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落寞帝王家
字數:4834 加入書籤
夜色如水,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盛夏,距淩逸辰和黑巫女一同去大裂穀已經有兩月有餘。
一切依舊,可是淩逸辰心中卻是一片森涼。
他捧著一壺酒自斟自飲,杯酒入腸,卻是千回百轉。
這期間嶽紫陽來過無數次,淩逸辰都借口避而不見,他知道這樣的日子並不能維持太久,但他還是想一個人清靜一下。
周國現在上下太平,如果淩逸辰就此知足,就可以保證周國在他有生之年的日子裏百年無憂,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淩逸辰心口處總是空空落落。
他把手放在心口,能感覺得到那顆心在不停地跳動,可是他卻知道那顆心不是為江山,也不是為黎民百姓而跳動,而是為了一個人。
那個夢裏千百回出現,滿臉憂怨,卻眸中帶著濃濃愛意的人。
“皇上,夏日蚊蟲太多了,我們還是回宮休息,不定此時皇後正在正陽殿裏等候皇上歸來……”九成眉頭緊鎖,皇上與皇後之間的事情他是沒有資格過問的,可是這一次,他深知不是意見不合,不是稍有矛盾,而是皇上真的從心底開始厭煩皇後了。
他心裏輕歎,這又能如何?
如今這大周下不都是黑巫女的?隻要嶽紫陽一句話,就可以翻雲覆雨,顛倒黑白,這個時候皇上若是做出任何有違逆黑巫女的事情,別是周國的皇土不保,就連皇上的性命也堪憂啊,誰沒有聽過黑巫女的手段?
“別跟朕提她,朕做了多少年的傀儡,現在難道連自己喝點清淨酒的資格都沒有了?還是你早就淪為了她的一條狗,來看著朕,然後把朕的一舉一動,一聲歎息都稟報給她?”淩逸辰舉起酒壺,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再抬起手臂的時候酒壺空了,淩逸辰將手裏的酒扔到地上,帶著濃濃地醉意喊,“給朕拿壺酒來,要好酒!”
“皇上,您不能再喝,再喝明日上早朝的時候又該要頭疼了。”九成撿起酒壺抱在手裏,想再勸幾句,可是又不知道怎麽才能不惹皇上生氣,一時進退兩難。
月光漸漸將大地染成白色,淩逸辰望著上皎潔而略帶寒光的月亮,趁著醉意道,“朕原本以為最想要的是江山社稷,是一統下,可是當朕走到這裏才領略到人生苦短,本該學會珍惜身邊的一切。如今回想,那段日子才是朕最無憂,最快樂的,可是朕偏偏卻親手將那幸福丟棄,換來如今這樣森涼的江山……沒有她在,這江山要來有何用?”
淩逸辰帶著醉意起身,折斷身邊的一枝翠竹拿在手裏,他借著月色舞劍。
可是那一招一勢裏卻帶著滿滿的傷懷。
竹葉蕭蕭而舞,翩翩落下,在颯颯聲裏仿佛回到了記憶當中,這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
淩逸辰心中帶著些許暖意,可是片刻後他又不得不麵對現實,他始終是要和嶽紫陽見麵的。
“皇後,皇後留步,皇上現在一個人喝酒,誰都不見!”幾個太監想阻止闖進園來的嶽紫陽,可是被她的衣袖輕輕一扇,立刻滾到了一旁,樣子狼狽不堪。
九成一直捧著酒壺立於一旁,聽到這聲響忙過去阻攔,“這麽晚了,皇後娘娘怎麽來了?皇上正在舞劍,依奴才見,皇後還是回宮等待!”
“你到底要躲我到什麽時候?”嶽紫陽被九成攔著,也不近前,隻是站在距淩逸辰十米開外的地方大聲喊著,這些日子因為淩逸辰的避而不見,嶽紫陽明顯消瘦許多,連那紫眸也染上了些許的傷感,讓人不敢直視。
淩逸辰早就聽到嶽紫陽闖進來了,聽到她的聲音,也不收手,隻是將手中的竹枝舞得更加起勁,竹林裏的竹葉隨著劍氣而形成一個圓圈,那圓圈圍繞著淩逸辰的四周緩緩浮動,那樣的場景讓九成讚歎不已。
他用沉默的方式來對抗她,這是他一貫的作風。
可是這一次究竟是為了什麽?
自大裂穀回來之後,淩逸辰就怏怏不樂,既不是像以往那樣的惶恐無助,也不是像後來得到皇位之後的霸氣十足,而是讓人害怕的沉默。
難道,他知道了一切,如果知道了那下一步他是不是該跟自己攤牌了?
“你不要逼我!”嶽紫陽很少受人這樣的睥睨,自她做祭壇壇主之後,她一直是呼風喚雨,一手掌管別人的生和死,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冷待。
即便是淩逸辰,也隻是偶爾與自己意見相左而爭執幾句,從來都沒有現在這樣一連一個多月避而不見。
嶽紫陽素來尊他為皇上,但這不代表,她就可以容忍淩逸辰這樣無視她。
淩逸辰依舊沒有停手,舞得更加上勁,那些竹葉已經不似一個圓圈,而是隨著淩逸辰的竹劍而舞,一會盤旋扭絞成為一條長龍,一會又仙女散花一般四散飛射,接連不斷的劍氣震落更多的竹葉,那些竹葉向四麵八方飛射而來,一片葉子輕輕劃過嶽紫陽的側臉,頃刻間,嶽紫陽的臉被劃傷,露出了在烈焰湖裏被燒壞的容顏。
嶽紫陽抬起手撫摸了一下臉,感覺到那道極細的傷口,心中的怒火騰升,她念了馭木術,輕輕抬手,那些四散飛來的葉子如同突然接到了某種指令,猛得向淩逸辰飛去,速度快的叫人來不及眨眼。
就在淩逸辰靜等那些葉子像匕首一向刺進身體,然後任由那種疼痛向全身蔓延時,那些葉子突然靜止了一般,停在淩逸辰分毫之近的地方一動不動地凝固了。
“來呀,盡管放馬過來,殺了朕,朕就將過往的一切恩怨都一筆勾銷了,你是你,我是我……”淩逸辰鬢角青筋畢露,言語之中的戾氣爆滿,他一動不動地凝視著那些同樣一動不動的葉子,他當然清楚,當那些像匕首一樣的葉子刺進身體之後,他會有什麽樣的結局,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嶽紫陽聽到這樣的喊聲,心神欲碎,她收回巫術,那些葉子以十分自然的狀態突然翩翩而落。
她走到淩逸辰身邊,近在咫尺,但卻感覺到了淩逸辰身上那拒人以千裏之外的寒意。
“辰,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你突然之間對我這麽冷漠。如果哪些事情做的不合你意,你大可以提出來,我改就是了。”嶽紫陽的聲音放得十分柔軟,柔軟的如同那鎧甲盡卸歸鄉的士兵,她可以與下人為敵,但淩逸辰是她最後的一點溫暖,那點火種讓她沒有成瘋成魔,所以,她願意舍棄一切堅守。
淩逸辰緩緩轉過頭,眸光裏的淩厲讓嶽紫陽周身如同遭受冰雪覆蓋。
她體會到了身體一截一截變冷的那種感覺。
雖然她猜到了事實是怎麽回事,但她仍然希望,這一切可以扭轉,至少不會向她最害怕的方向發展而去。
他不會想念那個淡寡如水的嶽紫晴的,他更不會用自己的意誌與忘憂藥做抵抗,來回想那些痛苦的不能再揭開的事實。
即便是心冷如鐵的她,也不願意再回頭望。
那些事實,就如同地底埋葬的那些寶石一樣,她寧願它們永遠沉眠於地底。
淩逸辰從懷裏取出一顆忘憂藥,那顆的藥丸放在手心裏份外的醒目,淩逸辰看著嶽紫陽問道,“這顆藥根本不是什麽忘憂藥對不對,它隻是你用來控製我心誌的,我隻要服了這藥,你就可以永生永世困著我做你的傀儡對不對?”
“辰,你不是傀儡,從來都不是……如果我想要一個傀儡,那個人絕對不會是你……”嶽紫陽看了一眼淩逸辰,你知道的,你心裏知道的,如果我想讓你做我的傀儡,早就用追憶術將你腦海裏所思所想看得清清楚楚,又何必整日整夜在祭壇裏憂心忡忡,怕你想起那些過往,怕你想起那個人。
“那我是什麽?啊,你告訴我,我在你心裏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角色,是男寵還是黑巫女掩人耳目的一個蠢貨?”淩逸辰轉身,眸光與嶽紫陽相觸,他厲聲喝問,聲音在竹林裏悠悠回蕩,將一地月光都驚碎了。
此時此刻,淩逸辰聽到自己的心聲聲碎了。
他看到嶽紫陽眸中的複雜,看到她千思萬慮之後尋找不到合適的答案的可笑神態,同時也看到她恍惚而過的一念殺意。
她到底是黑巫女,從來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嶽紫陽眸子的顏色瞬間以平日裏十倍的速度在變幻著,她內心的複雜不完全能在眸子裏看完全。
她握緊手,聲音變得很淡很淡,可是每一個字都叫人膽顫心驚,“你到底還是忘記不了她!”
“她是誰,你告訴我,她是誰?”淩逸辰追問下去,卻看到嶽紫陽的眸子裏漸漸凝起殺機,她看著淩逸辰泛起一個惡魔般的笑,“本來想放她一條生路,但我發過誓,你愛她一時我滅她一世!”
嶽紫晴,你我的戰爭才剛剛開始,願你這一世活得夠久,我好等你足夠強大,和我勢均力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