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7 放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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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十一月中,氣溫驟降。天氣變得很幹,風一天比一天急,像是下雪的預兆。
h市很少下雪,準確的說,漓鎮也是,從喬淨亭出生到現在,下雪的經曆不過兩次。
一次是08年全國大雪,期末考試的後一天,整個世界都被塗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水管都被凍裂了,交通堵塞,學校在沒有開散學典禮的情況下就宣布了寒假的開始,連作業都是要求家長去拿的。
第二次下雪是高三上學期臨近期末的時候。第一片雪飄下來時正是晚自習下課,不隻是哪個眼尖的學生第一個發現的,在教室外的走廊裏大喊一聲,“初雪來了!”所有的窗口立刻擠滿了人頭,更多的學生選擇跑出教室,個個仰著頭伸出手掌,於是剩下的三節晚自習都人心躁動。江南的雪往往是讓人失望的,雪裏夾著雨水,用掌心接著也不會有好看的形狀,落到地上很快就化了,下了一天一夜積下來的也是濕噠噠的,一點兒也不蓬鬆,行人走過、車輛駛過之後,就變得髒兮兮的,讓人厭煩。樸泊就是用這樣很難成形的雪給喬淨亭堆了一個雪人,可以站立在手掌上的大小。眼睛是不知哪裏揪來的兩顆紐扣,嘴巴是剪了一半的粉色皮筋,胳膊是兩根冰棍棒子。
“你不會為了這個雪人在這種天氣吃了冰棍吧?”那時的喬淨亭一臉驚詫。
“no,no,no.”樸泊得意地搖搖手指,“我是為了吃冰棍兒才做的這個雪人。”
雪人在冰箱裏放了好久,直到沾染上了冰箱裏錯綜的蔬菜味道,最後是王春嫻嫌它礙事才處理掉了,對於那一年的初雪,回憶也就保留了半個月時間。
“好想看雪啊,不過十一月好像還沒到下雪的時候。”
喬淨亭感歎,她望著玻璃門,隻能看到隱約的光線,看不見外麵的景色。風聲呼嘯著,拍打著門窗。
太師椅上鋪了很厚的毛毯,還放了一個毛茸茸的抱枕,空調全天開,拖鞋也從涼拖變成了厚實的保暖款,太過舒適的環境,喬淨亭有時懷疑自己是來做富太太的。
《霍亂時期的愛情》看完時穀雨將當初她選的那本遞給她,“喏,現在你看這個,我也看完了。”
“我不喜歡一本書連看兩遍的。”
“不是一本書,翻譯不同,出版社不同,封麵不同,紙張也不同,這是完全不一樣的兩本書。相信我,你看的時候會有不同的感覺。”
喬淨亭將信將疑,不過老板很少對她提要求,於是她便答應了。結果看的時候驚奇地發現真有不同的感覺,連書的味道和紙張觸及指尖的感覺也不同,再加上第二遍的深入思考,就像是看了一本新書。
天氣冷了,穀雨和樸泊約大排檔的次數明顯少了。穀雨在書店的小臥室裏裝了咖啡機,晚上的活動便換成了三人一起喝咖啡聊天,倒也很愜意。
“叮鈴鈴”風鈴搖晃,有客人來了。
雖然穀雨一直嫌這風鈴醜還鬧騰,但也沒有將它摘下來。
喬淨亭走出收銀台,書店的營業額實在太差,她想著盡心一些,好歹幫穀雨賺回點房租錢。
“你好,請問需要什麽書?”
走進來一男一女,女人對著大門玻璃整理被風吹亂的長發,男人便也停在她身邊,將她大衣後麵歪掉的帽子擺正。
“我們自己看看。”女人回過頭,語氣溫柔。
“淨柔?”喬淨亭幾乎是尖叫出聲。
麵前的女人正是李淨柔,頭發剪短了不少,剛剛過肩,照舊是溫柔的栗色,卡其色的羊毛大衣顯得她更加嫻靜高雅。
“淨亭,你怎麽會在這裏?”李淨柔也很吃驚,她發現喬淨亭隻穿了一件薄毛衣,腳上踩著兔子頭拖鞋,“你在這兒工作嗎?”
“嗯,在這裏擔任店長。”
李淨柔低頭淺笑,抬手又整理了一下鬢邊的劉海,“工作環境很好呢。”
不得不承認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能讓人心跳加速,但是身上散發的氣質又是那樣的“隻可遠觀不可褻玩”。
李淨柔旁邊的男人也是西裝筆挺,外麵照著一件黑色長款大衣,棕色的馬丁靴,利落又不老土,很是帥氣。他極有禮貌地朝喬淨亭伸出一隻手,“你好,你是淨柔的朋友吧?我叫遲浩然。”
喬淨亭想到自己的手剛剛抓過香瓜子,在毛衣上抹了兩下才伸過去跟遲浩然握手,“你好你好,歡迎光臨。”
“來一院這麽久了,我還是第一次來這家書店呢。早先經常看到,隻是門是黑的,也不常有人進來。原來裏麵是這樣的,挺不錯的。”李淨柔朝著書架走去。
遲浩然跟在李淨柔後麵,熟稔地抓起她的手,“等等我呀。”
“你又不看書的,老跟著我幹嘛。”嘴上這麽說,李淨柔還是沒有甩開遲浩然的手,依舊和他十指相扣。
“我以後看呀,你看什麽我就看什麽。”
遲浩然對李淨柔說話時帶著不合年齡的撒嬌般的語氣,卻不會讓人心生厭煩,反而顯得有些可愛。喬淨亭默默注視著兩人,“原來李淨柔戀愛了呀。”時間過了這麽久,如今麵前的這一幕讓喬淨亭莫名的舒心,她安靜地回到收銀台後麵,繼續窩在太師椅上看書。
過了大概有半小時,雖然喬淨亭也不知道這麽小的書店這兩人是如何逛了這麽久的,大概是戀愛的魔力?李淨柔買了兩本村上春樹的書,遲浩然付了錢。
“一起吃中飯吧淨亭。”
喬淨亭看看時間,到了十一點半,穀雨每個中午都會給她兩小時午休,可以離店。
“好是好,隻是......”喬淨亭按亮手機屏幕,沒有樸泊的信息,那麽按照這麽久以來的習慣,就是去醫院門口的中餐館吃飯。
“叮鈴鈴”,風鈴聲又響起,樸泊匆匆跑進來,“淨淨,我手機沒電了,下班沒?去吃飯吧。”
聽到樸泊的聲音,李淨柔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她把兩本書抱在胸前,“不方便的話,我們改天再約......”
遲浩然轉過身,看到一個同樣高大帥氣的男人,應該是喬淨亭的男朋友。於是他熱情地提議道,“一起吃嘛,我們四個人。”自以為是順著李淨柔的意思,能夠得到更多的好感。
樸泊尷尬地扯了扯嘴,麵對一個不認識的男人的突然邀約,他有些措手不及,“淨淨,你朋友?”
“不是,是淨柔......”
李淨柔轉過身,對著樸泊粲然一笑,“我男朋友,遲浩然。”
樸泊這才發現一支背對著他的女人是李淨柔,瞬間懷疑自己認錯了人,但說話的語氣分明就是李淨柔,抬眼間看到喬淨亭正注視著他,於是笑道,“原來是你啊,男朋友真帥。”
李淨柔的目光暗了暗,“也是我爸挑的。”
原來也是父母之命,喬淨亭不禁心生憐憫。雖然李淨柔和遲浩然看起來感情不錯,但是這樣的相敬如賓在她這個外人看來也顯得太過禮貌,有些疏離了,不知李淨柔究竟是真心喜歡這個男人,還是迫於無奈,或是......
或是做給樸泊看的。
遲浩然與樸泊握手,寵溺地看了李淨柔一眼,說:“雖然是父母介紹的,但是我對淨柔滿意得不得了。介紹我們倆認識真是我爸媽為我做過的最好的一件事了。”他語氣裏真摯的激動和愛意任誰都能明顯分辨出來,樸泊笑著應和。
李淨柔的笑意僵在臉上,隻微微點點頭。
“你們都認識?”遲浩然問。
“我是一院和淨柔一個科室的,淨淨是我女朋友,她們倆恰巧也是朋友。”樸泊三言兩語交代完了人物關係,然後朝喬淨亭使眼色,他一點兒也不想中飯時進行這樣尷尬的“四人約會”,還不如在食堂跟顧知行湊活一頓。
“真是太有緣了,認識你很高興。”遲浩然爽朗地笑起來,“那一起吃飯唄,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很好的火鍋店,冬天吃火鍋暖身體啊。”
“我們都是醫生,對這兒可比你熟。”李淨柔淡淡說道。
遲浩然立馬噤了聲,似乎感受到了李淨柔語氣裏的不滿。
“沒事的,一起吃吧。”喬淨亭最害怕場麵陷入尷尬,尤其是這個遲浩然看起來人不錯,很單純,他一定不明白李淨柔的無名怒火是哪裏來的。
樸泊也跟著說道,“是啊是啊,一起吃吧,我也好久沒吃火鍋了。”
遲浩然漲紅的臉緩和了一些,他有些期待地看著李淨柔,急切地向得到她的同意。
“我不吃,下午有病人,不能浪費那麽長時間。”
“可是你剛剛要約這位小姐吃飯的......”
喬淨亭滿頭黑線,這個男人還真是在狀況之外,一點兒眼力見也沒有。
想必李淨柔也是這麽想的,她冷漠地瞥了遲浩然一眼,“突然想到的,來不及了。”然後轉身就走,利索地關上了門。
遲浩然愣了兩秒,回過頭來對喬淨亭和樸泊鞠了一躬,“對不起啊,我們下次再見。”然後急忙追出去。
樸泊和喬淨亭相顧無言,喬淨亭聳聳肩,“去哪兒吃?”
“等他們倆先走了,咱們還是去常去的那家中餐館。”樸泊抓起收銀台上的瓜子,往嘴裏扔了一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