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轉眼便已經溜到了一星期後。

    中國東北入冬快，盡管現在才剛剛是公曆的九月底十月初，但是氣溫已經降到嗬口氣就能冒白煙的程度了。不過天氣雖冷，我卻是毫不在意，這一個星期的修養讓我的身體情況恢複得差不離，當時受到襲擊時由於有人保護我並沒有受太大的傷，主要還是衝擊波震傷。

    想到自己的傷我就打心裏感覺有點對不住湯玉麟，當初舍命護主的就是他，要不是湯玉麟，那一公斤炸藥炸出來的氣浪能直接把自己炸飛出去。前天自己去醫院看過了湯玉麟，老天保佑，他已經度過了危險期，現在的他跟我前幾天的狀態差不多，隻需靜養一段時間就可以痊愈了。

    就當我神遊天外想著湯玉麟的事情時，一件溫暖的呢子大衣披到了我身上。我回頭一看，少帥張學良就站在我身後不遠處，見我轉身，他連忙將一打紙質文件遞給了我：“爹，這是您要的東西，我已經跟學思哥調查清楚了。”

    “小六子幹得不錯，手腳挺麻利的。”小六子是張學良的乳名，得到老子的誇讚，這位東北少帥臉上便露出了涉世未深的滿意笑容。小夥子，還需要曆練啊，要學著有心計，這一回東北要是還能讓你給丟了老子頭一個崩了你！我在心裏念叨著，接過了張學良手中的資料。

    這份資料搜集的可謂相當不易，因為這事關整個東北的工業情況。作為一名軍閥，首先我需要清楚自己手中有多少家夥什，這是底線。民國時候東北分四省——黑龍江、吉林、遼寧、察哈爾，這四個省先不說麵積廣闊，光是外國列強、土匪、民團之類的多如牛毛，還包括想藏私的各省、市、縣長，這其中的艱辛非經曆不能明白。

    不過所幸小六子不辱使命，這份報告最後還是成功交到了我手上。將整個報告翻了一遍，我臉上的表情變不好看了，原因相當的簡單——光是這紙麵上的數字來看，整個東四省年產鋼鐵不超過五萬噸，機械、冶金、汽車、車床等重工業幾乎為零，造船廠也就隻有吉林造船廠一家，這還是一家年產船舶不超過五百噸的小廠。

    最讓我關心的是軍火產業，這方麵比其他方麵稍勝一籌，但其實也就奉天（今沈陽）修械所、吉林兵工廠和哈爾濱兵工廠三家。更讓我感覺窩火的是這三家兵工廠一來產量少，二來機器設備甚至發射藥之類的都隻能從國外進口，三來便是兵工廠的主要崗位都隻能由外國技師擔任，一旦他們撤走兵工廠直接癱瘓也不為過！

    好吧好吧，我現在真的是有火沒地方撒。都說民國工業基礎差，現在看起來還真不是蓋的，就現在這個工業水平完全就等於是一切從零開始。我從心底裏開始有些佩服起共和國建國初期的國人了，一個工業基礎直接為零，多年戰火幾乎就是一個爛攤子的局麵硬是發展成了全球工業第一、經濟第二的新興強國，說是奇跡也不為過吧。

    “父親，英國大使吳裏斯、日本大使落合謙太郎帶著兩個洋人求見。”張學良的兄長張學思急匆匆的跑來向我匯報道，“我已經將他們帶到會客廳了。”

    “洋人在這個時候來幹什麽？而且那個日本大使還敢登門？”張學良一臉的憤怒，右手旋即抽出武裝帶上別著的毛瑟手槍：“爹，你等著，我這就去斃了那個鬼子！”

    “小六子，別瞎咋呼！”我一把摁住張學良的肩膀，“哪有槍殺別國大使的，學思，前麵帶路，我去會會那幫洋鬼子，看看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會客廳是一間麵積大三百平方米的大房子，正中間擺了一張大大的長方形會議桌，深綠色的細絨桌布將整個房間映得有些陰沉。此時此刻，英國大使吳裏斯、日本大使落合謙太郎和他們帶來的兩個大鼻子洋人正分別落座在會議桌的左側，吳裏斯和落合謙太郎兩人湊在一起交頭接耳的說著什麽，那兩個大鼻子洋人則是研究著平攤在桌上的一份純英文合同。

    “大帥到！”會議室門口的衛兵大聲說道，屋裏的四人互相看了一眼，繼續用英文細聲地討論著。會議來人時基本上都是屏氣凝神的等待，現在來人還是身為東四省最高軍事長官、最高行政長官的張作霖，但是他們卻絲毫沒有停下討論的意思，輕視的態度就擺在那裏。

    我進到會議室裏以後倒也沒有出聲打斷他們的談話，徑直找了把椅子坐在他們的對麵，張學良張學思兩兄弟則是站在我身後。也許是沒想到麵前這個土匪出身的張作霖會英文吧，他們之間的談話沒有絲毫的避諱。

    “吳裏斯大使，您的意思我已經很清楚了。但是我同樣也請您明白，東北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勢力範圍，雖然大英帝國是皇國的盟友，但是中國有句古話，叫做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落合謙太郎臉上的表情冷冷的，但是話語中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哦，老朋友，請你不用擔心。英日同盟是我們兩國友好合作的保證，我以女王的名義發誓大英帝國絕對沒有幹涉日本在遠東利益的打算，我們所要做的隻是盡可能地維護世界各地的軍力平衡，畢竟你們和沙俄在旅順打的那一仗讓我們的內閣頗為不放心啊。”吳裏斯滿嘴打著官腔，一副事不關己有種你去找英國女王的態度。

    張天霖對這些嘴炮一般的外交辭令絲毫不感興趣，於是便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那邊的兩個大鼻子身上。

    “我不明白，你們羅斯柴爾德銀行為什麽會大發善心為中國人提供近五千萬英鎊的貸款供他們購買一整條完整的鋼鐵生產設備，雖然我知道這些機器水準相當的差勁，但是相對於中國的工業情況也可以算得上是先進了。”左邊的那個大鼻子說道。

    “嘿嘿嘿，你要明白，這五千萬英鎊的貸款可是以東北的稅收為前提的。隻要我們能將東北的稅源捏在手裏，中國人就得乖乖聽話。何況你不覺得日本人和俄國人在遠東鬧得太厲害了嗎？內閣那幫人已經是看不下去了。”

    明白了！聽著他們的談話，我現在全明白了。這四個人完全就是兩個派別，吳裏斯和落合謙太郎代表政府方麵，日本人和俄國人在遠東鬧得太歡，已經影響到了英國在華利益，於是英國內閣坐不住了。他們打算拿中國人當槍使，從中平衡遠東方麵的各個勢力，但是出於英日同盟條約話不好說的太開，於是這倆外交官就坐著打嘴仗了。

    官麵上的嘴仗照打，平衡各方勢力的活兒照幹。這倆大鼻子便是幹後麵這活的，聽他們的意思是以東北的稅收為保證換取羅斯柴爾德銀行的五千萬英鎊貸款，然後用貸款給中國東北出售一條鋼鐵生產線。隻要有了鋼材，再加上英國人暗地裏的協助讓張作霖的奉係軍做大，換取三方麵勢力的平衡。

    這主意聽上去挺不錯的，英國人出錢出設備幫你，這跟當初蘇聯老大哥給中國援助建設重工業差不多嘛。但事實上隻要細細想一想，英國人可是憋著壞心眼呢。當初蘇聯給援助，那時中國已經處於一個相對和平的社會環境了，但現在呢？沙俄勢力在黑龍江一帶，日本人的勢力在遼寧一帶，英國人給的鋼鐵生產線隻能是火上澆油。一旦日俄兩方聯手收拾我，英國人再一抽身，我tmd就悲劇了！

    再一個就是設備的問題了，從那幫人的話裏就能知道，他們給的東西絕對不是什麽最先進的。事實上國際貿易就是這樣的，我以前做軍火生意的時候經常碰到過，出售的永遠都是淘汰的或者是瀕臨淘汰的玩意，隻不過現在我是買家，英國佬是賣家而已。（想想看兔子的一等品出售，二等品展覽，三等品裝備真是太良心了！）

    出售的是垃圾貨，要的卻是鑽石價！看起來倒買倒賣和經營一方勢力真的不是一回事，真心同情起後世的阿三了，你手裏沒點趁手的拿的出手的家夥事別人坑你就是手拿把攥的！

    等了將近十分鍾，他們總算是討論完了。三個外國洋人和一個日本鬼子同時停止了交談，場麵瞬間靜的可怕。

    “你們聊完了？那麽可以說明你們的來意了嗎？”我的話被他們帶來的翻譯逐字逐句的翻譯著，其實我完全可以用英語和他們對話的，隻不過我現在還不想這麽快暴露這一情況，畢竟這是我的殺手鐧。

    “當然，張……張將軍，首先請允許我對前些天您遇襲的事情表示遺憾，並對您的身體情況表示由衷的問候。”吳裏斯的話也同樣被翻譯逐字逐句的翻譯著。

    “多謝關心，那麽可以說明你們的來意了嗎？”你們這幫外國佬還想坑我？雖說經營勢力和倒買倒賣不是一回事，但是現在我們是在談生意。盡管之前我做的是軍火生意，但是那是被稱之為生意的東西，就這一方麵來說，我還從來沒有被坑過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