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喝到了深夜，秦敏宣在將軍府留宿。秦敏複想留宿在律和軒，卻遭到了徐樞的反對。對上大少爺冰冷的眼神徐樞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多年前的大少爺性子柔和，從不與人過多的爭執。戍守邊關十三年不僅讓那個柔軟的孩子變得剛強，連性子都變了。隻是這律和軒他萬萬不能住，雖秦蕭晗並不打算回來，但是律和軒是家主的象征，秦敏複住進來算怎麽回事？

    “大少爺……”

    這一聲大少爺觸動了秦敏複敏感的神經，像是回到了十幾年前一般，父母還健在，梁氏還未進門，兄弟三人和睦躬親。然而一切都晚了，因為自己的逃避。自己沒有老二的勇氣反抗父母，隻能用逃避的方式表達自己對這樁婚事的不滿，之後的一係列後果都是自己做夢也想不到的。秦府早已變成了將軍府，每個地方都透著陌生的氣息。唯一還熟悉的就是這個老人和這一聲大少爺了。

    “徐伯，有事嗎？”

    徐樞看著秦敏複的臉有些語塞，大少爺離家十三年，若是告訴他這律和軒都不屬於他了該是多麽傷心，而且後院那個女子……老人咬了咬牙“大少爺，顏姐就在府內。”秦敏複一愣，顏姐？隨即想到多年前那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男人激動的上前抓住徐樞的肩膀“徐伯，凝兒真的在府裏嗎？”

    徐樞點了點頭，還未等話秦敏複便跑了出去。徐樞隻能跟在後麵喊“大少爺，偏院！”話一出口人就不見了，徐樞歎了口氣轉身往律和軒走，年紀大了，剩下的事就看年輕人自己的造化……

    秦敏複憑著極好的方向感順利的摸到了偏院，破敗的院子和斑駁的土牆刺痛了男人的眼睛。屋裏亮著昏暗的燈光，秦敏複站在窗下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秋兒歡快的聲音順著窗子的縫隙傳了出來“姐哪怕過了這麽多年依舊光彩照人。”聽著秋兒的笑聲顏芮凝也跟著笑了起來“秋兒，你敏複回來之後還會認得我嗎？”

    拿著梳子的手一頓，濃密的黑發間幾絲銀發十分搶眼。秋兒歎了口氣隨即若無其事的繼續梳頭發，嘴裏語氣未變“自然，秦將軍同姐情深義重，哪怕百年都不會忘卻的。”

    聽了秋兒的話顏芮凝紅著臉笑罵了一句“你這丫頭倒是不害臊，就該把你早早嫁出去才好！”主仆二人在屋裏笑鬧著，秦敏複心情複雜的站在窗外，哪怕過了這麽多年那女子還如記憶中一般美好，夜露將男人的衣衫都打透了，秦敏複握緊拳頭，終於抬手扣了扣門。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令主仆二人都有些緊張，秋兒顫抖著開口“誰？”秦敏複深吸了一口氣答道“秦敏複。”這三個字一落屋裏立刻傳來了椅子摔倒的聲音，隨即便是各種劈裏啪啦的聲音。秦敏複生怕出了什麽意外急急的開口“可是出了什麽事？快開門！”顏芮凝焦急的聲音從門內傳來“敏複你別進來！”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門內，男人怎能不急，聽到女子焦急的聲音更是急切，抬腳便踢開了本就不結實的門。隻見屋裏顏芮凝僅著裏衣披散著頭發，臉上滿是慌張的神色，手裏還抓著一件洗的發白的衣服。見到秦敏複的那一刻淚水更是如決堤一般，女子的淚水令男人心疼壞了，幾步上前抱住那朝思暮想的人心中的煩躁也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了。

    秋兒十分識時務走了出去，勉強合上那馬上就要報廢的木門。相隔十三年未見，二人都不複少時模樣。在邊關吹打多年秦敏複也變得粗糙，早已沒了那翩翩貴公子的模樣。二十幾歲的女子卻比想象中憔悴的多，無意間看到女子頭上的銀絲秦敏複心中的愧疚更甚。溫存了許久男人才將女子放開，柔聲問道“凝兒為何會在府裏？”

    顏芮凝嫣然一笑，如同少女一般嬌笑著開口“自然是秦老爺接我來的，秦老爺等敏複回來便與我完婚。敏複，你現在回來了，我們是不是要完婚了？”對上女子清澈的眼睛秦敏複心中溢滿了複雜的情緒，連眼角都酸澀了起來。凝兒為何會變成如今的模樣，是父親把她騙來的嗎？在凝兒的世界裏自己還是那個剛剛去參軍的少年，等我回來便完婚。未曾想時過境遷，凝兒未變，而我卻早已不是那個翩翩少年……

    秦敏複壓下心中的酸澀溫柔一笑“自然，等我忙完了這一陣便同凝兒完婚。”得到肯定的答案女子高興壞了，一直拉著秦敏複的手講這麽多年的瑣碎之事。時間似乎在女子身上並未多做停留，哪怕是講述也無非是二人在書院時的情景，對於顏芮凝來這些事仿佛昨才發生一樣，對秦敏複來就真的是恍如隔世了。

    好不容易將女子哄睡秦敏複帶著一肚子的疑問邁出房門，秋兒站在門口眼眶微紅，對著男人行了一個大禮“多謝秦將軍。”秦敏複皺著眉認了這一禮，沉聲開口“到底是怎麽回事？”

    院外響起打更的聲音，夜風吹過院子帶起枯黃的雜草發出颯颯的聲音。秋兒坐在院裏的石凳上對著秦敏複微微一笑“多年未見將軍越發精神了。”男人此刻隻想知道關於女子的事，對於秋兒的話選擇了自動忽略。秦敏複皺著眉開口“快這麽多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對上男人焦急的眸子秋兒反而笑開了，心中有著報複的暢快之感。秦敏複，你背叛了我家姐連個解釋都沒有就一走多年，如今倒是關心起人來了？嘴角的笑意不斷擴大秋兒的臉上甚至帶上嘲諷之色“哼，將軍回來的真是及時。當年你背叛我家姐連個道歉都沒有就消失了十三年，我家姐思念成疾便成了如今這副模樣。老爺和夫人氣不過將秦家老爺告上了大理寺。”

    見到秦敏複驚訝的表情秋兒笑的更開心了“秦老爺啊，怕丟人就把姐安置在了府裏，卻不管不問。你可知姐這十幾年是如何在梁氏的折磨下熬過來的！”秦敏複沒有在意秋兒激動的樣子，隻是對於自己逃避的這十幾年有著深深地愧疚感，大腦一片混亂。

    秦敏複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律和軒的，隻是站在自己多年前熟悉的地方有些茫然。記憶中的一切都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這裏叫做將軍府，卻沒有一塊地方真正的屬於自己，這種感覺實在糟糕。徐樞見到去而複返的男人臉上帶著複雜的表情，秦敏複察覺到老人的視線緩緩抬頭“徐伯，這裏早已不屬於我了……”

    “大少爺！”徐樞幾步上前抓住秦敏複的肩膀，枯黃的大手漸漸收緊，臉上滿是痛苦之色“自從老爺去世之後這裏便不再是秦家的了！你看這滿院子的梁家下人，你可知老奴不久前還和秦家的下人守在祠堂那方寸地方等死呢！”經過一下午的洗禮秦敏複對於自己離開時發生的一切都不再驚訝，徐樞的沒錯，這裏確實不再是秦家了，不過是掛著自己名字的宅子罷了。裏麵充滿了憎恨和謊言，以及自己曾經逃避的一切……

    “徐伯，那孩子……可信嗎？”徐樞當日知道秦敏複指的的是誰，自己曾經也想過這個問題，隻不過秦家如今的樣子除了那孩子我們別無選擇。徐樞將賬本一冊一冊的拿出來“大少爺，秦家如今已是強弩之末，我們隻是無可選擇罷了。大姐用了最少的時間保住了一部分秦家，剩下的都在梁氏手裏，除了扳倒梁家沒有更好的辦法。老奴隻希望大少爺能看清時事，選擇相信大姐是老奴唯一能為秦家做的了……”

    另一邊梁氏正坐在窗前發呆，一位黑衣人翻窗而入。梁氏抬了抬眼皮沒出聲，那黑衣人輕車熟路的隱藏到角落裏。二人沉默了一會梁氏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放到桌子上，臉上溢滿了痛苦的表情“隻有這麽多了。”角落裏的黑衣人未動，冷哼一聲“這麽點東西打發叫花子呢！”

    梁氏灌了一口茶水，啞著嗓子低聲啜泣著“近日梁家有了新動向，他們似是覺得哥哥和我礙了路，已經不肯支持我們了……”那黑衣人走到桌前將那一塊東西塞進懷裏，僅露出的一雙眼睛裏散發著嘲諷的目光“那是你們沒用罷了，主子可不想聽這種借口。沒用的棋子隻有被舍棄這一個下場！”見黑衣人想走梁氏匆忙起身抓住那人的袖子，眼裏滿是祈求而瘋狂的神色“幫我做件事，若是能成要多少我拚了命也會弄來。”

    “不知量力！”黑衣人神色一冷甩開梁氏的手，梁氏身子不穩摔倒在地，胸口被踩住。黑衣人看著腳下的梁氏眼神冰冷“做一隻好狗才有活路。”梁氏按著黑衣人的腳不肯退讓“幫我殺了秦蕭晗那個賤人，我把梁家給你們！”

    “哈哈哈哈哈……”聽了梁氏的話黑衣人大笑，隨即鬆開腳下的人翻身越過窗子“秦蕭晗主子還有用，好狗就該乖乖的，自作主張的後果你擔不起！”梁氏慢吞吞的從地上爬起來，指甲狠狠地嵌進了掌心，怨毒的神色足以嚇壞旁人。窗外夜色漸濃，梁氏關好窗子走回床邊，低頭看著掌心的血漬低低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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