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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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貴兒忙上忙下, 都已經是一下午了。
這邊天冷,營帳雖抗風, 但不保暖, 他們住著的話, 原本捱捱也就過去了, 隻是寧瓷身為女子, 不比他們身子強壯,光靠捱,是捱不過去的。
所是在給寧瓷住的房間裏, 弄了好幾個火爐子。
給烘的熱騰騰的。
寧瓷緊趕慢趕, 一路上過來, 也是不敢耽擱,甚至連休息的時間都很少, 不然不會隻短短五天, 就抵達了這兒。
在路上的時候,一心隻想著要過來, 並沒有其它太多的感覺,待如今到了這處,才發覺手腳冰涼,身上也是一陣陣發涼。
指尖更是冰冰的,似凝住了一般。
寧淮才帶她進來, 就被人喚走, 說是有事情要處理, 隻獨留了順貴兒在這。
寧瓷坐在裏頭好幾個時辰, 不止是身子暖和了,頭腦大概也理清了一些。
大哥不理她,也不願意同她說話,她就是問順貴兒,這人也是直打馬虎眼兒,所是目前的狀況如何,她甚至都不知道。
“小姐,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你好好休息吧。”
順貴兒眯著眼,直起身來,轉頭朝著寧瓷笑。
他這回,是特地央了將軍要跟他過來的,他待在大將軍身邊也這麽多年了,竟是連一次戰場都沒有上過,順貴兒覺得,隻有為國浴血奮戰,殺敵退兵,那才方是算得,真正的將士。
他一直都想成為這樣的人。
隻是將軍好像也不太願意讓他去摻和打仗的事......
就算是跟著他來到了這裏,大將軍也隻是讓他幹那些雜活,管著寧淮的起居,別說上戰場了,他到現在,連軍營大門都沒跨出去過。
順貴兒想著,覺著應當還是他自己不夠強。
身板兒太小,腦子不好使,武功也不好,無論是哪方麵都不夠格,所以大將軍才不讓他去殺敵。
不過,他會努力的。
別說能和大將軍一樣,隻要是他日後,能似蕭中郎將一般,強勁有力,武藝高強,能入大將軍的眼受他重視,那也夠了。
“你帶我出去走走。”寧瓷並沒有要休息的意思,反而是站起身來,同順貴兒如此說道。
順貴兒一愣。
隨即他就笑著點頭,應道:“好。”
......
同為軍營,但邊關這處的環境,同皇城的軍營,卻是完全不同。
情況要糟糕許多。
大冬天的,卻不是每個將士都有厚襖子穿,有棉被蓋。
大多數的將士,都是三三兩兩的圍在一處,借以相互身體的溫度,以此取暖。
寧瓷裹得厚厚的,又在屋裏烘的足夠暖和,這走出去,卻看見有些將士,站在雪地之中,已經連連發抖發顫,但依舊堅持著,一動不動。
寧瓷微微皺眉。
大抵是覺得他們有些可憐。
“我聽說,邊關的將士,向來最苦,平日裏要防著異族侵襲,日日警惕,而入秋收糧後,守城的任務,更是艱巨,時刻不得放鬆。”
順貴兒看寧瓷這模樣,便大抵已經知道她在想什麽了,當時歎了口氣,有些悶悶的繼續道:“冬日裏寒風刺骨,是皇城的百倍千倍,可是他們,甚至連一件禦寒的衣物都沒有。”
上頭就算撥下來東西,但是等到了他們這兒,也不知道還能剩下多少。
所是順貴兒很敬佩這些將士。
正因為他們,在邊關不辭辛勞的防守,正因為他們在此受苦受難,才帶給百姓,平和安穩的生活。
說著,已經是走到一方較大的營帳前,才將靠近,寧瓷便依稀聽見些悶哼抑或壓抑的喊聲。
像很痛苦,可是卻咬著牙在克製。
她上前幾步,疑惑的探頭,往裏頭看。
是傷員。
當時滿麵撲來是傷藥和鮮血的味道,甚至是刺的人鼻子有些生疼。
這裏頭的人,都是受了重傷的,什麽刀傷刺傷都算是好的,有好些的斷胳膊斷腿,那可怖景象,才真是叫人不忍直視。
她知道,在戰場上,流血丟命,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是當自己親眼看見這些的時候,內心裏的那些震撼,也是半點兒都沒有少的。
並且她看到的這些,應當還算不上什麽。
真正的浴血和廝殺,是她沒有機會去看見的。
當時寧瓷的心裏,也是肅然起敬。
誠如順貴兒所說,他們太苦了。
正因如此,這些人,才十分的值得人讓人欽佩。
“受傷的人......多嗎?”寧瓷將目光收回來,閉了閉眼,覺著有些發澀,好一會兒後,才出聲發問。
她問這話,隱約之意,是想知道蕭青山的狀況,另外她也是真的,心疼這些將士。
隻是她綿薄之力,也做不了什麽。
“還好。”順貴兒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他初來乍到,知道的也不算太多,但他知道,真正的交戰還未開始,更多的死傷,還在後麵。
現在這樣的情況,看著慘烈,但其實是真的......還好。
寧淮剛剛處理了手頭的事情,往這邊來想看一下傷員的情況,看見寧瓷,他的腳步就漸漸慢了下來。
寧瓷咬咬牙,跑了上去。
“大哥。”她喚道。
“聽順貴兒說,大哥你的傷又裂開了,現在可否還疼?”
寧瓷之前一心想著要找蕭青山,卻忘了寧淮也受著傷,她似乎覺得,自己到現在才發現,大哥所承受的,要比她想象的,多得多。
“我沒事。”
寧淮往營帳裏看了一眼,淡淡回了一句,緩了緩,才看著她,冷聲道:“你知道你錯了嗎?”
大哥還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同她說過話,寧瓷也能明白他這次氣生的是真的很徹底,垂眼,點頭道:“知道。”
“那你錯哪兒了?”寧淮繼續追問。
“我不應該,隨便跑出來。”
寧瓷她自己也知道,她跑到這兒來,是一時衝動的行為,可是一路上,她也沒有覺得後悔。
因為如果他真的出事了,讓她來到邊關,這根本,就不算什麽。
她不來,才是真正的懊悔。
“寧瓷,你是我們寧家的女兒,你要顧全大局,更加要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這不是什麽可以讓你任性的地方。”
“這是戰場!”
寧淮大概是第一次這麽凶的和寧瓷說話。
他平日裏,是順著她,任著她來,可是在涉及生死麵前,怎麽也不可以讓她任性亂來,這可是稍不小心,就會丟命的呀。
何況她根本,就沒有保住自己的能力。
“我知道。”寧瓷鼻子一酸,眼眶便是濕潤,但她馬上就憋了回去,聲音同樣硬氣。
“可是我若甚至得知他死了還能無動於衷,還能安安穩穩的待著,那我就真的沒有辦法原諒我自己......”
寧瓷盡管已經在努力的忍著,可是最後一句出來,聲音無比的哽咽,道:“求求你了,大哥。”
哪怕隻是讓她知道,他現在怎麽樣。
太多的話,來不及說,當她發現的時候,憋在心口,難受的不行。
原來她比她自己所想象的,要更在乎他,更看重他,要更加的難以放下。
可偏偏有些東西,要到了生死麵前,才看得通透。
才知道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而在這一路上,寧瓷也早就想的清楚。
她真的一點兒都不後悔。
哪怕這一趟有太多的危險和意外,哪怕她下一秒就丟了性命,她還是要來。
寧淮盯著她的眼睛。
兄妹倆就站在那兒,一個一臉的冷然,一個咬緊牙關,皆是不語。
還是第一次如此的劍拔弩張。
大概要倔的時候,寧家人都是一樣倔的。
自己認定的就是認定了,無論再發生什麽,都絕不會有變。
順貴兒和綠蘿在後麵看著這場景,都覺得有些害怕,心裏是極想出聲去勸的,但是沒這個膽量,也更加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畢竟主子間的事,他們還是不太好摻和。
隻能是心驚膽戰的看著。
“順貴,送小姐回去待著。”寧淮依舊是什麽都沒有說,硬聲吩咐了一句,便抬腿,進了前頭傷員的營帳。
軍醫正在給傷員查看傷勢,看見寧淮進來,正要致禮,寧淮便是擺了擺手。
“他這傷,還要多久才能痊愈?”寧淮瞧著一旁的一名將士,問軍醫道。
“本來是早前就能好的,隻是現下傷藥不夠,又耽誤了段時間,怕是――”
軍醫搖了搖頭,話中意思,已經很是明了。
寧淮緊皺眉頭,這番過去問了些情況,當時麵色,沉的越發厲害。
“這裏本就物資缺乏,能弄到的傷藥,已經全都在這兒了,加之大雪行走不便,從他處運來,還需時日。”
許祿同寧淮如此解釋。
許祿頓了頓,疑問道:“將軍,需不需要,送寧小姐回去?”
確實連他都覺得,這兒太危險了。
而且過幾日,就要開戰。
寧淮卻是搖了搖頭。
“不用。”
她堅定至此,千裏迢迢跑過來,方才眼神懇切,他樣樣看在眼裏,雖然他語氣生硬,但是自己的親妹妹,他又如何會不了解。
就算要送她走,她還是會想法子的回來。
太強了。
不如讓她留著。
“隻是軍中的事,不要向她透露。”寧淮沉吟片刻,最後,如此的吩咐了一句。
一切,還需得等事情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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