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再見

字數:7714   加入書籤

A+A-


    有多久沒見了呢。

    我腦子裏清晰閃出一個數字。

    五十三天。

    足足五十天沒見了。

    他瘦了很多。

    黑色襯衫下頎長的身姿惹人注目,五官愈發深邃立體,唯那雙墨藍好看的眼睛直直穿透人海,定定看向我。

    隔著距離,我都能感受到他眼底的火熱。

    道路上車水馬龍,人群的聲浪層層撞進耳朵裏,白士熵叫了我好幾遍,我都沒有反應,直到他伸手在我麵前揮了揮,“怎麽了?”

    我做錯了一件事。

    我不該盯著靳少忱看那麽久。

    白士熵順著我方才的視線看過去,卻沒發現被人群擋住的靳少忱,站在那問我,“是不是累了?”

    我根本沒聽到他在說什麽,隻望著他的臉,用命令的語氣說,“白士熵,吻我。”

    黃昏的餘暉替整個榕市刷了層暖色,周圍走動的人群仿若被按了暫停鍵。

    畫麵變得緩慢。

    我感覺有風從臉上吹過,送來一陣香水味,手心不斷滲出濕汗,頭頂的天色似乎在逐漸變暗,汽笛聲轟隆而過,腳步聲行至漸近。

    身邊的所有事物都在緩慢移動著。

    唯有那個方向站著個一動不動的男人。

    他實在打眼,路過的女人走到他身後偷拍他,他毫無知覺,高大挺拔的身形像一顆筆直的鬆柏。

    我收掉眼角的餘光,專心看著眼前的白士熵,又重新複述了遍,依舊是命令的語氣。

    白士熵囁嚅了下嘴唇,卻最終什麽都沒問,伸手搭在我的肩膀,隨後傾身朝我覆了過來,他眼底還夾著濃濃的不解和疑惑。

    我已經閉上了眼睛。

    白士熵,這是我欠你的。

    以後有機會,我一定加倍還給你。

    意料中的柔軟並沒有感觸到。

    耳邊勁風掃過,我聽到吃痛聲和驚呼聲紛紛擾擾響徹在身邊。

    睜開眼就看到靳少忱提著白士熵的衣領,他力氣實在是大,白士熵那麽高的個子被他單手提著懸空離地,他還能再空出一隻手,對著白士熵已經流血的嘴角再用力揮出一拳。

    “靳少忱——”我高聲喊他。

    靳少忱手上動作不停,一拳下去,同時手上撤力,白士熵就被他直接扔在地上。

    周圍的路人全部圍了過來。

    看戲的拍照的爭先恐後往前擠。

    靳少忱陰沉著臉轉過身,看到旁邊有個對著他的臉猛拍特寫的男人,直接伸手奪過他的手機,單手捏了個粉碎。

    他在耳後根按了按鈕,不同方位就湧現了十幾個保鏢出來。

    路人一看這個架勢,紛紛嚇得拔腿就跑。

    我蹲在白士熵麵前,把他扶了起來。

    然後對他輕聲說,“對不起,謝謝。”

    白士熵大概明白我的意思,苦笑一聲,朝我擺擺手。

    我扶著他剛站起來,手腕就被靳少忱抓住,有些發狠的力道,能痛到人心底。

    他把我拽進懷裏,低聲威脅,“楊桃,你再靠近他試試。”

    他向來吃軟不吃硬,我這時候跟他杠,吃苦的隻會是自己。

    我低著頭,沒說話。

    但心裏應了聲好。

    這樣的機會隻有一次。

    我當然要試試。

    榕市不比溫城,出警速度十分快,警笛聲嗚嗚啦啦由遠及近,靳少忱留了幾個人善後,隨後彎腰抱住我,穿過車水馬龍的道路。

    身後的白士熵伸出食指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嘴角的血跡。

    我朝他做了個口型。

    看到他脊背一僵,我友好地笑了笑。

    靳少忱抱著我,看不到我這些動作,他像個豹子一樣張狂凶悍地橫穿馬路。

    開車的司機都伸頭罵他瘋子神經病。

    他過來的地方不是斑馬線。

    他抱著我走過去的時候,還跨了欄杆。

    我也覺得他是個瘋子。

    直到他把我放進車裏,迫切地吻上來。

    他吮.吻的力.道.又.凶又狠.,舌.尖.陣.陣.麻.痛,我嗚.咽著推.拒反.抗,卻被他壓得更緊.密。

    我被他禁.錮著壓.在.後座上,肺裏的呼吸被榨.了個幹.淨,大腦都有些缺氧,我狠狠咬了一口,口腔裏血腥味肆意,靳少忱終於鬆開我,他的唇上沾著鮮紅的血,這樣的角度看過去,妖.豔.蠱.惑。

    我再次推開他,打算坐起身。

    他紋絲不動,眼底的火越燃越盛,掐著我的雙肩冷聲質問我,“楊桃,你到底想做什麽?!”

    是啊,我想做什麽呢。

    我唯一想做的。

    無非就是,離你遠遠的,而已。

    車窗外明明是白天,卻被幾個黑衣人擋住了光亮。

    “靳少忱,你不守信用。”我撇開臉,不願意看他,冷靜陳述,“你一直派人跟蹤我。”

    他的呼吸盡數噴在我脖.頸處,這個季節到哪兒都是悶熱,更何況是在車廂裏,也不知道他下來站了多久,車子裏的冷氣都被外界的太陽烤了個溫熱。

    嗓子有些幹.渴,我舔了舔.唇,忍不住抬眸對上他的眼睛,“我說過,我要自由。”

    靳少忱眸裏的火幾乎要燒穿人的心髒,離得近似乎都能聽到他眼底劈裏啪啦火花在閃爍的聲音,“你要自由可以,但你不能和其他任何一個男人有親密接觸!”

    “這是我的自由。”我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他眼裏的情緒瞬息萬變,最後化作平靜。

    靳少忱半坐起身,俯視的角度讓他的目光帶著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氣場,他的眼尾始終帶著戾氣,即便麵容冷靜,卻依舊讓人感覺到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冷酷和生人勿近。

    “如果這就是你要的自由,我不介意把你關一輩子。”他說。

    我很確定他沒有開玩笑。

    是以,我渾身凍僵了一樣微微發顫。

    我知道他說到做到。

    他就是有這樣的本事。

    弄死活人對他來說,就像捏死螞蟻一樣,無足輕重。

    我腦子裏未成形的計劃像是一瞬間被扼殺在萌芽。

    我整個人都陷入恐慌中。

    靳少忱把我拉進懷裏,在我耳邊低聲說,“不要故意激怒我。”

    聽到這話,我的身體又抖了下。

    他知道。

    他早就看到我在看他。

    他也猜出來了。

    可他還是出來用行動告訴我和白士熵。

    即便是假的。

    他也不允許。

    看,這就是靳少忱。

    我還在苦澀地自我檢討,靳少忱再次吻住我的唇,我兩手靠在他胸前剛想用力推開他,就聽他低聲喃喃般,“你是我的。”

    “隻能是我的。”

    心尖俱顫。

    手臂無力垂下。

    隻全身心感受著他濕.熱的吻,像是吻在了心尖,心口都是溫熱軟乎的。

    靳少忱。

    這大概是我們最後一次接吻了。

    我用力回報住他,主動送上舌.頭。

    他對我突如其來的回應很是欣喜,氣息都歡快了幾分。

    單單接個吻,我們就大汗淋漓。

    他的西褲一直升著旗,卻又隱.忍著不碰我,隻一遍遍喊我的名字,聲音低沉喑啞,“桃子,桃子....”

    讓我多年後午夜夢回都無法忘記的聲音。

    最後,他把車開回那座獨立公寓。

    我在下車時跟他說再見。

    他以為我們接吻就像情侶吵架一樣和好了。

    可是。

    很抱歉,我們不是情侶。

    我們也不可能和好。

    他幾分鍾前還微微勾唇的那張臉登時變了。

    烏雲籠罩般陰沉可怖,他下了車,跟在我身後喊我,“楊桃。”

    我回身,客套疏離地問,“還有事?”

    他的頭發淩亂,涼薄的唇破了個口,襯衫褶皺著,兩條長腿包裹在西褲裏,渾身都散發著無言的誘惑。

    可是這樣的靳少忱,第一次用沉痛的目光看著我,問我,“要怎麽做,你才能原諒我?”

    原諒?

    現實打了我一棍子,我突然就清醒了。

    是麵前的這個男人,讓我遭遇這一切。

    身體雖然輕顫著,聲音卻十分冷靜,“靳少忱,孩子死了,我們都不配被原諒。”

    說完話,我看也不看他,轉身就走。

    我不知道,那個夜裏,靳少忱一直站在那,直到腳邊堆滿了煙頭,他才開了車離開。

    他或許也永遠不會知道。

    那個夜裏。

    有個女人一直躲在窗簾背後看著他,直到他離開。

    第二天來得實在緩慢。

    金色的太陽從地平線跳躍著滑開天際時,我想到了和靳少忱在三樓健身房的那個下午,那個汗涔涔的擁抱,以及落地窗前不止一次的緊.密.結.合。

    可是。

    再也回不去了。

    我突然想起方劑跟我說過一句話。

    知道的越少對你越安全。

    卻原來是這個意思。

    我數著時間,直到腿腳都發麻,我才挪著步伐,去沙發上用新手機給自己叫了個出租車。

    這座公寓裏除了我新買的衣服,其他的東西都不屬於我。

    我把鑰匙扔在玄關處的鞋櫃上,最後一眼環顧了這座公寓,輕聲說,“再見。”

    如果可以。

    我也想對靳少忱這樣告別。

    可我知道,這不可能了。

    這盤棋是死局。

    他不會放過我。

    而我。

    也不會妥協。

    今天的天氣很好,太陽熾熱芒烈,我依舊穿著裙子踩著涼鞋,一夜沒睡,眼底的黑眼圈有些重,可我坐在出租車上都了無睡意。

    到了白士熵的住處,先給李白發了早就編輯好的短信,最後才敲門。

    門打開那一瞬,手機傳來短信提示,我沒來得及看,整個人就被白士熵拖了進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