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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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差點被小豹子扯的一個趔趄, 衛初宴單膝跪在轅座上穩住身子,輕聲應了,而後傾身朝車輿內探進去, 尋了個接近前邊車簾的位置坐下。趙寂隨意坐在車中, 見她將脊背挺的直直的,如青竹般坐在一側,眼簾微闔, 眼神低垂,如同還坐在書院課室中。

    這個人, 好似永遠都是一副規矩守禮的模樣,但其實, 她都敢在課上反駁先生, 亦敢一下子威脅數十名學子,誰說她守規矩呢?

    坐了沒一會兒, 馬車果真動了起來,車軲轆轉著,在和風細雨中發出悠揚的聲音,便是在這樣的聲音中, 趙寂有些緊張地攥緊了腰間的魚形玉佩,幾次看向衛初宴,又幾次把頭轉過來。

    衛初宴便抬頭看了她一眼,柔聲問道:“主子可是有什麽事嗎?”

    今日那番話以後, 許多人都會疏離她吧, 趙寂也曾露出驚疑的神色, 約莫也發現她衛初宴不是什麽好人了。

    這樣便最好了,初宴麵色平靜,心中微痛。她借著那一眼仔細看了看趙寂,可是,卻沒發現她的排斥,反而見她眼裏隱約露出一點期待。

    衛初宴心中疑惑起來,難道是今日那番話還不夠露骨?可是趙寂確實是聽懂了的,她不會看錯。

    “其實也沒什麽事啦。”

    這一眼看得趙寂小臉微紅,她的眼睛左右瞟著,閃躲著衛初宴的眼神,含糊地回了她一句。

    初宴卻想起一件事來,神色稍微認真了些:“主子,今日你是在同他們爭辯嗎?”

    趙寂點了點頭:“他們太可惡了,竟在背後那樣說你。不是,我是說,他們竟在背後議論人,不管議論的是誰,本殿都是看不下去的!還有,你若不突然回來,我也能辯贏他們!”

    說到最後,她的話音卻弱了下來。

    若是說辯論,她實是不在行,但若說能不能辯贏,其實是能的。她隻需向那些人亮明自己的身份,言明她看重衛初宴的才華,日後會器重於衛初宴,那麽那些人自然也輸了。

    衛初宴今日反駁他們時所用的,實則同趙寂說的,她會自己掙出一片家業的基點是一樣的。這倆人都早早明白了衛初宴的厲害,這樣的人,隻要有人器重於她,她便能舉業。

    可是,問題便在,在那些人麵前,趙寂不能說出自己的身份,因此,她無法像衛初宴一般辯贏他們。

    趙寂自己清楚這一點,因此雖然強撐著說自己能贏,實則也沒有底氣。

    衛初宴則想的簡單一些,她並未聽到趙寂說她能舉業的那番話,因此隻是覺得趙寂可愛。連強要麵子的模樣都是如此可愛,須知,她回到班中的時候,趙寂說不過那些人,都快要出手打人了。

    哪裏能辯贏呢?

    這時候的趙寂,可還沒成長成日後那個能在朝堂上氣死大臣的輕狂帝王啊。

    “主子何必自降身份呢?都是些毛頭小子罷了,主子同他們較真,不是將自己放在同他們一般無知而低微的位置了嗎?”

    “若不是他們滿嘴的胡言穢語,你以為本殿會理他們麽!實是他們汙了本殿的耳朵,本殿才出口教訓一下他們的!”

    趙寂便又急了,還有些生氣,她一生氣便不自稱“我”了,覺得這樣能給自己添一些氣勢一樣。

    過了一會兒,趙寂又小聲說了句:“他們那樣說你.....”

    這句話很輕,但衛初宴卻突然聽清了。

    馬車滑過一條街口,有些顛簸,衛初宴伸手扶了下車框,輕聲歎了一口氣:“主子也知道,那些人滿嘴汙言穢語的,會汙了主子的耳朵。須知對付這類人,你不去聽,不去管,過得一會,他們自覺無趣,也便散了,而像這樣上前辯論,他們卻反而覺得起勁。以初宴的經驗,若是不想耗費心神,不去理他們就是了。主子不必擔心,這樣的話語,並不能在初宴心上掀起波瀾。初宴......若是生氣,也不會同他們做口舌之辯,初宴會在日後尋機會報複。”

    說到最後,衛初宴又忍不住強調了一下,提醒趙寂她這人並不是什麽好人。

    但趙寂自動略過了後麵那句話,將心思放在了前幾句話上。

    明明那些人的嘲笑對象是衛初宴,可現在衛初宴卻反過來安慰她。她的神色很淡然,眼神也是真的平靜,好似真的一點也不在乎。

    是真的性子淡然,還是......從前遇上過太多這樣的人、事,看得多了,經受的多了,所以此刻才如此不在意呢?

    趙寂記得,衛初宴是十二歲多一些,那麽以十歲分化來看,這樣的惡意嘲笑,至少也持續了一兩年了。

    母妃曾言,衛初宴遠走榆林,恐怕是在鬱南待不下去了。鬱南,那是她的家呀,一個人在家中都找不到立足之地,可見所吃苦頭比今日的大得多,難怪她現在一點都不在意了。

    類似的猜測一經開始便壓不下去了,趙寂又想到,她之前為難衛初宴,讓她去駕車,可衛初宴卻做得很好。難道......她在家中也時常受人欺負,所以許多隻有低賤之人才會去做的活計她也會?

    心中難過的要哭出來了,趙寂深深看了衛初宴一眼,看得衛初宴一頭霧水。

    而後,趙寂捏了捏玉佩,終於問出了那句今日她想了很久的話:“衛初宴,你要不要來做我的伴讀?”

    雖然是自殺,但她卻沒什麽怨恨,衛家跟廢太子造反了,如今的陛下,年僅二十的趙寂平定了叛亂,衛家隻是這場內戰中許許多多消失的家族中的一個,衛初宴不恨那位帝王,但她無法原諒自己的獨活。

    還有一點,其實很多人都開始懷疑她和趙寂的關係了,趙寂想要保她她知道,可惜從她主動讓大理寺帶走她的那一刻起,她的命就不握在趙寂手上了。

    大半在她自己手上,另外一小半,其實是係在朝堂之上的。

    她選擇自殺,除了已經衛家覆滅的打擊之外,也有對趙寂的考慮。

    她是叛賊之女,亦是削藩令的提出者,沒了她,帝王想做什麽事情都好辦許多。

    隻是……還是很想罵一罵她啊。

    趙寂你個混賬……

    生命的流逝是不等人的,罵人的話隻是在心中打了個轉,喉嚨便已溢滿了鐵鏽的味道,意識消失的前一刻,衛初宴好像聽見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些像趙寂的,可是趙寂又從來沒走過這麽急的步子……大概是錯覺吧。

    是了,帝王又如何會進到這汙穢的牢獄裏來呢?

    她嘴角淡淡地扯出一個笑容,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在嘲諷,而後,疲憊感用力地朝她壓過來,她閉上眼睛,任由黑暗將自己吞沒。

    黑暗即是死亡。

    但是光明又重新來臨了。

    說不清楚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像是靈魂自身體中飄出來,被什麽東西強烈地吸扯而去,緊接著又被按壓在了一個什麽東西裏,被各處傳來的壓力擠壓著,她想逃開,卻又無法逃開,而又好似掙紮了半晌,竟奇異般地適應起來,不再感到難受了。

    然後……她的眼睛可以睜開了,於是她看到了光。

    那是一大束燦爛的陽光,從半開著的門斜飛進來,細小的灰塵在金色的光芒裏浮動,飄上去又落下來,如此反複。這時門被風吹開了一些,陽光也隨之移動,光束的小尾巴打在了衛初宴的眼睛上,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牢裏關久了,她很久沒見過這樣的光了,因此下意識地偏頭閃躲,眼睛隨之掃過四周,直到這時,她才有了一個印象:她在一個屋子裏。

    這是一間稍微有些小的木屋,她坐在屋裏的床上,窗邊有一張久經風霜的木桌,桌上放了些小孩子會喜歡的玩意兒: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奇形怪狀的石頭、刀子削成的小木頭人、幾朵繡的很好看的頭花……諸如此類。此外還有幾張微黃的紙,一個硯台、一個筆洗、掛了好些毛筆的架子,筆洗、毛筆、紙張皆有使用的痕跡。這張木桌大約是房子裏除床以外最大的擺件了,除了桌椅,屋裏還有一個壞了一條腿的木馬,正孤零零地窩在角落裏,同時還有個不大的藤條箱子,看起有些年頭了,就靠在床邊。

    衛初宴看了一會,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這些東西似乎都是她兒時用過的,那個木頭人她以前有一個,胳膊後來被蹭斷了,頭花也是有的,忘了是不是這種樣式了。這個房間她也還有些印象,似乎是開蒙之前住過的,是個有些簡陋的屋子,在她的絕品血脈顯露之後,她便從這間小屋搬出去,去了家裏專程為她這個新生的乾陽君準備的院子。

    怎麽回事?她此時應當是死了的,可是此時她為何還能聽和看,甚至她還能聞到窗外飄進來的桂花香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