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一轉眼哪，就已經二十年過去了，也不知道那孩子在那邊過得可還好。”沉重的歎了口氣，羅母撐著鬆散的泥土站了起身，抬起布滿歲月痕跡的雙眸，睨著羅父那張同是皺紋滿布的老臉，心想，若是他們的女兒還在，恐怕如今已是膝下兒孫滿堂，頤養天年了。

    “老婆子啊！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興許過不了幾年。我們就能下去陪她了。”羅父語重心長道，言辭中看似詛咒自個，其實深藏了對於女兒的那一份摯愛。

    “瞧你越老越糊塗了，看看這說得都是些什麽話。不是說好了麽，要替女兒好好活著。”老淚縱橫，羅母抬手捶打著羅父，她又何嚐不想著下去陪伴女兒。但是她想，他們兩老的安好，就是女兒最大的心願了。

    “誒，都要好好活著。”凜然正氣的老臉上流露感傷。羅父伸手將羅母摟在懷裏，目光沉痛的遙望著遠處的山澗，青靈啊，你在那邊過得可好……

    頭抵著羅父的肩頭，羅母默默的流著眼淚，卻沒有哭出聲音。心裏明白，羅父一直都刻意的不提及青靈，為的就是不讓她想得太多。但她知道，這二十年來，他的痛心絕對不會比她少。

    吸了吸?音，羅母那飽經歲月的老臉輕抬了起來，盈滿霧氣的雙眼卻不經意的瞥到了菜園小路上。當下忙拭去眼角的淚水，定睛看清楚後，抬手輕推了羅父一把，哽煙著聲音道：“老頭子，家裏好像來客人了。”

    “老婆子，你眼花了吧，家裏能來什麽客……”人字還沒吐出口，轉過身隨著羅母視線方向看去的羅父稍一怔住，銳氣不減的老眼半眯了起來。緊緊的盯著菜園小路上蹲著摟在一起的兩人，不確定道：“老婆子，我沒眼花吧，家裏真來客人了？”

    “上去看看不就知道。”蹲身將挖出來的番薯以及工具收到籃子裏，羅母拎著籃子，步伐略微遲鈍的穿梭在田道上，朝著上方的小道走去，後頭緊跟著的則是羅父。

    抬腳走到邵九彥背後，羅母頓下步履，將重量頗重的籃子放在地上，探頭掃著邵九彥半邊的輪廓，回眸望了眼羅父，似在征求他的意見。

    “不知兩位來敝舍所謂何事？”沉吟出聲，羅父上前一步，走到羅母跟前，沉穩而蒼老的聲音帶著許些困惑。畢竟自從他們搬回老家，江湖親戚朋友什麽的都斷了，唯有汜然那丫頭不依不饒的跟了過來。

    而今沉寂了二十年，突然有兩個陌生人出現在自個兒家裏，還摟摟抱抱的蹲在他們家的菜園小道上。這不讓人感到奇怪麽？

    羅父的聲音剛一落下，埋在邵九彥懷裏的洛靈就僵住了身子，雙手禁不住的緊揪住他胸前的衣襟，腦海裏更是刷得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冰涼的大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拍著她的後背，安撫著她的情緒。邵九彥微偏過頭，邪魅的雙眸直直的對上羅父的目光，薄唇輕啟，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從中溢出，“嶽父大人，是小婿。”

    蓄滿胡須的雙唇微張，羅父倒退了一步，眸中詫異遍布，顫聲斷斷續續道：“這…這……這怎麽可能！”

    右手緊捂住胸口，半張的嘴裏不斷的喘著粗氣，羅母仔細認真的端詳著邵九彥的臉。不消一會，似是承受不住刺激，兩眼一翻，便踉蹌的倒退了幾步，還好羅父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了她。

    “老婆子，你沒事吧！”

    耳邊響起羅父急急的聲音，洛靈心下一個咯噔，忙從邵九彥的懷裏探了出來，尋著羅父羅母的方向看去。

    在瞥到羅母那翻著白眼，喘著粗氣的模樣，洛靈當下也顧不得其他，站起身慌亂的來到羅母跟前。伸手攙扶住了她，略帶哭腔的聲音裏溢滿擔憂之色，“娘親，你沒事吧？”

    語畢。羅父立刻收回了放在羅母身上的注意力，詫異萬分的投在洛靈身上，目光質疑的逗留在她的臉上，心下雖有懷疑。卻不敢直接肯定，隻好道：“你是？”

    “爹爹…”顫抖著聲音，洛靈抬眸深深的望著那久經歲月侵蝕、卻仍有昔日風采的羅父，情難自禁的喚出了久違的稱呼。

    “你是青靈？”聽聞洛靈的喚聲。羅父緊鎖起眉頭，難以置信的掃視著她的臉，繼而問道：“你…你怎麽變成這副模樣了！”

    殘留的意識在聽到父女間的對話時，羅母也逐漸清醒了過來，半睜開著雙眼茫然的左右看了兩眼，隨即頭一偏，朝著洛靈看去，微喘著粗氣。遲疑道：“你…你是青靈？”

    “娘親，是我！女兒前來請罪了！”鬆開攙扶住羅母的手，洛靈撲通一下，便跪倒在羅母麵前。

    “青靈，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吧！”滿臉抑製不住激動，羅母慌亂的抬手把握住羅父的雙手，急急出聲征詢道：“老頭子，快。告訴我，這不是在做夢！”

    “老婆子，這不是夢！我們的女兒回來了！”激聲昂起，羅父反抓住羅母那布滿老繭的雙手。給予她手心的力量，讓她清楚的感受到眼前的一切並非是在做夢。

    “回…回來了！”羅母仰頭望天，風韻猶存的臉上流露出一抹虛脫，兩眼一閉。便真真的昏了過去。

    “老婆子！”

    “娘親！”

    兩道激揚的聲音響起，驚起了遠處山澗棲息的鳥兒，紛紛從林中展翅高飛，四散開來。

    ——

    圓日一點。半隱在暈染著紅霞的雲層中，散發著昏黃的餘輝，籠罩著安詳而寂靜的村落。

    側身坐在床榻上，洛靈的小手輕覆上羅母垂落在絲被上的手。浮腫的雙眼略微紅腫，眼圈處也渲染上一層淡淡的黃暈。

    站在櫃子前，邵九彥靜靜的望著她那無精打采的模樣，薄唇微抿，走到她的身旁，隨身蹲在她的腳旁，冰涼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另一隻手手，抬眸平靜的看著她，緩緩道：“別擔心了，嶽母隻是因為激動過度而導致昏厥，待會就會醒過來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