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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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憩之後, 外邊的風停了。

    倒是已經刮了許久, 這一整日一整日的, 寒風蕭瑟,隻是叫人冷的不行,想著這寒冬將至,寒風至此, 該下雪了吧。

    寧瓷才醒來,頭還有些暈,撐著軟榻將身子往上移了移,當時間動作緩慢,昏沉沉的,卻是有點不太能打得起精神來。

    忽然聽見外麵傳來些聲音。

    似乎就在門口,很著急的聲音, 卻在刻意壓著, 不曉得是在說些什麽 。

    也聽不清楚。

    寧瓷掀開身上的毛毯, 正想出去看看,門就從外麵被推開了。

    “阿棄?”寧瓷倒沒想到是他。

    阿棄一腳正好踏進來,而綠蘿在他後麵, 伸著手, 似乎是想拉他,但是沒拉住。

    “小姐你醒了。”綠蘿無奈的看了阿棄一眼, 然後對寧瓷道:“他非要進來, 我攔不住。”

    寧瓷午憩的時候不喜歡被打擾, 所以她們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 連聲響都不會發出,就怕打擾到她,讓她不高興。

    寧瓷朝著綠蘿搖搖頭,示意告訴她沒事,然後往前走了兩步,看著阿棄,問道:“怎麽就回來了?”

    這才出去了小幾個時辰呢。

    阿棄皺著眉頭,一張小臉都擠到一處去了,抿了抿唇,分明是已經到嘴邊的話,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出事了?”寧瓷心裏一緊。

    阿棄伸手,去拉她的手,握住,然後拉著她轉身便往外走。

    也不說話。

    綠蘿一愣,看著這情況,反應過來後,便是急忙拿了披風,跟了上去。

    ......

    馬車停在大門口。

    兩人便是下了馬車。

    寧瓷倒是對這個地方不太熟悉,隻自然是疑惑,阿棄為何突然如此反常,著急的趕著,要帶她來這兒。

    寧瓷低頭,看著阿棄,眨了眨眼,以目光詢問。

    阿棄也不說話,隻是拉著寧瓷進了門。

    這院子不大,粗粗望去,也不過三進,當時直到站在了房間門口,寧瓷才反應過來,這是什麽地方。

    “爹爹暈倒了,阿棄叫不醒他。”

    “什麽?”寧瓷心裏一驚。

    阿棄這話說的不清不楚,隻是最後那幾個字把寧瓷給嚇到了,一時間想到些別的,心裏突然就有些驚慌了起來。

    ......叫不醒他。

    是什麽意思?

    寧瓷心裏咯噔一下,咽了口口水,慌張顯然,當即抬腿,便要進門去。

    正好那管家帶著大夫從裏頭出來。

    “他怎麽樣了?”寧瓷著急開口詢問。

    管家是識得眼色的,看眼前這人,光是衣著氣度,便知不凡,雖不識得,但也萬萬不敢怠慢,當即低頭,如實回答。

    “大夫說,蕭中郎將這是早有舊疾在身,沒有完全根治,再加上這一次受傷嚴重,傷口沒好又撕裂了,才是導致情況更加嚴重。”

    管家頓了頓,想起當時看到他身上那傷口血肉的模樣,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接下來得好好養傷,不能再有大的動作了,這至少得一個月,才能將將的養好,不然之後很可能.......性命不保。”

    這問題本不算大,但是積少成多,這麽一點點的過來,便就是嚴重了。

    性命不保!

    聽到這四個字,寧瓷的腿都有些發軟。

    在她的眼裏,他翻雲覆雨,無所不能,似乎......永遠都與死亡無關。

    可是.......

    她忘了,他是人,不是神。

    是人,就都會受傷,都會死的。

    “我去看看。”

    寧瓷當時的意識都有些不太清醒,定了定心神,緩緩吐出幾個字,便進了房間。

    這房間的布置十分簡單,就隻有一張床榻,一方小幾,兩張椅子,一眼望去便是空蕩。

    而且在這麽寒冷的冬日裏,不僅沒有地龍,甚至是連一個火爐,都沒有備。

    屋子裏頭,不必外頭暖和多少。

    甚至是叫人打寒顫的。

    他隻著了褻衣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唇角緊抿,因著後背有傷,是稍側著身子的,一眼看過去,他臉色蒼白,竟是沒有絲毫血色。

    寧瓷身子一顫,放緩了腳步,慢慢的,朝床榻邊走過去。

    在這短短的時間裏,腦海裏卻突然閃過很多畫麵。

    她想起,當初睜眼醒來,第一個看到的就是他,看著他坐在床邊,見她醒來,那一瞬間是無比關切欣喜的神色,雖然轉瞬即逝,可是落在眼底,無比清晰。

    而如今世事荏苒,再躺在床上的,卻是變成了他。

    這比她當初的傷,要嚴重許多。

    寧瓷在榻邊坐下。

    想起了很多很多事。

    有些她一直都不願意想起的,一直都埋在心裏的那些事,那些甚至連她自己都以為,早就忘卻了的事。

    寧瓷眼眶濕潤。

    她覺得,做人應當界限分明,該斷則斷,既然已經離開了,已經過去了,那麽,就應該向前走,而不是往回看。

    也不應再留戀。

    可是,她好像......做不到了......

    就這麽過了好一會兒,屋子裏一直都靜悄悄的,綠蘿的聲音從後邊響起。

    “小姐,火爐都準備好了。”

    綠蘿說完這話,寧瓷也沒回答,但隻稍作停頓,綠蘿便招呼人將火爐抬進來。

    這屋子裏實在涼的很,就算搬了火爐進來,也沒那麽快就暖和起來,綠蘿擔心寧瓷受涼,便隻能是盡可能的將火生的旺些。

    正好,這時候藥湯也熬好了。

    寧瓷抬頭看了一眼。

    然後她便伸手去拿那碗。

    “給我吧。”

    接著讓人都出去了。

    .......

    夜半時分,蕭青山突然驚醒。

    他雖然受了重傷,但奈何他一向能撐得住,再重的傷,也容易愈合,所以喝了藥之後,沒幾個時辰工夫,就醒過來了。

    當時他隻是猛然想起,他突然暈過去,一定是......嚇到阿棄了。

    一睜眼,偏頭,卻發覺,這榻邊有人。

    大概是他沒有想到的。

    是阿瓷。

    屋裏僅點了一盞燭火,雖有些光亮,但看得不是太過清晰。

    這裏頭顯然也暖和了不少,看著是多了兩個火爐,門窗緊閉,不透一點兒的風。

    這是發生什麽了?

    寧瓷閉著眼,呼吸均勻,顯然是已經睡過去了,蕭青山撐著身子往上起了些,正好落入視線是她側著的大半張臉,靜謐,安然。

    阿瓷睡著的時候,像一隻乖乖的白兔,安靜溫順的不得了,可是有時候醒著,帶著利爪,能直接刺入血肉。

    他起身來,小心翼翼的從一邊下床來,然後俯身,把寧瓷抱了起來。

    屋子裏雖然有暖爐,但是寒冬臘月的,就這麽待著,以她的身子,那定然是容易受涼的。

    因著身上有傷,導致這行動也不太方便。

    阿瓷瘦,以前他抱她,是很輕鬆的,可是現下這力不好使,倒是有些吃力了,咬著牙把她抱起來,盡量是輕手輕腳的,讓她躺在榻上。

    寧瓷眉頭微皺。

    她睡眠淺,容易驚醒,即使是這樣的一點動靜,她還是轉醒了,睜眼,就對上蕭青山滿是疲憊的眸子。

    寧瓷目光一怔。

    她傍晚的時候,喂他喝了藥,就隻是在這待了一會兒,不知怎麽就睡著了,一直到現在......這是過去多久了?

    “我――”寧瓷這猛然間和他挨的太近,又才醒來,肯定是猛然間不那麽適應,身子一動,就要起身來。

    她動作有些大,帶著蕭青山的身子也是往上猛然一動,他悶哼一聲,當時吃痛,緊皺著眉頭,顯然是十分難受。

    “別動。”蕭青山沉聲,從喉嚨裏壓出兩個字。

    寧瓷這才想到他身上的傷。

    便急忙停住了動作。

    “你沒事吧?”她下意識的就出聲問了一句。

    先前她也看到了他的傷,確實是觸目驚心,她也能想到,能讓蕭青山都撐不下去的疼痛,那該是有多痛。

    他目光沉然,就凝在寧瓷的身上,眼前這像是世間珍寶,好不容易才拿在手裏,讓他根本不忍心,把視線移開。

    思念太久,而重逢不夠。

    在她離開了太久之後,他甚至都在想,隻要能再見到她,他就心滿意足了。

    “阿瓷,我錯了。”

    在許久的沉寂之後,他忽然就說出這話來,就像他一直都在後悔的那樣,如果他可以早一點,把事情都和都和阿瓷解釋清楚――

    那她也不會誤會,不會生氣。

    寧瓷的心猛然就顫了一下。

    “從我第一眼見你,就已經再也不可能放開了.......隻要是你想要的,想做的,我拚了命會做到,會給你。”

    就像現下的情況。

    如果說,以他目前的身份,還沒有資格,還不能做到,那他有一天,就一定會站上那個她所希望的高度。

    這世上他下定了決心要做的事,還沒有做不到的。

    寧瓷隻是覺得鼻頭有些發酸,目光怔然,突然間聽到他這樣說,卻有些不知所措,許久,她啟唇,似乎是有話要說。

    “阿瓷,我說過,你是我的妻子,就這輩子都是。”

    他沒給她說話的機會,隻是說出這句話,一字一句,分外厲然,而一手緊緊攬著她的腰,扣住,也不給她半點動彈的機會。

    他可能是......怕她拒絕。

    寧瓷隻是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罷了。

    但或許,她真的是已經給自己打下了“他的妻子”這個烙印,在很久很久以前。

    所以,才一直沒有辦法接受旁人,這三年來才會渾渾噩噩,總想著如何逃避,如何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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