠的葬禮辦的十分低調,僅僅隻有家中幾人參加。

    王麗娟哭暈了幾回,傷心過度。

    葉晨的另兩位舅舅也從國外趕了回來,看望王威遠和王麗娟。

    在幾位哥哥和女兒的安慰下,王麗娟總算慢慢挺了過來。

    有一個小插曲。

    葬禮當天,有人匿名送了一個圈。

    王家人皆不知道是誰,葉晨卻看著那熟悉的字跡沉默了。

    王家從此結束了王威遠的時代。

    經過一致同意,由大舅舅王一鋒暫代家主一職。

    王一鋒給其他幾個家族都私信一封,細陳這些年王威遠的罪過,並懇求原諒。

    其他幾位家主得知王威遠和阮晶玉現在的遭遇之後,都沉默,表示不再追究當年之事。

    王家鬆了一口氣。

    第二日,王家重邀各大家族,舉行新任家主慶祝宴。

    在席上王一鋒鄭重宣布當年王家五小姐的流言為謠傳,為王家五小姐正名,並正式宣布當年王家家主所說將王家五小姐逐出家門不作真。

    並將葉晨和葉天等人正式介紹給燕京城眾人。

    賓客盡歡。

    一派喜慶,此事翻過一頁。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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