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我不用你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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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謐的林蔭小道,不足百米。我和莊曉培從這頭走到那頭,又從那頭走到這頭,整整一個下午,最後連我都數不清走了多少個來回。
中午在餐廳坐了很久,滿桌的菜卻沒動過分毫,等李大峰接了個電話說有事走了,我早就沒了食欲。房間的氣氛壓抑得讓人有些透不過氣,潛意識裏我也抗拒和莊曉培同處一室,所以提議出來走走。
算起來,這還是別後重逢我和莊曉培第一次心平氣和的散步,就算五年前,也少有這樣的時刻。然而我們談論的話題卻是另一個女人,一個早已去世的女人——肖語菲。
說是談論,其實是我在聽,他在說。說這個女人的內疚和堅持,不易和純真。
最後他說:“不會因為對金錢的需求,自甘墮落;沒有因為盲目的內疚,和妹妹一起算計我;即使明知我不愛她,在危險關頭依然擋在我身前;哪怕到了最後,我告訴她真相,她也沒有怨恨,反而求我,問我能不能在她妹妹過不去的時候,搭個手幫她一把。”
莊曉培停下來,轉身和我麵對麵:“在這樣一個胸懷坦蕩的人麵前,我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她這麽好,你為什麽不愛她?”
我看著莊曉培,四目相對,直直看進他眼裏。
其時已經晚了,天光昏暗下來,路燈將城市點亮,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駁,也讓他的目光更加幽暗。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這樣的女人,連作為同性的我聽了都喜歡,更不用說是男人。
對視良久,莊曉培勾起一抹溫柔的笑:“人一生或許不止愛一個人,可動心隻有一次,在她之前,我的心已經為另一個天使動過。所以,她再好,我也隻是欣賞,不會涉及感情。”
我扯扯嘴角:“不要說我就是那個天使。”
“但確實是你。”
莊曉培沒有笑:“冉冉,我沒有騙你,我的確是在你十八歲時就對你動心了,具體什麽時候愛上你的我不知道,等我發現,我的目光已經從你身上轉不開了。”
“最開始留意你,是想知道你會用什麽方式來從我這裏索要報酬,想要得到什麽。雖然是你讓我逃脫了林琪的算計,但我不相信你沒有企圖,從小我所在的環境,包括林琪的所作所為,都在告訴我,每個人做任何事都有他的目的。”
“可我錯了,我沒發現你有任何問題,反倒認識了一個率性的精靈。純真,美好,做自己想做的,不受別人影響,也不同流合汙,對於活在黑暗中的我來說,就像一抹光。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還有這麽真實美好的人。”
“那時我正在對付莊家,雖然莊雲鵬在母親死後幡然悔悟和莊家不再往來,母親也在去世之前讓我不要恨莊家,可我做不到。我一想到莊家如何逼死了我母親,就恨,恨不得讓他們一無所有,嚐嚐我們當初所受的苦,那些顛沛流離和世人的指指點點。”
“你的出現讓我開始懷疑自己,報複不應該是目的,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開心,可莊家敗了我感受不到任何快感,那麽我做這些是為什麽?我決定出國散散心,脫離這個環境好好理一理。”
“等我終於想開,從仇恨中解脫出來,匆忙回國去找你時,卻看見你身邊已經多了一個人,我隻能黯然離開,不去打擾你的幸福。”
“當我發現被孟濤背叛的妻子就是你時,我決定親自守護你。他配不上你,不值得你掏心掏肺對他好,為他委曲求全改變自己。”
莊曉培伸出手來重重握住我的肩:“所以冉冉,你可以恨我,我是因為肖語玫的原因去找的你,也確實因為私心坐視他們害了你的孩子,可你不能因此抹殺掉我對你的心意。當我發現是那個人是你後,我所做的一切和肖語玫都沒有任何關係,隻是因為愛你,我要親自守護你,給你最好的生活,最毫無保留的愛。”
夜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發光的眸子裏是一覽無餘的深情。此刻,他把自己剖開來讓我看他的心,可我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我沒有忘記他以假亂真的演技,我已經沒辦法再相信他。
信任一旦坍塌,要重建比登天還難。
沉默良久,我率先移開視線:“很晚了,送我回家吧。”
“冉冉,總有一天,你會相信我的。”他的聲音裏帶著苦澀,握肩的手緊了緊,隨即鬆開。
封閉的空間沉默在蔓延,車裏誰都沒有說話,我看著窗外掠過的建築,視線沒有焦距。腦子很亂,像無數根亂麻繞在一起,找不到出路。
李大峰的話,莊曉培的話……那麽多遲來的消息一齊塞到我腦子裏,需要時間消化。
恍惚得厲害,連車子忽然加速也沒能讓我清醒,直到窗外的建築開始變得陌生,街道越來越窄,最後繞進了居民區。
這不是回家的路,我脊背一凜,讓莊曉培停車。
莊曉培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麽,不過一個轉彎後將車靠邊停下。我解開安全帶就要下車,一轉身,他已經站在車外:“我知道你不想和我一起吃飯,我去給你買點吃的,你在車裏等我一會兒。”
話音未落,他已經走了好幾步,那模樣像是生怕我拒絕。
無奈,我隻有在車裏等他,可十多分鍾過去了,他還沒回來。我心說拖延時間也不是這個拖法,準備下車去看看,結果一推門,車門紋絲不動。
他把車子鎖了?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雜亂的聲響,還夾雜著沉悶的響聲,就像是,重物落到身上的聲音……不好,出事了!
我終是反應過來,這一路車子開得都不正常,莊曉培哪裏是去買吃的,他分明是發現有人跟蹤我們,自己下車引開他們,不然把我反鎖在車裏幹什麽。
車子該死的打不開,我急得團團轉,慌亂之中想起要報警,然後又給季連騂打電話求助。季連騂讓我不要下車,他馬上過來。
可我怎麽能不下車?一陣亂翻,終於在儲物盒裏找到一把消防錘,敲碎車窗爬了出來,跌跌撞撞朝黑暗中跑去。
昏暗的巷子,兩輛越野車分別堵在兩頭,三個彪形大漢將莊曉培圍在中間。
雙拳難敵四手,莊曉培被打倒在地,蜷縮著抱住頭部,拳腳不停的落在他身上,發出一聲聲悶響,他卻始終沒有叫出聲來。
眼淚來得毫無預兆,我咬著手才能讓自己不發出聲音。
警笛聲隱隱傳來,三個男人受到驚嚇,一個男人忽然彎下腰去,地上有一根手臂粗的棍子。
我應該轉身就走,這個將我玩弄於股掌中的男人已經和我沒有任何關係,可身體卻做出了相反的舉動,不僅沒走,反而朝莊曉培跑去,同時也將自己暴露在他們的視線中。
我的突然出現讓幾個人愣住了,他們沒想到還會有人,趁著他們失神的間隙,我撲到莊曉培身上。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我不能看著他在我麵前有事。
“你來幹什麽,我不是讓你呆在車裏嗎?”莊曉培看著我,豹眼欲裂。
我扯了扯嘴角,這次是真笑了:“不用你救,我不欠你任何東西。”
“好好好,既然你們想要做同命鴛鴦,老子就成全你。”
獰笑聲響起,風聲直逼耳畔。
莊曉培瞳孔猛然一縮,死死扣著我的背想要翻身,可他低估了女人的爆發力。
鈍痛襲來那一刻,我聽見無數雜亂的腳步聲,放心陷入了黑暗。
我是被哭聲驚醒的,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見一張小花臉,整個人瞬間就清醒了,背上一陣一陣的疼。
比背上還疼的是心,忙安慰皓皓:“別哭啊,媽媽沒事,你看媽媽不是好好的麽。”
皓皓抹著眼睛:“媽媽你騙人,醫生說你受傷了,要躺好久好久,我要告訴航航,說你不怪。”
這麽小點的孩子就知道威脅人了,我哭笑不得:“是媽媽不好,但媽媽真的不是很疼,皓皓乖,我們不告訴航航好不好?”
“誰是航航?”
季連騂的聲音忽然插進來,我頭皮一緊,想也不想脫口而出:“一個小朋友而已。”
“既然隻是一個小朋友,那你這麽緊張做什麽。”季連騂在旁邊坐下,伸手就要來抱皓皓。
我忙拉住皓皓,頤指氣使的對季連騂說我要喝水。
季連騂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站起來去旁邊倒水,我趁機在皓皓耳邊說,讓他記住來之前答應媽媽的話,家裏的事不能給外人說。
皓皓不解的看了季連騂一眼:“舅舅也不能嗎?”
我堅決的搖頭:“不能。”
“好吧。”
達成協議,我鬆了口氣,季連騂的水也倒來了:“喝吧喝吧,喝完咱們好算賬。”
他這一說我喝不下去了,忽然想起莊曉培,杯子停到嘴邊,問他莊曉培怎麽樣。
此時我才覺得有些後悔,倒不是因為受傷,而是這樣一來莊曉培必定會誤會,而我最不希望的,就是他誤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