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活比死更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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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腦一片空白,手抖得厲害。電話好幾次從手上滑落,好不容易撥通了,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電話那頭的莊曉培立馬知道出事了,沉聲說道:“首先確保自己安全,我馬上過去。別怕,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有任何事。”

    等待的時間被無限製延長,每分鍾都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仿佛又回到四月的那個夜晚,隻不過這次血流不止的不是我,而是嚴響。

    我坐在沙發上抑製不住的顫抖,空氣中濃重的鐵鏽味刺激著嗅覺,幹嘔不止,卻又吐不出來。

    房門砰的一聲被撞開,我猛然抬頭看去,卻不是莊曉培。

    李大峰衝到我麵前,握著我的手臂上下打量:“你有沒有怎麽樣?”

    不知道為什麽是他來了,我本能的搖頭,指著臥室的方向:“我,我殺人了……”

    李大峰神色一緊,鬆開我往臥室走去,很快聲音傳來:“沒死,隻是暈過去了。”

    我驟然一鬆,整個人癱軟在沙發裏。還好,還好他沒有死。

    然而李大峰下一句話讓我還未落到遠處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兒,他說:“出血太多,必須馬上送醫院,再晚就會有生命危險。”

    “用不著。”

    一道狠厲的聲音插進來,我站起來撲到來人身上,隱忍多時的恐懼和害怕在這一刻齊齊爆發,抱著他隻知道流淚。

    莊曉培安撫地輕拍著我的背:“別怕,乖,別怕。你做得很好,非常棒,現在我來了,一切都交給我,有我在,別說他沒死,就是死了,也是活該。”

    在他的安撫下,我漸漸鎮定下來,抬頭淚眼朦朧的看著他:“那現在怎麽辦?”

    李大峰走過來,這個問題顯然也是他要問的。

    莊曉培目光淩厲的掃過地上的嚴響,猶如再看一條死狗:“想死,沒那麽容易。”

    言下之意就是送醫院了,李大峰剛一動,莊曉培卻抬手製止住他,凜冽的聲音如同冰渣一樣讓人不寒而栗。

    “是要送,不過不是醫院。”

    李大峰剛要開口,莊曉培的電話響了,他看了一眼,並沒接。而是摁了電話,告訴李大峰他可以走了。

    不止李大峰,連我都一下子懵了,指著還血流不止的嚴響不可置信的問他:“就這樣走了?”

    莊曉培拍拍我的肩旁,話卻是對李大峰說的:“今天晚上你在公司值班,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你也沒有離開過錦西。”

    李大峰怔了一下,爾後點頭:“知道。”說完轉身就走,毫不拖泥帶水。

    看著李大峰消失在門外,我有點明白過來,莊曉培這是不想要李大峰插手,可現在這要怎麽辦?

    莊曉培的做法讓我再次瞠目結舌,因為他什麽都沒做!就在李大峰走了後不到五分鍾,直接帶著我也離開了現場。

    車子就停在單元門口,將通道擋了個嚴嚴實實,可見莊曉培來時多急切,顧不得停好車就上去找我。

    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正向這邊走來。心裏一驚,連忙轉頭去看,隻看見一個人影迅速靠近。

    不待看清,莊曉培已經打開車門,將我扶上了車:“等我一會兒。”

    視線被車門隔斷,他拉上車門,顯然接下來的事情不想讓我知道。

    這何嚐不是另一種保護。我閉上眼,熟悉的氣息讓我真正放鬆下來,是啊,他怎麽可能放過嚴響,他不讓李大峰做,是因為有更好的人選。

    腦子裏閃過曾玉江的臉,進而想起郊外倉庫那一夜。開始我以為試圖強暴我的胖子和瘦子兩人應該是死了,所以那段時間我格外留意各種社會新聞,尤其是那些和不名屍體有關的消息,但無一例外,都不是兩人。

    沒死,那就是還活著,但很多時候,活著比死還可怕。我沒問莊曉培把他們弄到哪裏去了,任何時候,他的安排都是萬無一失滴水不漏的。

    幾分鍾後莊曉培上車來,我讓他送我去酒店。

    他不滿的看了我一眼:“你現在還在顧慮孟濤?”

    “到這個時候,我不能前功盡棄。”

    我把孟濤今天給我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轉述給他聽,說完靠到他身上:“忽然覺得這樣很沒意思,你說得對,有時候過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現在我隻想和你好好過日子,所以,一切就在那天結束吧。”

    如果今天我沒有失眠,沒能及時察覺到嚴響偷摸進屋;如果沈微騰房子時丟掉了床底的棒球棍……不管哪一種情況發生,後果都會不堪設想。到時候就算孟濤一無所有,孟家家破人亡,又能怎麽樣?

    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讓我忽然意識到:任何時候,讓自己幸福快樂才是第一位的,至於報仇,也是為了讓自己快樂。我不能因為報仇,反而讓自己變得不幸,那是真正的本末倒置,得不償失。

    莊曉培定定的看了我好一會兒,眼裏有了出現後的第一抹笑意:“好。”

    在酒店安頓下來已是黎明時分,莊曉培知道我被嚇著了,留下來陪我。在他懷裏,聞著他熟悉的氣息,我終是沉沉睡去,卻很快就被噩夢嚇醒。

    夢裏重演了半夜那一幕,不同的是我並沒及時發現,而是被突如其來的重量給壓醒的,一睜眼,就對上一雙獰笑的眼。極度的恐懼讓我尖叫出聲,騰地坐起來,才發現自己是做惡夢了。夢境太真實,我早已被嚇出一頭冷汗。

    下一秒落入莊曉培溫暖的懷抱,他輕拍著我的背柔聲安撫:“別怕,我在這裏,隻是做夢而已。”

    我點點頭,緊緊的抱著他不撒手。

    東方露出魚肚皮,天剛剛亮,莊曉培讓我再睡一會兒,我搖搖頭,還在惡夢的心有餘悸中,不敢再睡。

    又是新的一周,本該去豐達報道,可莊曉培看我狀態實在太差,強製我必須在酒店休息。

    不去就不去吧,反正顧舒雯也知道我和莊曉培在鬧矛盾,且還是她一手製造的,沒心情去上班也說得過去。

    莊曉培推了所有事情也留在酒店陪我,讓我覺得幸福的同時又免不了悲傷,如果這輩子我都生不了孩子,他還會這樣對我好嗎?

    莊曉培看出我有心事,不過以為我是被嚇得狠了,隻是安慰我別怕,讓我放心,嚴響這輩子都不會出現在我麵前。

    我聞言一僵:“你把他……”

    我沒有說下去,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我可是中國好公民,不會做違法亂紀的事。”他說著拿下我的手,就在我正要鬆口氣的同時,語氣陡然一轉:“可很很多時候,活著比死更需要勇氣。”

    這一點我深信不疑,忽然就很想知道當初林琪找來強暴我的那兩個男人現在怎麽樣了。

    莊曉培如是說:“他們啊?挺好的,雖然不小心失去了生育能力,可還有一身力氣不是,這會兒正在非洲大陸發光發熱,為我們的黃金儲量添磚加瓦。”

    我沉默,確實挺好。

    瘟疫,戰亂,哪怕僥幸逃過活了下來,也可能因為一隻不起眼的蜘蛛或者一枚野果喪命。

    我是在第二天看見那條社會新聞的,同時也見識了莊曉培的滴水不漏——一男子半夜入室盜竊搶劫,被人發現後打傷戶主,還好民警及時趕到,將其製服,等待他的,將是嚴厲的法律製裁。

    我顫抖的指著電視問莊曉培:“這,這是怎麽回事?”

    畫麵中倒在地上的男子分明是嚴響,然而那卻不是沈微家,連小區環境都是陌生的。

    莊曉培微眯著眼,嘴角上揚,眼裏卻沒有半分笑意:“我國《刑法》第263條規定,入戶搶劫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

    他轉過頭看著我,眼神軟下來:“冉冉,我早說過,我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不會做違法亂紀的事。”

    所以,他讓曾玉江安排了這一切,手不沾血殺人於無形,更重要的是,一切與我無關。

    不知該說什麽,沉默在空中蔓延開來,莊曉培靠過來:“怎麽,覺得我太狠了?”

    我搖搖頭:“沒有,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我還沒有那麽聖母。我隻是在想,孟佳肯定會來找我幫忙,到時候該怎麽對她說。”

    莊曉培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放心,她是不會來找你的。”

    至於為什麽,他沒說,但離新聞播出兩天過去了,孟佳確實沒給我打過電話。倒是孟濤給我打過電話,問我去哪裏了,怎麽兩次去找我都不在。

    我借口說心情不好出來散心了,他聽了沉默片刻,讓我一個人在外麵注意安全,最後提醒我不要忘了周末的酒會。

    掛了電話,我終是沒忍住,去問莊曉培他為什麽那麽篤定孟佳不會來找我。而且電話中孟濤說的話讓我感覺怪怪的,平白無故提醒我要注意安全,就好像他知道什麽一樣。

    這一次,莊曉培沒再瞞著我:“他當然知道,嚴響剛進去,警察就給他打過電話通知他了。”

    “那他為什麽沒告訴孟佳?”

    我看著莊曉培,莊曉培笑著看我:“你再想想,你真不明白?”

    腦中靈光一閃,我恍然大悟,孟濤本就愁要如何擺脫嚴響,現在嚴響被抓起來,正遂了他的意,瞞著孟佳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告訴她。

    隻要不讓他們見麵,孟佳所謂的愛情能堅持多久,半個月還是半年?大學生活豐富多彩,她會認識更多更優秀的男人,忘記嚴響不過是時間問題。

    然而,我看著莊曉培:“可孟佳懷孕了!”

    莊曉培微微一滯:“孟佳懷孕了?”

    “嗯。”我點點頭:“孟佳親口對我說的,就在嚴響摸到家裏來那天上午,她讓我給嚴響找份工作,讓他安心在江城留下來。孟濤他們都不知道,因為她要把孩子生下來,孩子不能沒有爸爸。”

    一個女人或許會忘記她愛過的第一個男人,可她絕對不會忘記自己孩子的父親。血脈在,紐帶就在,他們就不可能斷了關係。

    “那就有意思了。”

    莊曉培眼裏閃過一抹精光,轉而看著我說道:“對待孕婦要友好,她不是還叫你一聲嫂子嗎?你就費心幫幫她。住在學校不方便,不如在外麵給她租個房子,省得她老是提心吊膽,怕被人發現。”

    “你這是……”

    我不解的望著他,莊曉培溫柔的撫著我的頭發:“君子有成人之美,那也是一條生命,孩子是無辜的。”

    孩子是無辜的,大人卻不無辜。

    孟濤是走一步看三步,莊曉培卻是步子還沒邁,已算好後麵的一百步。

    縱使相逢應不識,所以嚴響不會知道自己有孩子。至於孟濤,他可以對嚴響不講情麵,可流著孟佳血液的孩子呢?那個孩子,對孟濤今後的人生來說,無異於一條吸血螞蝗,而他還沒辦法擺脫,至於孩子長大知道真相後,會不會恨他,那就要看他怎麽教育了。

    說是讓我費心,其實莊曉培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要做的,隻是約孟佳見麵,把她帶到租好的房子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