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沒有明說，可是意思已經很明白了。詩歌文學性最高，所有人就該排著隊去讀他寫的那些現代詩。

    黃老避開了《夜色》娛樂性的話題，無疑就是對《夜色》這一類文學性較強的作品，同樣沒什麽好感。

    這老頭，真的已經是老糊塗了。徐清突然間沒有了和他聊下去的興致。

    然而就在徐清還沒來得及撤走的時候，周圍卻傳來了其他人的議論聲。

    “這是誰啊？你們以前見過麽？”

    “我是電視台的，近期蘇峰地區偏文學圈子的集會我都有過來，沒見過這個人。”

    “看起來很年輕啊。應該剛剛入行吧？”

    “大家都沒見過？那就妥妥是剛入行的新人了。說不定就是寫了本書，找不到出版社願意出版，跑到這裏碰運氣來了。”

    “得罪了黃老，他以後在這個圈子還有什麽前景可言。這是來碰運氣來了麽？來作死了吧？”

    “也不一定，說不定就是來演一出嘩眾取寵。等電視台、報紙什麽的報道他一下，他再把他的作品拿出來。哎，又是一個想走捷徑的年輕人。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沒有一個願意腳踏實地的麽？”

    黃老聽到這麽多人聲援他，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得意。

    “怎麽樣？無話可說了吧？”

    徐清冷笑一下：“不是我無話可說，你都說出四大名著都是糟粕這種觀點了，我再說什麽，你能聽得進去麽？不過，還有一點我想告訴你。

    你以為沒有網絡，甚至沒有，就會有人去看你的詩作了？您老，真的是想多了……”

    “小子你狂妄！”黃老已經是徹底生氣了。

    跟前站著的那一圈人，看到了能和黃老拉近關係的機會，趕緊開始附和。

    “真的是太囂張了。”

    “一個新人，還沒有成功，就已經這麽飄了？！”

    “你看過黃老的作品麽？就敢放出這話？”

    “黃老的現代詩，那可是我們蘇峰一絕。我容不得你這樣說黃老！”徐清分明看到，這幾人說話之間，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

    為了拉近和黃老的關係，這些人隱藏真正的想法，開始幫助黃老對付徐清。可是等這些話說出口，他們自己又忍不住有些笑場了。

    黃老卻沒有注意到這個情況：“年輕人。你懂詩歌麽？！”

    “哼！”徐清冷哼一聲。有些清冷，又夾雜著些許憤慨的聲音突然從徐清的口中傳出。

    “

    在樹與樹的遺忘中

    是狗的抒情進攻

    在無端旅途的終點

    夜轉動所有的金鑰匙

    沒有門開向你

    一隻燈籠遵循的是

    冬天古老的法則

    我徑直走向你

    你展開的曆史折扇

    合上是孤獨的歌

    晚鍾悠然追問你

    回聲兩度為你作答

    暗夜逆流而上

    樹根在秘密發電

    你的果園亮了

    我徑直走向你

    帶領所有他鄉之路

    當火焰試穿大雪

    日落封存帝國

    大地之書翻到此刻”

    北島的《路歌》……

    而北島，是14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提名的人物……

    拋開北島寫下這首詩當時的意境不提。徐清在此時把這首現代詩帶到這個世界，卻可以通過幾個方麵來進行理解。

    一方麵，是指雖然周圍這麽多人，都是蘇峰文學界的人物。但是徐清走在其中，卻忍不住感到一絲前路的孤獨。

    任憑其他人謗我、辱我、輕我、笑我、欺我、賤我甚至“狗的抒情進攻”，徐清卻知道自己的前路在哪，不會受他們影響。

    一方麵，又可以指黃老。黃老站在人群之中，看似所有人都同意他的看法，還幫助他對付徐清。可是事實上的話，根本沒有一人認可黃老這種理念。

    看似人不孤獨，道路卻一片孤寂。然而黃老，卻還不自知。

    短短一百多字的詩歌，卻振聾發聵。而這一優秀到極點的作品，偏偏跟在黃老的那句“年輕人，你懂詩歌麽”後麵。

    沙龍這裏的眾人，一時間有些愣神……

    無論是身為寫手的徐清，還是做主持人的徐清，都算是半個文藝青年。而現在合在一起，徐清的文學素養，其實比他自己想象的還要高一些。

    沒錯，他隻看了黃老一首詩。可是一般來說，一本詩集放在最前麵的一首詩，就算不是全詩集最優秀的一首，往往也是最優秀的幾首之一了。

    所以徐清之前對黃老的定位，確實是比較中肯的。黃老的詩作水平，也就中等偏上，最多勉強算是上等的水平。

    但是黃老畢竟做了一輩子的詩人，就算寫詩能力一般，鑒賞能力也絕對是有的。

    他問了那句“年輕人，你懂詩歌麽？！”徐清冷笑了一下，就說出了一句“在樹與樹的遺忘中，是狗的抒情進攻。”

    黃老瞬間就是一怒，什麽叫做“狗的抒情進攻”？這分明就是直接罵人了啊！

    可是氣憤的同時，他也聽出來這是詩作的模式。

    黃老可以不尊重徐清，但是身為一輩子的詩人，他當然尊重詩作。徐清既然敢用詩作回答他之前的那個問題，那黃老就要好好聽一聽徐清能拿出什麽樣的作品來。

    等到徐清說完，自己再從詩作的方麵，駁斥他的作品一文不值，看他怎麽下台。

    然後，一句兩句的聽了下去。黃老臉上強撐著一絲不屑，但是心裏，卻已經忍不住感到有些震驚。

    徐清把這首詩留下，轉身瀟灑的離開。黃老臉上的表情沒變，但是卻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如果徐清留下，非要讓他評論一下這首詩作，他該怎麽說？

    說詩作很好當然不行，他之前剛剛還說徐清不懂詩歌來著。

    可是說詩作不好的話，黃老倒不是不會說謊，可是等這首詩還有黃老的評論一起傳出去之後，黃老今後還有什麽名聲可言？

    現在徐清走了，黃老才忍不住鬆了口氣。

    尷尬，當然還是有些難免的。剛才激動，他此時已經是中央圈子裏唯一一個站起來的人。徐清走後，房間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黃老身上。他下一步，該做出怎樣的動作？或者說，用不用先說點什麽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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