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天的獵城,又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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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說魚的記憶隻有七秒,這句富有文藝氣息但事實上卻是淨特麽扯淡的話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廣泛地流傳開來,即便是在21世紀末的今天依然有人不時提起。而如此赤裸裸地彰顯自己的無知,換來的下場多半是被身邊愛較真的處女座報以一頓組合拳般的科普,緊接著便是友盡啊友盡!

    此時,位於市中心盤龍蜃樓第二區的一間AR(增強現實技術)酒吧內,一個穿著奇特的年輕人正一臉無奈地戴上掛在自己後頸上的耳機,不然他真的會幹掉身邊這個打扮得體梳著大背頭的家夥。

    增強現實技術始於上個世紀90年代,經過七八十年的發酵,早已發展出了成熟的技術以及完整的商業鏈。它曾對這個世界帶來難以想象的衝擊,但是現在,卻潤物無聲般地融入了人們的日常生活之中,形影不離。就好比世紀初網絡的興起,那時的人們一旦斷掉wifi就會出現“要死要死要死”“再見了,這個沒有wifi的世界”這樣宛如戒斷症般的現象,而如今,人們對於全息投影、虛擬現實、增強現實等成像技術的依賴也不外如是。

    市中心的地段都是寸土寸金,卻也都有著相應的價值體現。即便是大白天,酒吧內依舊有超過一半的入座率。他們三五成群,也有人獨自喝著悶酒,而更多的則是享受著時代的進步給他們所帶來的愉悅。

    酒吧內遍布著隱藏的多傳感器以及各種實時投影用的成像裝置,在人工智能係統高度發達的今天,人們已經可以實現許多上個世紀中隻存在於幻想憧憬和藝術創作的場景。

    酒吧大廳內,許多酒客的注意力並沒有被美酒所吸引,他們大多沉浸在虛擬網絡對戰之中,有傳統的棋牌,也有不同風格不同類型的moba、rpg遊戲,增強現實技術在他們身前投影出一個個宛如真實存在的3D模型。

    “以兩個怪獸為祭品,召喚黑魔導師!”玩卡牌遊戲能帥氣地召喚“真實”的怪獸,這曾經是多少代人夢寐以求的東西,而現在這一切早已成為了眾多“決鬥者”的日常,雖然大多數人還是覺得這麽喊恥度十足,而且很中二。

    “我一天看八遍,可我家呱娃子根本不回家,真是操碎了心。”大廳一角,幾個女孩正在逗弄著虛擬萌寵,其中一個金發碧眼的女孩看著空蕩蕩的小木屋和庭院,操著一口四川口音跟身邊的閨蜜訴苦道。

    吧台後,年輕的調酒師傑克正在為酒客們展現自己最為精彩的炫技,雖然空間的狹小限製了他的發揮,讓他無法做出更具觀賞性的誇張動作,但他靈巧而迅捷的動作以及對雪克壺那讓人驚歎的掌控力,依舊讓許多人不由自主地發出了讚歎。

    “讓人感到賞心悅目的技術,傑克。看你調酒真是一種享受。”說話的是一位華人,方鼻闊口,笑容爽朗,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傑克對此報以微笑,靈巧的雙手加快動作,甩動著雪克壺,交替、旋轉、翻飛。不斷調和的酒液開始呈現出誘人的亮橙色,時不時還會劃過一道美麗的高拋弧線落入另一個雪克壺中,緊接著便是又一次天旋地轉。

    一個、兩個、三個,熟稔地打開雪克壺的上座,當三個搖酒杯套疊在一起時,傑克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出那種好比完美收官的滿意笑容。嵌套的搖酒杯緩緩傾斜,亮橙色的酒液順著搖酒杯嵌套的縫隙傾瀉而下,潺潺流入擺好的雞尾酒杯之中,不少一分,多則滿盈。

    看上去像是果汁的這兩杯雞尾酒,實際上卻是略帶辛辣的苦味酒,傑克放置好雪克壺,將一杯遞給自己的好友——剛才那位華人,而另一杯則是被輕輕地放在了那個戴著耳機的年輕人前麵。

    半開的外套鬆鬆垮垮地耷拉在他身上,讓他看上去顯得衣衫不整,卻又沒有給人邋遢的感覺,天然卷的一頭黃色短發即便被耳機壓住,依舊頑強地翹起,肆意地彰顯著自己的存在。

    然而這些都不是他“奇特”的地方。

    傑克雖然算不上閱曆豐富,但也見過各式各樣的人。十字架、狗牌、耳釘、黑乎乎的項鏈、鎖骨鏈、荊棘造型的手環,像這樣身上帶著諸多飾品的人,傑克其實見過不少,可……傑克搜刮著腦海中的記憶,然後發現沒有人如同眼前這個男人一樣給過他這種矛盾的感官,沒錯,矛盾,一種他無法言喻的矛盾、不協調、違和,宛如一幅被撕碎後胡拚亂湊的抽象畫。

    而最吸引他注意的莫過於那個男人的右手,修長、白皙、細膩,與男人的骨節分明的左手截然不同。

    一個讓他頭皮發麻的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這是一條女人的手臂!

    傑克瞬間毛骨悚然,全身的肌肉像是被全部勒緊般的僵硬,這種讓人心悸的感覺來得快也去得快。收回一瞥而過的目光,傑克若無其事地轉過頭來與朋友聊了幾句,才重新開始調酒,可唯有他自己知道,那被冷汗浸透的襯衫,絕對不是越發劇烈的動作所導致的。

    “……魚類作為脊椎動物中較早出現的物種,有著相當獨特的進化地位,有關的研究實驗不計其數,早在上世紀60年代就有人研究金魚的記憶能力……”坐在年輕人身邊,一個穿著一絲不苟,梳著長發大背頭的男人一本正經地科普著“魚的記憶”相關的知識。

    他英俊的臉龐上帶著迷人的笑容,深邃的眼窩內,一對淺灰色的瞳孔注視著眼前對他感到不耐煩的同伴。然而旁人卻不知道在他那平靜而光鮮的外表下湧動的是什麽樣近乎癲狂的暗流,“殺!不殺!殺!不殺!殺!不殺!殺!不殺!”

    不斷波動的念頭最終還是沒能掀起任何殺意,不是不想殺,而是殺不了。

    戴著耳機,喝著雞尾酒,從表情看似乎還在用視網膜顯示查看資料?對於一個殺手來說,這是多麽不專業而且不設防備的模樣。自己隻要迅速地朝他的腦袋來一槍,或者是假裝不經意地拍一拍他的肩膀將混合神經毒素送入他體內,就可以輕易地結束這個年輕的生命。

    然而蒙斯克還是沒有任何一點動手的想法。

    掠奪者瑞文的賞金可不是那麽容易拿的!

    他是殺手,可不是刺客,沒必要拿自己的生命去豪賭。

    被瑞文叫做娘娘腔的蒙斯克最終還是打消了動手的想法,他繼續滔滔不絕旁征博引地辟謠,而帶上耳機的瑞文似乎真的一點聲音都聽不到,真的是“充耳不聞”。

    半杯亮橙色的苦味酒透著瑩潤而誘人的光澤,然而瑞文卻視而不見,他開始專注於那些倒映在他視網膜上的影像、圖片和文字。

    在深植於腦內的BCI(Brain Computer Interface腦機接口技術)微型芯片的運行下,一個風格簡潔的界麵浮現在瑞文眼前,並且隨著他的意念而快速地往下滑動著界麵的資料。

    雖然瑞文跟“普通人”三個字完全沾不上邊,但也沒有一目十行,甚至是百行的能力,之所以這樣,完全是因為界麵中的那個男人資料上竟是清一色地蓋滿了血紅的“絕密”兩字,外加N多的紅框。

    對此絲毫不感到意外的瑞文深知除非能夠拿到基金會的最高管理權限,不然想要破解這上麵的加密係統,無疑比暗殺各國的政要還難,而至於前者,嗬嗬,難度可能還得再上一個層次。

    習慣性地用手壓了壓頭上卷起的黃毛,瑞文一口氣把滑條拉倒底,那煩人的紅色封條才消失不見。

    “果然。”

    瑞文往回拉到封條剛剛好消失的地方,他的注意力第一時間就被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所吸引,那是一個黑發黑眸的年輕人,看上去也就二十歲出頭,他劍眉冷冽、目若朗星、高鼻薄唇,他的皮相即便是在如今整容技術發達且風潮盛行的現代依舊算得上是出類拔萃,隻是那冷酷如冰的氣質仿佛在麵無表情的臉上刻著“生人勿近”四個大字,即便是透過圖片也讓人感到一絲絲冰冷的心悸。

    “唔~這是兩年前的照片吧,冷得像塊冰,看來的確是幹掉了不少人呐。”瑞文深吸口氣,壓下這股興奮得有些難以自製的躁動,對於錯過了那場饕餮盛宴,他始終感到萬分的遺憾,從後來得到的零星線索和情報,他得以一窺當時的盛況,數以百計的城市獵人、捍衛者部隊、地下殺手、情報販子、雇傭兵團,黑白兩道數不清的人員填進了那絞肉機般的血腥旋渦中心,最終得以幸存的人寥寥無幾。

    他們,無一不是雙手沾滿了血腥!

    資料下拉,瑞文一邊閱覽一邊嘀咕。

    “嗯,眼睛瞎了啊,瞎的好。”瑞文看到圖片上的男人右眼緊閉,其上還有著撕裂狀的疤痕,心中冒出幾分暗爽,當然還有幾分疑惑。

    “治不了?”

    以現如今的醫療技術,換顆大眼珠子並不比割截闌尾要難,最多麻煩一點,更別提還有人專門給自己換上電子仿生眼,追趕時代潮流的。

    對於搞不清的事情,瑞文也沒鑽牛角尖,隻是依舊在心裏自言自語,畢竟難得遇到讓他感興趣的事情。

    唔~這家夥殺太多,膩了嗎?怎麽跑去帶孩子了?

    哦,原來沒有,帶著熊孩子一起幹啊。

    加入了一間異能事務所……

    業務還不錯……

    哈,果然是災星……

    嗯,有了新的外號——白狼!什麽鬼!明明以前的外號要好聽一萬倍!!!

    百破!

    白百破!

    ……

    阿嚏!

    “誰在想我?”位於升龍蜃樓第六區一處觀景台上的一個獨眼黑發年輕人揉了揉有些發酸的鼻子,深深地呼吸了口新鮮空氣,一覽眾山小般地俯瞰著映入眼簾的城市景觀。他迎著明媚的陽光,因最近閑得蛋疼而發出不知是抱怨還是鹹魚發言的感歎:“今天的獵城,又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呢~”

    “轟!!!!”

    拖著長音的尾音像是在打著哈欠一般,然而話音未落,一聲巨響頓時在城市的半空回蕩開來,在目之所及的地方,一股濃煙滾滾升起。(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