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花落情深深五十七章 盲人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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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市裏夜燈已經初上,我的肚子咕咕直叫,楚淩峰在酒店安排了一桌好菜慰勞大家,看著滿桌子的雞鴨魚肉山珍海味,我卻是沒有什麽胃口。
酒店的飯菜都太過肥膩,我習慣了清淡,尤其是在我掉落山崖死過一次之後,心裏有幾分開始信道,說起信道,這還要追溯到我小的時候在河北老家有一座聖姑台。傳說是某位當地的未出閣的大姑娘救了一個某朝代落難的皇帝,後來皇帝登基後派人修建的。偏偏派的這名監管修建聖姑台的太監總管徇私舞弊,將聖姑台建在了自己的家鄉,皇帝得知後大怒,論了太監的罪,又重新派人修建了聖姑台。
可見人不能有私心和謊言,謊言被揭穿的那一天不知道會落得個什麽下場。念著這個故事,我開始信奉道,帶著麵具生活的我其實並不是真正的我,真正的我早已經被仇恨埋葬了。可是謊言還在繼續……
“看你沒吃多少?我給你叫點點心吧。”楚淩峰很是體貼的說道。
“我不喜吃甜食。”
“不是很甜的。”
不一會兒,一盤點心被端了上來,外層翠翠綠綠的,聞著一股槐花的味道。這個季節怎麽還會有槐花。
可這確實就是槐花餅,服務員介紹道:“這是我們店的特色點心翡翠槐花餅。外層是由綠豆麵混以槐花蜜做成,裏麵還另有玄機。”我忍不住好奇咬了一口,裏麵竟然包裹著一種野菜的味道,這味道和我家鄉小河邊的野菜的味道很像,我叫它忘憂草。
這株小草的味道澀澀的,在槐花蜜的作用下更加顯得耐人尋味。記得小時候在河邊我常看到路邊的羊啃著忘憂草,搖著小尾巴,我追趕著羊群,歡跳嬉鬧,遠遠的隔著河堤,媽媽呼喚我回家吃飯,我手裏還拿著那株小草,奔向她的懷抱。媽媽告訴我說,這叫忘憂草,吃了可以忘掉所有的憂愁,快快樂樂的生活。
“做這道點心的師傅是誰?”我必須要見見這位廚師,不管這位廚師是什麽樣的一個人,我想見見。
楚淩峰似乎是早就有所預料,示意服務員去把廚師找來。不一會兒,一個黑黑高大的年輕人穿著一身潔白的廚師服,戴著白色的高高的廚師帽走了進來。
是他,吳玄北。
見到他的那一刹那,我微微愣了一下,怎麽會是他?他怎麽學會的做這種餅?
吳玄北見到楚淩峰和我很是畢恭畢敬的站到了一旁,我驀然瞅了一眼楚淩峰,突然明白這是他給我挖的一個陷阱。這種場合下我絕對不能讓玄北認出我,我的嗓音略微壓低了問道:“這個餅很好吃。”
吳玄北很平靜的接受著我的讚美,似乎是這種讚美之詞對他而言已是稀鬆平常。
“這是我為了紀念一個人而做的餅,我叫它忘憂餅。可是酒店的菜單上卻覺得名字太俗,改成了翡翠槐花餅。”
“我覺得叫忘憂餅一點都不俗。”一口香甜,再一口苦澀,隻有經曆了人生悲歡離合的人才會體悟到甜亦是苦,苦後亦可甘來。當做餅的人把對一個人的思念寄予到做餅的過程當中後,其實什麽食材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重要的是吃的人懂了。
“確實不俗。叫你們酒店經理將菜單上的名字改了,這個餅今後就叫忘憂餅!”楚淩峰就是這麽霸道,他想做的事不論場合時間,他都可以分分鍾搞定。
短短幾句話,我不再抬頭看站在我眼前的吳玄北。我怕眼神與眼神的相撞,他會認出我,我對他撒了謊,他以為我死了。所以他才會用做餅來紀念我。
直到玄北出門走了,我眼睛才敢正視那個他走出的門口。“對不起,玄北。我不能告訴你我是誰。”一個謊言的成立,往往後續接踵而來無窮個謊言,哪怕有一處小小的疏漏也會必敗無疑。看見玄北能過的很好,我已經很知足,他曾是最關心我的小叔,好弟弟,好朋友。
“雪兒如果喜歡吃,以後我可以每天讓他做了給你送來。”楚淩峰漫不經意的關懷,對我而言就是步步驚心。
“不必了吧。我想也許是我在英國長期生活的原因,來了這邊有點水土不服,所以吃不下飯。讓廚房以後做些清淡的就好了。”說著這番話,心裏還在餘悸猶存。
回到楚宅,阿萊服侍我洗漱完,我躺在了床上眼睛卻是望著窗外的弦月,若有所思。
隔壁的房間,端木子歐責備的口吻:“你又何必逼的千雪這麽急呢,你難道不知道她現在就算被你逼的承認了她就是楊千雪。但是她對你的心也已經回不到過去了嗎?”
“回不到過去了,那就重新開始。”楚淩峰的確是這麽想的,經曆了那麽大的痛苦的我是不再願意重新麵對過去了吧?今天晚飯時見到玄北時,我的表現是逃避足以證明了這一點。
“你讓吳玄北出現在千雪麵前到底是什麽目的?”
“我隻是想印證一件事情,千雪不僅僅是想逃避我,她也想逃避其他認識她的人。可是這種逃避看的出來她是違心的,她很糾結,很痛苦。”停頓了一會兒,見端木子歐一直沒有說話,楚淩峰繼續說道:“隻有真性情的千雪才是快樂的,可是現在她在迷失自己。”
“別忘了,她是因誰而起才變成了現在這樣!”端木子歐積攢在心中許久的怒氣冒了出來,自己為千雪做了那麽多,千雪的注意力為什麽還總是在楚淩峰的身上,他看的出來,今天白天在攝影棚內,即便千雪對楚淩峰有恨,但是那也是真性情的體現,而對於自己永遠都是一副尊敬和距離。這讓他很惱火。
“所以,我覺得我有義務和責任要讓千雪變回以前的樣子。”
端木子歐知道楚淩峰說的這句話指的是什麽意思,他指的是我的內心。容顏易變,但是心不會變,違心的我確實很痛苦。
睡不著覺,我踱步在月光下,遠遠的閣樓依稀閃爍著亮光,白天的嘈雜讓小樓顯得孤寂,沒想到夜晚的清冷倒更加讓小樓塗抹上了一絲神秘。
“不怕有鬼嗎?姑娘。大半夜的在這站著。”和我說話的是一位老者,彎著腰馱著背,手裏還拿著一根竹杖。
因他沒有抬頭看我,離我尚有幾米的距離,我看不大清他具體的長相。
“不做虧心事,怕什麽鬼。老爺爺,我說的對嗎?”夜半無聊睡不著出來透透氣,沒想到遇到這樣一個人,他是宅子裏的仆人嗎?
“你說的不錯。八九年前,有一個小姑娘也跟你說過同樣的話。”老人拄著竹杖離我幾米之外沒有走近的意思,就這麽對話也挺好,至少我這麽認為,彼此模糊一點互相都看不清楚對方。
“那個小姑娘是誰?是這宅子裏的人嗎?”
“那個小姑娘叫楊雪,可惜已經死了。”老人的花語帶著惋惜卻沒有悲傷和痛苦,料想楊雪和他沒有什麽太近的關係。
“那你覺得我運氣也會那麽糟糕嗎?”老者說到的楊雪我自然知道是誰,就是楚淩峰的前妻,沒想到她也住進過楚宅,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
“這個,除非你讓我摸摸你的臉。要不我可判斷不出來你的運氣是糟糕還是不糟糕。”老人手裏的竹杖開始一點一點的往前挪著,不太利索的腿腳也跟著竹杖的移動而開始移動,馱著的背就好像是一座小山丘,原來他是一個盲人。
我很奇怪,一個盲人是怎麽知道我是一位姑娘站在這的。
想到此,我脫口問道:“你既然是一位盲人,那怎麽知道的我是一個姑娘站在這裏的?”
老人停下了腳步,佝僂著背,笑的肩膀微微顫抖,“打你昨日進這宅子,我便聽說有貴人住進來了。可惜昨天晚上王嫂突然死了,院子裏一晚上都沒消停,人多眼雜的,我也沒找你。”
“所以你今晚是特意來找我的?你怎麽就知道我一定就會站在這等你?”
“不是你等我,姑娘。而是我一直在等你,當聽見你的腳步聲時,我就已經判斷出來了,你就是那位貴人。”原來是這樣。
我對這個盲人老者除了驚奇之外又多了一層防備。不過這是在我居住的樓下,隻要稍有危險我一喊人,這個老人肯定是跑不掉的,而且看他說話的樣子好像也沒有害我的心。
“那你找我什麽事情?”
“我已經說過了,姑娘,我想摸摸你的臉。”
死都不怕,我還怕被一個盲人老者摸臉嗎?我知道他說的摸臉就是要給我看相。
“那你摸吧。”得到了我的許可,老人的才開始靠近我的身體,我俯下身,以便讓他的手能夠到我的臉。
布滿滄桑的雙手摩挲在我的額頭、臉頰、鼻子、嘴唇、下巴,就連耳朵也沒忽略掉。我睜著眼睛看著這張離我隻有幾寸距離的老人的臉,隻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難以形容。
因為臉上除了溝壑還是溝壑,唯一沒有疤痕的地方,眼睛還是瞎的。我看不出他的年齡到底有多大,但至少應該比我見過所有的老人的年齡都要大,這就是我當時的直覺。
摸了許久,老人突然張了嘴:“對不起,我找錯人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