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不管怎樣,絕不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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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承風接到梁助理的消息時已是後半夜。

    梁助理帶人撞開酒店房門,蔣承風正躺在沙發上半夢半醒。

    他眯著眼極度不悅的看向圍過來的眾人,在聽到林靜出事一刹,表情定了一下,似乎沒完全聽懂梁助理的話。

    及至梁助理重複了兩遍,他才猛然清醒過來。腦袋裏嗡的一聲,幾乎聽不到周圍的聲音。

    下一秒身體自動彈起,外套都來不及披上,人已像一道光衝了出去。

    梁助理帶著人也趕緊追上去。

    一路上,司機把車開得像極速漂移,蔣承風沉著臉,一邊扶著額頭冷靜心神,一邊讓助理把原委說一遍。

    可就算怎麽想冷靜,微微顫抖的手也出賣了他害怕著急的心情。

    他感覺路上狂飆的每一秒都被延長到平時的幾千倍幾萬倍,一想到林靜可能有生命危險,他就覺得有一根鋼絲一圈圈纏繞他心髒,勒得他幾乎呼吸不了。

    好不容易回到了蔣家,一進門就看到主宅後的小樓門前圍了一大群人,個個表情驚慌,一股寒意湧上心頭,視線有些搖晃,蔣承風從未試如此慌亂。

    快步衝進小樓房,蔣承風被眼前的一幕鎮住了,一地的鮮血狼藉,林靜就倒在血泊中一動不動。

    他的腳步僵在那裏,想要往前挪,卻發現自己好像被粘在地麵動都動不了腳。

    裴哲把不省人事的林靜抱在懷裏,身邊是同樣著急萬分的蔣季瑤,她抬眼見到蔣承風,哭著喊道,

    “哥哥,你怎麽才回來?”

    裴哲在看到蔣承風的一刻眼裏充滿怨恨,“我真的很後悔,沒有及時把她從你身邊搶回來。蔣承風,你總有一天會把她害死!”

    他心裏後悔萬分,當時說什麽都不該讓林靜跟著蔣夫人他們走。

    一瞬間的失神後,蔣承風找回了些心智,他大步走上前,要把林靜抱過來,“我會把她送去醫院,你可以滾了。”

    然而,卻被裴哲用身體直接擋開,“我會帶著她走,從此以後,我不會再把她讓給你!”

    “裴哲,這是我蔣家的地方,她是我蔣家的人,輪不到你來抱,把她還給我。”蔣承風伸手把林靜搶過來。

    “她再也不是你們蔣家的人。”

    裴哲撞開他,一來一往下,互不相讓,蔣季瑤大吼一聲,“都別吵了!你們想讓小靜早點死嗎?”

    眼看林靜的臉色越發蒼白,血雖然已經止住,可還是很危險。

    兩人才住了手,此時救護車鳴著警笛也趕到了。

    蔣承風看著裴哲把林靜送上救護車,心裏百般滋味,在救護車門合上前一刻,突然猛的跳了上去。

    “你上來幹什麽,”裴哲怒道。

    “你上來幹什麽才對?我是親屬。你算哪根蔥?”

    醫務人員也看不過眼,“都閉嘴!”

    ****

    到了醫院,林靜馬上被送進手術室,醫院裏最好的醫生全數出動,輸血、麻醉、設備在極短的時間內準備妥當,緊急進行手術。

    蔣承風、蔣季瑤、裴哲一行人等在門外,心情萬分焦灼。眾人相對無言,臉色都難看得要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漫長得像過了一個世紀。

    手術已經進行了三個小時,蔣承風站在門外依舊一言不發,眼前不斷閃過林靜躺在血泊中的畫麵,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不受控製的狂跳不止。

    一向冷靜的裴哲再也忍不住了,突然一拳揮向蔣承風。

    縱使練過架子,蔣承風也抵不過他的突然發難,勁風襲來時,差一厘米就被他打中了太陽穴。

    “你瘋了嗎,裴哲。”蔣承風側身一避,怒吼著也掄起拳頭。

    被一旁的蔣季瑤架住,她擋在兩個高大的男人中間,吼道。“別吵了,小靜還在手術,你們就不能稍停點嗎?”

    裴哲頗為激動,“是,我是瘋了。不是你,小靜不會這樣,是你縱容你媽媽和姐姐陷害林靜的,你這個幫凶,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找你拚命。”

    “呸,裴哲你這個奸詐小人,死皮賴臉的在我們中間攪和,你才是那個凶手,你不跟她糾纏不請,她會過得相安無事。”蔣承風怒道。

    “蔣承風,你這個混蛋,當初我就該……”

    “都瘋夠了沒有!!”蔣季瑤憤怒的撐住他們的胸口,“要打到外麵去打,打到頭破血流我也不管你們!”

    兩人粗喘著氣狠狠瞪向對方。

    遠處樓梯陸續傳來急切萬分的腳步聲,很快衝過來好幾個人影。遠在外地的林氏夫婦一接到電話連夜就趕了回來。

    林母一張老臉白得跟紙一樣,她嘴唇顫抖,幾乎站不穩,見到蔣承風便撲了上去,“我家靜兒怎樣了?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啊?”

    林福在一旁扶著她的肩膀,臉色也不好看。

    蔣季瑤安慰了他們,“手術還在進行,你們放心,我有醫生朋友在裏麵,他們定會全力救治的。”

    “為什麽?!為什麽我家靜兒要受到這樣的虐待!”林母哭得天昏地暗,好像沒有聽到別人的話,嘴裏一直重複著為什麽。哭著哭著突然身子一軟,整個癱倒在地上。

    蔣承風連忙伸手扶住她的肩膀,裴哲也過來幫忙按她人中,林福拖著妻子到靠牆的長椅坐下。

    林母一醒來,便扯住蔣承風的衣服,“你賠我女兒,你賠我女兒啊!我女兒一直乖巧懂事,進了你家就受盡委屈。你們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要這樣對她!”還埋怨自己當初不該鬼迷心竅,把女兒送上絕路。

    蔣承風看著她頭發淩亂,神智不清的樣子,心裏很不好受,想安慰她,又不知從何說起。因為正是他的家人至親把她的女兒害成這樣的,他推脫不了關係。

    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了,穿著墨綠手術服的嶽池走了出來,蔣承風和裴哲緊張地迎上去,異口同聲問,“她怎樣了?”

    嶽池扯開口罩,臉色疲憊,“我們已經盡力了,手術成功,但她內出血嚴重,左橈骨還粉碎性骨折。孩子是肯定保不住的,能否脫離危險期還得看今天晚上。”

    好歹保住了命,蔣承風吊在半空的心稍稍才安定了點,但不能大意。他雙眼噴出憤怒的火花,他一定不會放過那個人。

    林母一聽,衝了過來,非常用力的抓住醫生的手,“醫生,你一定要救我的女兒,一定要救好她,我就這麽個女兒了,我們家不能沒有她!”

    嶽池被她嚇了一跳,望向蔣承風,蔣承風一臉嚴肅的向他點點頭,嶽池才道,“你放心,我們肯定會盡心盡力救治她,手術也非常成功,隻要撐過這個晚上她就能轉危為安……這裏畢竟是醫院,病人也要休息,你們先回去歇息吧,我們有專人看著她,有什麽狀況,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的。”

    林母想留下,但蔣承風看她滿臉的疲態還是讓人將他們先送回去。

    事情告一段落後,蔣承風額外派人看好林靜,順便打發裴哲走,裴哲不是家屬自然沒有陪護的理由,縱然不願意也隻能離開。

    蔣承風隔著玻璃看了林靜一眼,沒有血色的臉罩著呼吸器,那上麵薄薄的一層霧氣,還有呼吸機裏規律的跳躍,讓他的心安定了不少。

    家裏也還有很重要的事等著他去處理,他眼中射出危險的光,那個造成這嚴重後果的元凶,他絕對不會放過。

    ***

    林氏夫婦拒絕了蔣家的車輛接送,直接坐自家的車回去,林家樂開車。

    路上林福忍不住瞥了眼身旁這個對了幾十年的黃臉婆,口氣埋怨,“喂,你戲也太過了吧,演得跟哭喪似的,看得人雞皮疙瘩。”

    林母對著鏡子撫了下還有一小撮沒梳好的頭發,“不演得淒慘些怎麽行,咱家女兒沒了個孩子,這婚事鐵定是吹了,他要我們還上那一千萬禮金怎麽辦?咱們越是淒涼,他就越開不了口要錢,說不定還會給點補償,畢竟咱們靜兒吃了多麽大苦頭,給什麽都是應該的。不能白吃虧啊!”

    林福想想也有道理,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也怪這丫頭命不好,半隻腳踏進蔣家了,愣是被擠了出來,沒點福份。你有空再給她物色個條件好的吧,趁還不算太老,趕緊嫁了。”

    “這事兒我比你更著急,靜兒怎麽說也是我女兒,我肯定會給她再找個好人家的……對了,剛剛那個年輕人,叫裴什麽來著,看著也一表人才啊……”林母靈光一動。

    “別又像這蔣承風一樣不中用……”

    汽車漸行漸遠,林氏夫婦的聲音飄在漆黑的夜晚。

    ***

    事情的原委蔣老爺子和蔣承風已從助理口中得知了。

    老爺子連夜趕回來,氣得一巴掌甩在高詩情的臉上。他雖然年邁力氣卻很足,這一下打得她站都站不穩,臉也立馬腫了起來。

    “我們蔣家沒有這種歹毒的女人。”

    蔣夫人垂立在一旁,不敢吭聲。

    蔣承風站在老爺子身後,臉色極度陰沉,可能的話他也恨不得上去補上兩腳。

    高詩情本來還想狡辯說是意外,及至證據確鑿,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哭道,“我隻是一時糊塗,並不是故意的……而且她懷的根本就是個孽……”

    話還沒說完,就被蔣季瑤生硬的打斷,

    “我都調查清楚了,你處心積慮了三年要報複林靜,以為瞞得過眾人?”

    高詩情整個愕然望向蔣季瑤,梁助理把調查資料遞給蔣承風。

    蔣承風麵無表情的翻看,越到最後,臉色就越加難看。

    蔣季瑤站到蔣老爺子身邊,憤怒的俯看高詩情,“三年前,你有一個關係很要好的地下情男朋友,那男的肇事逃逸撞死了一對祖孫。你拚命幫他脫罪。卻被身為目擊者的小靜當庭指認了肇事者。那個男人後來在牢裏又意外打死了。你本來懷了那人的孩子,出事後就打掉了孩子。這幾年,你懷恨在心,一直蓄謀報複林靜。”

    高詩情震驚的看著她,嘴巴大張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三年前事發的時候,將承風正好出差在外,並不知情,如果他知道高詩情與林靜曾有過這段恩怨,斷不會讓她有接近林靜的機會。

    蔣季瑤接著說,“你還製造了好幾起交通意外想撞死她,可都被她堪堪躲過,直到林靜意外跟哥哥一起進了蔣家,你報仇的機會才真的到了。是你利用洛基攻擊林靜,黃媽不過是你借口脫身的工具,那天你拿荊棘毒打林靜時就沒留過手,你就是想讓她死!”

    蔣承風全程繃著臉,一邊聽,一邊想象當時林靜被她毒打虐待,推下樓梯的情景,還有那一大灘血跡,他沒有了的孩子,躺在醫院icu還沒脫離危險期的林靜……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高詩情早已倒地身亡。

    “承風,你說該如何處置她?”老太爺發話。

    將承風高高在上的睨了她一眼,道,“把她投進監獄,正好黃媽在裏麵跟她有個伴兒,也算是仁至義盡。”

    老太爺點頭同意,他一向對這個私生女就沒多少好感,她前男友的醜聞,差點被記者挖了出來,連累家族的名聲。一想到這裏老爺子就恨不得她馬上消失。

    高詩情一聽,嚇死了,趴在地上死命求饒,她不想後半生在牢獄裏度過,“不要啊,爺爺,你原諒我吧!我不想坐牢啊!”

    老太爺一拐杖揮開她。“滾,別玷汙我們蔣家的名聲。”

    高詩情爬到蔣承風腳下,還沒碰到他,就被他一腳踢開。“別叫我的名字!這些年,看在那麽點血緣關係,我對你做過的壞事都睜一眼閉一眼,然而,你卻變本加厲,越發無法無天。”

    高詩情是在蔣承風15歲那年才來到蔣家。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姐姐。蔣承風並無多少感情。他們之間手足情份本來就很淡。如今做出這種不可饒恕的事,將承風不可能輕易放過她。

    見求爺爺和弟弟都沒用,趴倒蔣夫人腳邊,“媽媽,你要救我啊,是你讓我……”

    蔣夫人一巴掌甩在她臉上,厲聲道,“做錯了事,還不承認,還想狡辯,我以前是怎麽教導你的……太讓我失望了!”

    高詩情捂著臉頰驚愕的盯著母親,蔣夫人暗暗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她閉嘴,

    “犯了事,就要接受相應的懲罰,”蔣夫人威嚴道,“隻是……”

    蔣承風眯著眼看向母親,“沒有隻是……該什麽罪就什麽罪……母親就不必為她求情。”

    他知道蔣母肯定會幫高詩情說話,但這筆帳不可能就此勾銷。

    林靜在醫院還沒度過危險期,他心底恨透了高詩情,誰求情都沒用。

    “我不是替她求情,詩情罪有應得,我想到的是咱們家的名聲,畢竟詩情的身份還是蔣家的小姐,她殺人未遂的罪名若傳了出去,影響的是整個蔣家的聲譽。她一個犯人死不足惜,可搭上蔣家的名聲,就太不值得了。都說家醜不可外揚,老爺在政商兩屆那麽多熟人,日後顏麵何存?”

    “伯娘,不處置她更難平複眾人口舌,爺爺一輩子公正嚴明,自家人犯法就縱容包庇,豈不更毀聲譽,這又該如何麵對他人的質疑。總之,高詩情繞不得。”蔣季瑤反駁。

    “肯定是繞不得的,不過,能否用別的懲罰?”

    將承風偏過頭看向母親,好像在判斷她話裏的真假,有沒有包庇的成分。

    “國內有一處專門關押特殊罪犯的地方,條件跟一般監獄無異,但更加隱秘,也不走審判程序。這樣就不會對咱家名聲產生太多壞的影響,豈不更加周到。”

    老爺子雖然年紀大,但腦子還很清醒,他知道兒媳婦的話有一定的道理,梁助理也認同蔣夫人的看法。

    以為蔣夫人說的是什麽,原來是那個地方,蔣承風冷冷的笑了笑。所謂的秘密監獄不過是個幌子,好吃好喝供著,跟軟禁療養沒什麽差別,而且關不了幾個月就會被放出來,太便宜她了。如果那也叫懲罰,世間就沒有真正的賞罰秩序。

    “家族的名聲確實不得不顧及,然而嚴懲也是必須的。”將承風揮了揮手把梁助理叫過來,“非洲新辦的伐木場剛剛落成吧。反正都是勞動改造,就把她送去那邊拓荒。”

    什麽?那伐木場在非洲熱帶雨林附近,氣候和生活相當惡劣,高詩情聽得整個癱軟在地上,臉如死灰。

    蔣承風並不同情她,直言道,“明天登報紙,跟她斷絕關係,沒收她名下所有錢財,趕離蔣家,誰敢幫她求情或暗中給她接濟,視為同黨,一並趕走!”

    不是因為家醜不外揚,早就將她送上法庭,讓所有人審判她的罪惡。

    這種懲罰堪比流放,在條件惡劣的非洲叢林生活,身無分文,身邊也沒有朋友親人,還得靠雙手勞動換取生存資本,這對過慣錦衣玉食生活的高詩情來說簡直是肉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而且工廠地址不在城市,而在野外,隨時有生命危險。

    蔣夫人眼眉一跳,那種地方男人都活得很艱難,更何況高詩情,這分明也是要她死,還不如國內坐牢。可是將老爺子逼視的眼神,讓她不敢再多言。

    “很好,那就這麽定了,讓她在非洲那邊好好反省贖罪!”老太爺一錘定音。

    任由高詩情怎麽哭著喊著最終還是被拖走了。

    高詩情被拖走後,老太爺已經非常疲憊,蔣季瑤扶著他上房休息。

    目送爺爺上了樓,蔣承風才轉向想默默離開的蔣夫人,“母親,這事你也是有份參與的,怎麽就開脫得那麽幹淨?”

    蔣夫人臉色微變,“承風,你什麽意思,詩情做那事時,我並不在旁邊。”

    “你不在旁邊,卻對所有事了如指掌,你敢說你什麽都不知道?”

    “你為了個女人,這樣跟母親說話?”

    “她不止是個女人,她還是我的……”蔣承風的聲音輕不可聞,“我希望類似的事情以後再也不會發生……”

    眼中是他從未對自己母親流露過的冷淡和疏離。

    蔣夫人心頭猛跳了一下,越發痛恨林靜,是這個女人讓她唯一的兒子開始質疑和討厭自己。

    **

    解決了高詩情的事,蔣承風便接到了嶽池從醫院打來電話,告訴他林靜度過危險期了,但還在icu躺著沒醒。

    馬不停蹄的趕去醫院,他覺得這兩天耗費了極大的心力,心情就像過山車一樣起起落落,他有點累了。

    到了那邊又見到他最討厭的裴哲,這個像蒼蠅一般的男人,怎麽趕都趕不走。

    裴哲同樣痛恨蔣承風,他恨不得蔣承風永遠不要出現。

    可是由於上次被告誡過,在林靜的病房外,兩人再也沒有之前一見麵就要打起來的衝動,隻是互相的,無聲的敵視。

    蔣承風懶得理他,手指輕貼在探視窗上,透過玻璃窗,看到林靜躺在潔白的床單上,雙眼緊閉,臉上蒼白得依舊沒有血色,已經昏迷兩天兩夜了,還沒有醒。

    想起她出事那晚,他的手機不知被誰扔在了沙發底下,後來才看到幾十個未接來電。如果他早點接到電話,也許林靜就可以避免那傷害。醫生說若再晚一刻,不止是孩子保不住,連林靜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現在回想起來,竟也有種說不出的後怕。

    裴哲也沒有理會蔣承風,同樣注視著沉睡的林靜,眼神裏有各種複雜的情緒。

    兩人沉默了良久,裴哲才開口,“蔣承風,你該放過她了,這麽些年,就算有再多的恩怨。也都清算夠了吧。”

    蔣承風眸光一閃,堪堪偏頭瞥了裴哲一眼,“我們倆的事,與你無關,你最好別理。”

    蔣承風何嚐不想放下過去,可他放不下尊嚴和麵子,沈宇的事過了那麽久,他早就沒那麽恨林靜了,可是每當他想原諒她,跟她講和的時候,林靜卻擺出一副不肯妥協的姿態,這讓他相當不高興,憑什麽他要對她低聲下氣。明明是她先說喜歡自己的。

    而且當年她腳踏兩條船的事兒,至今是他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

    裴哲不懂蔣承風的心思,他恨恨道,“既然不愛她,你就放開她,把她攥在手裏,折磨羞辱,有意思嗎?”

    “放不放是我的事,輪不到你來管。”蔣承風冷冷的反駁,看向裴哲的眼裏充滿傲慢與反感,沒有一絲要放手的意思。

    “你這個混賬,”裴哲有些咬牙切齒,“她跟你們蔣家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不管你放不放,我都不會再讓她跟你走。”

    “誰說沒關係的?她踏進了我蔣家的門,沒我的允許就不能輕易說走就走,生殺予奪的權力在我手中,不是你,也不是她!”

    “你……”

    裴哲發現蔣承風對林靜的感情,不單純是厭惡或怨恨,還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執著。他有時搞不懂蔣承風,但以他對林靜的了解,這兩人之間似乎有些地方誤會了很多年,但究竟什麽地方誤會的,他還一時沒弄清楚,但他不想揭開,就讓誤會繼續。

    蔣承風自然不知道裴哲的心思,他的目光落在病床邊規律跳動的呼吸機上,那緩慢跳動的曲線提醒他,他差點失去她!如果林靜死了,他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麽樣?他不敢想象,林靜有一天會死在他麵前。

    所有他不會放手,不管怎樣,絕不放開。

    ***

    林靜在昏迷的第三天終於醒來了,身體狀況也在開始逐漸轉好。過了幾天,便從icu搬回了普通病房。

    每天林母和弟弟都會來醫院照看她,林福偶爾工作之餘也會過來,他們待的時間不長,卻也讓林靜感覺到難得的家庭溫暖。

    蔣承風工作很忙,經常抽不開身,一般白天很少過來,晚上來的時候,林靜常常都睡下了。蔣季瑤倒是來得勤快些,她快畢業了,自由時間比較充裕,就常往這邊跑。

    林靜也是從蔣季瑤的口中才得知高詩情被蔣承風送到非洲勞改去了。想一想,也有些感概,當然不是同情高詩情。但也不免會想蔣承風的手段還真不是一般的狠。

    蔣季瑤說,“那是哥哥在替你討回公道。”

    林靜卻勉強的笑著搖了搖頭。

    可以進食流質食物的時候,蔣承風特地熬了稀粥讓人送來,卻又不願意讓人知道是他自己弄的,非要讓送飯的人說是老太爺的意思。

    林靜沒什麽胃口,隻喝了一點就擱在一旁,打算餓了再喝。

    被剛好路過的林母看到,嫌棄說,“這粥稀的跟水一樣,當然喝不下,也不拿點好的過來。”於是全數倒在邊上的垃圾桶裏。

    林家人有時候忍不住會怨恨蔣承風,出事這麽久了,也不怎麽來看看林靜。就是送點補品來也好,但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反抗他,隻暗地裏埋怨兩句。

    對蔣季瑤倒是非常客氣,因為每次她來都是大包小包的東西,有些林靜用不著,自然就歸了林母用。

    同時,他們發現裴哲的家底也挺不錯的,對自己女兒也好。林氏夫婦暗暗盤算著可以轉移目標。

    林母從保溫瓶裏剩了點剛買的稀飯給林靜,提醒她道,“別對蔣承風抱有期望了,我看裴哲這年輕人挺不錯的,考慮考慮他吧。”

    “媽媽。”林靜有些沒好氣的說,這個時候她真不想提這種事,“我跟他隻是朋友,你別多想。”

    “什麽想太多,他模樣好,工作也好,雖然比不得蔣承風的家世,但也是優質股,你可別錯過了……”

    對於母親的話林靜實在無語。

    夜裏,早已過了探病的時間,住院部獨立病房的燈都關好了準備睡覺,林靜躺下好一會兒,卻沒半點睡意。

    她強迫自己閉上眼睛,身體還是很虛,吃藥吃得她胃裏難受,但她知道休息不好。會更加難受。

    忽然房門外傳來一陣很慢的腳步聲,好像有人為了不引起注意故意放輕了腳步,不是平時巡房的護士,更不可能是探病的林母他們,林靜嚇了一跳,睜開眼看著房間裏濃重的陰影。

    房門咿呀一下,很細的開了一條縫。林靜背對著門,透過暗處的亮光,看到了一個身影進來了。她的神經緊張了起來,被子底下的手不覺握住床單。

    她閉上眼假裝已經睡著,身體不敢動彈。

    自從那天在蔣家小房子被高詩情推下樓梯,她就覺得自己有點神經衰弱的跡象,隻要一點小小的風吹草動,就能讓她不由緊張。

    她並不覺得自己的脆弱怯懦,可就是控製不了心跳加速。

    那人慢慢站到了她的床頭,林靜在腦海裏暗暗搜索床頭緊急按鈴的位置,她想如果對方要作什麽不好的事,她就爬起來按下那鈴聲。

    然而,就在她集中精神時,忽然感覺到手臂上的被單被人緩緩拉上肩膀。然後有一雙大手非常輕柔的撫上她的額發,那手傳來的溫度涼涼的,觸在林靜的皮膚上卻讓她感覺溫熱。

    因為她知道那粗糙大掌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她喜歡了那麽多年的蔣承風。

    蔣承風撥開林靜額前的碎發,定定的看著她的睡顏,小?子長睫毛依舊是熟悉的模樣。

    他拿拇指蹭了蹭她的臉頰,動作輕柔得甚至透著點憐惜的舉動,讓林靜難以適應,忍不住懷疑他並非蔣承風。

    雖然雙眼緊閉,但她依舊能感覺一道灼熱的視線牢牢鎖在自己身,她不知道他到底想幹嘛?

    對方始終一言不發,

    下一刻,蔣承風忽然俯下身,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那句話輕得像羽毛,卻讓林靜的心猛的漏跳了一拍,

    他說,“你傻啊,為什麽跟她們走?”

    語氣中竟有種寵愛的埋怨,好像在為她感到心疼。林靜差點以為自己在做夢,認識蔣承風那麽多年,他幾乎沒對自己和顏悅色過,怎麽可能心疼她。所有很快她又覺得這是錯覺,可不知為何又不敢睜開眼確定,她怕一睜眼,夢就醒了。

    原來還是自己自作多情。

    蔣承風站了一會兒,忽然眼角瞟到了垃圾桶邊放著一個熟悉的保溫盒,即使隻有門外透進來的一點光,依舊輕易認出了那是他讓人送來的食盒。

    他聽蔣季瑤說林靜身體恢複得挺好,隻是胃口很差,幾乎沒怎麽吃東西,便親手做了稀粥給她。

    那是他長這麽大,第一次親手煮粥給人吃,他煮壞了好幾個鍋,燒了半片衣角,差點毀了廚房,終於成功做出來的粥,就這麽被扔在了地上。

    連同他想要送給她的心意一並扔進了垃圾桶,她就那麽厭惡自己?厭惡到不願接受她任何的好意。

    那一刻,蔣承風有種被人打了一巴掌的感覺。那種"chi luo"裸的討厭,讓他心裏很生氣,憑什麽?

    換做平時,他一定會大發脾氣,可是此時他卻克製住了。

    他哼笑一聲,“你就那麽討厭我?不過,放心,我也不喜歡你。”

    他的聲音很輕,然而在安靜的病房內,林靜依舊聽得清清楚楚,果然所有的溫柔都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

    嶽池今晚值班,看到林靜的病房門開了,便好奇的過來看看。

    不過不用看他也知道,這個時間過來的多半是蔣承風。

    蔣承風其實隻是來看看林靜,也沒想待多久,正好嶽池過來,有點事還得問他,便跟著他走出病房。

    房間門合上,聽著沉穩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林靜才睜開雙眼,入目的隻有濃濃的陰影,她長長的舒了口氣,在漆黑中久久不能成眠。

    到了嶽池的辦公室,蔣承風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翹起腿,臉色依舊不太好看。

    “一臉不爽的,誰得罪你蔣大少了?”嶽池也坐了下來調侃他。

    蔣承風不大理會他,直接問,“她幾時能出院?”

    林靜已經住院半個多月了,他聽蔣季瑤說她恢複得不錯,可他怎麽看怎麽覺得林靜的樣子虛得很,那麽多天了,臉上還是沒多少血色。

    嶽池估摸了一下,“出院的話大概還得兩三個月吧。”

    “這麽久?你們不是全市最好的醫院嗎?花那麽長時間都沒治好一個人。”

    “大少爺,她可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人,你想她養半個月就生龍活虎,華佗再世也做不到。她這傷,就算出院了,怎麽著也得靜養一年半載。”

    蔣承風輕哼一聲,他知道嶽池說得並無誇張。可就是神煩那裴哲一有空就往這邊跑,光明正大的圍著她轉悠,想想就火大。

    蔣季瑤還說林家夫婦還挺喜歡那卑鄙小人,更讓他火大。

    看他滿臉不悅,嶽池忍不住說他,

    “如果你真是關心她,當初就不該……”話沒說完,就感覺蔣承風的視線刀子一樣戳過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這種論調誰都會說,現在再將也於事無補。

    嶽池識相的住了嘴。

    蔣承風重重的哼了口氣,“誰說我關心她,她在我家受的傷,我隻是不想落人話柄。總之你看緊點,讓她早點出院。”

    “還有,探視病人有規定時間吧,家屬以外的其他人就別讓他們常來,影響休養。”

    嶽池知道他說的是裴哲,嘿笑著說,“我們醫院沒這樣的規定啊,隻要是探視期間。都能來。我記得中學那會兒你們還是朋友,怎麽現在鬧得仇人一樣?”

    “誰跟他是朋友?陰險小人。”蔣承風挑眉,“有人老是跳出來跟你作對,你也會這麽大方?”

    “那得看看是怎麽作對了,”嶽池忽然意味深長得看向蔣承風,“如果是跟我搶季瑤,那我確實不會放過他。”

    這類比感覺話裏有話,搞得蔣承風很喜歡林靜似的,這讓他相當不爽。

    嶽池說,“你喜歡人家就直說,有你這麽別扭又傲嬌的嗎?”

    “誰說我喜歡,我她媽最討厭她。”

    說罷,蔣承風站起身氣衝衝的摔門而去。

    自從那晚後,蔣承風再也沒來看過林靜,或者他來過,但林靜並不知道。

    在醫院的三個多月裏,林靜過得並不平靜。

    一到夜晚,她總會做夢,夢見嬰兒啼哭的聲音,夢見高詩情掐著她的脖子要她償命。甚至還夢見沈宇站在她的病床前對她說,“終於你也來陪我了,我一個人在躺了好多年,太孤單了。”然後伸出手捂住她的呼吸,她極度驚恐張嘴卻發不出一個音節。

    每次的每次,林靜都是窒息而醒的。醒來後呆呆的望著周圍的黑暗,有種恍如隔世,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的感覺,這讓她相當害怕。

    可是,白天她又得在家人和朋友麵前裝作很堅強樂觀,她覺得很辛苦。

    出院後,林靜便搬回了自己家住。

    孩子沒了,原來他倆訂婚的事也就自然廢除了。畢竟並沒有正式的訂婚儀式,要解除也容易得多,這反而讓林靜鬆了一口氣。

    休養了一陣子,林靜便開始找新的工作。

    以她的學曆和經驗,要找一份專業對口的設計工作並不難。但要去蔣氏這樣的一流的公司,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蔣承風從蔣季瑤那得知林靜在找工作時,暗地裏讓梁助理跟人事那邊說,遇到林靜投來簡曆。就適當放寬點要求。可是等來等去都沒聽到林靜來應聘的消息。

    後來聽助理說,她寧願去一個跟蔣氏差了幾個檔次的建築設計公司,也不來蔣氏應聘,他氣到不行。

    他認為,她這種做法就是存心和自己作對。

    “那要讓人事給她打電話嗎?”助理小心問。

    蔣承風怒得一拍辦公桌,“不用打,她還不夠資格進來。以後若見到她的簡曆,直接扔垃圾桶!”

    助理連連點頭,飛也似的溜了出去。

    新公司新工作,林靜一進去剛好接手一個活兒忙得不可開交,由於公司規模不算大,員工有限,一個人要頂兩個做。

    林靜又開始了加班畫圖紙的生活。

    周末,蔣季瑤約她出來逛街看電影,她都沒有時間。

    電話那頭,蔣季瑤忍不住問她為何不投簡曆到蔣氏,怎麽說蔣氏也是這個行業裏的翹楚。

    林靜自然知道,但是蔣氏的高要求也是出了名的,他們招聘的崗位都要求國際名校碩士畢業,五年以上大型項目經驗。她根本不符合條件,連簡曆都沒敢投過去了。

    裴哲見林靜那麽累,邀她到自己的公司上班,待遇從優,被林靜婉言拒絕了,她不想再欠裴哲太多人情,她還不起。

    首先,感謝各位訂閱本章支持非墨正版的小仙女們,你們的支持是非墨寫下去的動力。然後,這章萬字更,非墨寫了兩天十幾個小時。非墨手速一般,又喜歡字斟句酌,因而就更慢。但我可以說,每一章我都寫得很認真,基本沒有錯別字,病句等,絕不敷衍了事。非墨希望呈現給大家的是一個讓大家喜歡的好故事,我也在努力的把故事說圓滿。再次感謝大家的支持與關注。以後更新時間基本在每天零點,如有意外,會另行通知。麽麽噠親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