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五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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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上兩支冷兵器的軍隊正在廝殺,旌旗烈烈,鐵蹄錚錚,刀劍齊鳴羽箭亂飛,顯然打得十分激烈。李岱怕被人發現,急忙藏到一棵歪脖樹的後麵探頭觀看。他這裏地勢較高,剛好可以看到戰場的全貌,隻見戰場的雙方服色都不太整齊,一方穿淺白色,一方麵穿土黃色。雙方的隊伍此時已經在戰場中間攪作一團,看起來淺白色的軍隊人數略少,此時有些吃虧,兩軍正鬥得激烈,那白衣後軍忽然分出一支騎兵,在外圍兜了個圈子,斜刺裏直奔土黃色隊伍的中軍衝去。那土黃色隊伍也立刻分出一支騎兵應了上去。僅僅一瞬間,兩支騎兵就撞在了一起。一時間人仰馬翻,很多人摔倒在地被戰馬踐踏之後再也站不起來,這兩支騎兵糾纏在一起,雙方很快就都降低了速度,隻在原地盤旋廝殺土。這個時候黃色隊伍的中軍突然動了。幾十騎飛馬出來,兜了一個小圈子,如同一把利刃,在淺白色隊伍騎兵的陣列側後一頭紮了進去。淺白色騎兵隊伍立刻大亂起來。之前的黃色隊伍的騎兵本來同對手勢均力敵,這時候士氣大振,趁勢掩殺。這支淺白色的馬隊終於支持不住,四散潰散開去。那土黃色騎兵隊伍和中軍匯合後也不停留,翻身從側翼直插兩軍交戰的前鋒處。
之前淺白色隊伍騎兵被殲滅就已經引起騷動,這時候被騎兵一衝,立刻全部潰散下來。土黃色的隊伍立刻占據了戰場,一時間塵煙滾滾追亡逐北,顯然是一場大勝。李岱被這血腥壯觀的場麵深深地震撼了,此時已經忍不住從樹後麵走出來,伸長脖子向戰場極力張望。
正看得入神,忽然那支決定勝負的土黃色隊伍的中軍馬隊發現了他這個窺探者。立刻分出一支馬隊直接衝著李岱衝了過來。對麵的騎士速度很快,一共十一騎,中間一匹黃色帶白色斑點的馬格外高大神駿,馬上騎士穿著皮甲,黑色的披膊與護肩聯成一件;胸背甲與護腿連成另一件,以兩根肩帶前後係接,頭戴兜鍪上麵紅纓在午間的微風中隨著馬匹的奔跑微微顫抖著,麵孔被護頸的陰影擋住一半,隱約看來年紀不是很大。腿上是厚棉布的戰裙,一雙皮靴蹬著馬鐙,腰間跨著一口連鞘武器,看不出刀劍,雙手捏著馬韁繩隨意的放在馬頸子上,僅僅靠著雙腿馭馬而來,來人顯示出高超的騎術。
一轉眼眾人就到了李岱眼前,兩翼各分出了三個騎手,很自然的把李岱兜在中間。中央的馬匹主人速度並不稍減,直接衝到李岱麵前。就在他感覺馬上就要被馬蹄踏翻在地打算橫撲出去免得被撞飛的時候,那黃馬忽的速度一收,馬頭貼著他的臉孔停了下來。來人手握在刀劍的把手上,在馬上微微俯下身來,打量著這個在他看來十分奇異的僧人。周圍的馬匹也圍成也個圈,上麵的武士們紛紛手握武器把手警惕的看著中心的李岱。
一天多的野外生活和一晚的玩命搏殺已經讓李岱徹底改變了模樣:衣服破爛如同乞丐,頭發肮髒不堪如同亂草,身上雖然用水清洗過依然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汗臭味。和狼群搏命的經曆讓他有了特別的改變,多年來疲憊的生活和失去家人的痛苦,一度讓李岱整個人變得神情麻木目光渾濁反應遲鈍,忽然麵對如此多的改變和衝擊,普通人也許已經發了瘋,而對李岱則恰恰相反,短短一天的奇異經曆似乎如同磨刀石一般,把他包裹身軀外的麻木撕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警惕的表情和冷漠銳利如同野獸的目光。半生潦倒的中年男人返老還童,多年辦公室裏忍氣吞聲伺候領導,常年隱忍低調養成的畏畏縮縮的氣質在短短一天就蕩然無存,如同明珠拂塵、寶劍初礪,李岱整個就像一把張滿的弓,充滿了無邊的精力和一種帶著血腥的氣勢,就好像是個野人。
看到對方充滿敵意的樣子,李岱很有自覺的微微舉著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惡意,帶著自認為無害而和善的笑容,揮手喊道:“嗨,你們好!”
領頭的騎士微微頓了頓,似乎在分辨李岱說話的口音和話裏的意思,然後用帶著一種奇異口音的話語問道:“你這野和尚是從哪裏來的?”話語竟然格外的嬌嫩。
李岱驚愕地抬起頭細看,見對麵馬上人傳一件青色儒袍,外麵罩著原色的皮甲裝束嚴整,披膊、護頸、兜鍪俱全。黑色兜鍪正正的壓在一雙濃眉上麵,濃眉下一對大眼,鼻挺唇紅,竟然是個美人,隻是眉目之間略顯鋒銳,顯得既嬌且悍。
見到的第一個活的當地人,不但是個女人,還是個女將軍!這讓李岱有點轉不過彎來,忍不住來回不停打量對方,想要靠他粗淺的曆史知識來區分來人的身份和年代。
那人見李岱並不回話還反複上下大量自己,忍不住大怒。抬手拿起掛著的漆槍,把槍向前挺了一挺,槍尖正正頂在李岱胸口,讓他微微疼痛卻又並不受傷。李岱這才回過神來,急忙退了一步,不想那女子手自然的隨著向前一伸,停在李岱胸口的漆槍槍尖依然頂在原位,雖然是單手拿槍,整支漆槍卻紋絲不動如同鐵鑄一般。
李岱口中急忙解釋到:“誤會了,我是外地來的客人,迷了路過來打聽道路的,不是壞人!”
那女騎士濃眉蹙了蹙道:“你這和尚說話好生奇怪的口音,哪裏來的到哪裏去?可有度牒?”
李岱心思電轉,口中不停,回道:“我祖輩遷移至極西之地,而今我遊曆歸來,已經多年不履中原,是以口音奇特。這頭發卻不是和尚,隻是西方國度風發式如此。”
那女騎士卻不聽到辯解,撇嘴道:“沒有度牒,明明是個野和尚!看你形跡可疑身體高壯,莫不是探子?最近契丹人和黨項人都不老實。舍勇,你先帶他回麟州讓重勳問問。”
旁邊一個騎士應聲道:“是!”
忽然聽見有人道“五娘且慢莽撞”,卻見那女騎士身後轉出一匹馬來,馬上麵坐著一個著甲老者,向那女子道:“你新入楊家為婦,姑爺又不在,辦事需得穩重一些才是。還是我帶著這人回去交代一二,也不要冤枉了人。”
那女子頷首道:“誠叔說得有理,那就勞煩誠叔辛苦一趟。”
那誠叔點頭,便催馬到李岱麵前道:“且隨我回麟州再說,隻要老實交代也不怕冤枉了你!”
李岱看看周圍幾個武士劍拔弩張的樣子,無奈隻得點頭同意,隨這個叫做“誠叔”的往這城池而來。
一路走了三四十裏路,就見到一座城池,李岱抬頭看去,見城牆有七八米高,城門上麵有匾額寫了兩個大字喚做“新秦”。心下不由嘀咕:這新秦想來是剛才兩個人提到的麟州的州治所在了,卻不知是哪裏?那個五娘到底是中國古代人物還是什麽異時空?這個舍勇又是什麽姓氏?這繁體的漢字倒是都認得。
進的城來,見那城內人口並不繁密,卻兵來將往到處是挾弓帶刀者,顯然是座軍鎮。城池不大,走了一刻鍾,眾人來到一座府邸,匾額上寫著“楊府”,那老者和那漢子下馬,把李岱夾在中間進門往側廳而來。那誠叔進得門來,迎麵見一棗紅臉色的年輕漢子,身長七尺,肩寬背闊,頷下微微黑須甚是英武。急忙近前見禮道:“見過二郎!”
那漢子也急忙還禮道:“誠叔,你不是和嫂嫂出城去了嗎?怎麽現在回來?”
那老者回首示意道:“好叫二郎知道,我和五娘巡城正好見這個和尚,形貌可疑,口音古怪,自稱從極西之地而來。五娘不好處置,刺史大人身體不爽,大郎重貴又隨劉節帥去了太原,便命小人來尋二郎。”
這邊李岱聽見“太原、重貴”幾個字再想到麟州卻是一激靈,急忙插嘴道:“冒犯問一下,貴府大郎可是尊諱叫做楊重貴?”
那紅臉漢子看了李岱一眼,點頭道:“不錯,沒那麽文縐縐,我大哥便是叫做楊重貴,某家便是楊重勳。”
李岱聽後卻立刻呆立不動,這翻衝擊實在是太大,讓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個楊重貴名氣不顯,但他後來改了個名字卻是家喻戶曉,便叫做楊繼業!正是無數影視歌劇中提到的“金刀令公”!楊家將的故事李岱隻怕耳朵都磨出繭子來了。
李岱暗暗歎氣,早該想到了!本來這農場就在神木縣附近,神木縣裏麵各種楊家將的古跡本來就是有名的旅遊景點。楊家將沒歸降宋朝的時候可不就是駐守麟州城的!自己恐怕是走偏了路,恰好遇到他們打仗。
現在楊繼業還沒改名字,那麽他應該到了五代十國的末期,還在太原跟隨北漢的皇帝對抗後周了,嗯,想想時間馬上就應該是北宋了。
五代十國是中國曆史上一個大分裂時期,由於唐朝後期中央政府經過黃巢起義已經變成隻有一個空架子,天下一百餘藩鎮紛紛自立,各自鏖戰吞並。位於中原地區先後出現了五個中央政權,即後梁、後唐、後晉、後漢與後周。而其他地方也陸續出現了前蜀、後蜀、吳、南唐、吳越、閩、楚、南漢、南平{荊南}、北漢等十餘個割據政權。
最後後周皇帝柴榮病死,趙匡胤陳橋兵變代周為宋,是為宋太祖。他和他弟弟宋太宗趙光義經過二十年的努力終於掃平群雄重新統一中原便是被有的學者稱為“華夏民族之文化,曆數千載之演進,造極於趙宋之世”的宋朝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