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他翻出縣委縣政府發的所有文件，了解寧古縣在未來的五年，要發展成為森林旅遊強縣的戰略目標。寧古是個林業大縣，但這些年的過渡砍伐，森林資源已經瀕於枯竭。在這個時候停止采伐，發展以林業旅遊為資源的新型產業，葉向東覺得齊官亮的思路真是高屋建瓴。他這個似乎跟旅遊根本瓜葛不上的文聯，還真是躍躍欲試做點事。

    其實，一個大事業的發展，還真是輿論開道，他們雖然不是報社記者，但把文聯的作用發揮出來，邀請來各路的名人作家，為寧古的森林旅遊造出聲勢，熊彪給他出的這個主意還真是非常的精彩。葉向東想，也許這就是天賜良機的絕好機會。

    陳娟看到葉向東居然認真地研究這樣的東西，很是不以為然：“向東，你這是幹什麽？難道你要把我們的文學當成傳聲筒？”

    葉向東微微一笑說：“陳主席，這兩天我還真有點事兒想跟你匯報。”

    陳娟聽了很舒服，說：“有什麽事兒你就說，說什麽匯報不匯報的？”

    “這事我還要想想透徹，這樣吧，今天晚上你有時間嗎？”

    “談工作還用晚上的時間？”

    “我現在把我的一個思路整理一下。晚上不行，那就明天上午。”

    陳娟說：“那就晚上，反正我也沒什麽事兒。那你就在這裏整理。我也看出來了，你這一來，我們文聯就有了生機。我這個副科級從來也沒和齊書記說過話，可你這個大學生沒來幾天就引來齊書記的注意。你要是能把咱們文聯弄出點動靜，讓書記關注咱們，我就……哦，我請示石主席後，就一定大力支持你。”

    “我晚上一定整理出一個好思路向你匯報。”

    “那晚上我請你喝酒。”

    葉向東笑了：“咱們文聯喝酒可是要自己花錢的。還是我來吧。”

    “你就別跟我推脫了，你自己花錢裝飾了咱們的小樓，我就挺不好意思了。好，晚上見。哦，對了，我們就在季季鮮酒家見麵吧。”

    走出大院，一陣夏夜清爽的晚風吹來，立刻拂去葉向東一天的疲乏。一輛黑色的轎車閃著華貴的光芒，從他的身邊一掠而過，這是齊官亮的車。接著還有幾輛車也從他的身邊駛過，那種氣勢足以讓這個大院的任何一個小人物心生太多的感慨，嫉妒氣憤恨，所有的種種，都會在心裏湧出。

    但葉向東卻不這樣想，他想，這就是領導，就該有這樣的派頭，而像熊彪所說的那種邊緣人，就永遠隻能苟活在這個大院裏最陰暗的角落。

    現在的他就要像剛剛破殼的甬，慢慢而要卓有成效地織好自己的繭。

    他吸了一口在饒河很難吸到的清澈的空氣。他突然意識到，既然跟盛雪分手，他就對饒河不那麽向往了。自己所在的寧古不是也很好的嗎？現在所做的，就是要逐漸走出邊緣地帶，不能總做一個權力的陪襯人。

    他感到自己從陰鬱的情緒中走出來，心裏憋了一股勁，精神頭好多了，思路也通暢了。經過昨天一夜和今天一個白天的準備，一個標題為《服務大局，為打造寧古森林旅遊戰略構想，文聯工作的八條設想》就出爐了。他感到這是個很具有操作性的東西。

    能不能博得陳娟的同意，他還沒有一定的把握，如果陳娟不同意，那他就去找在家休息的石成金，如果陳娟同意，那就不是什麽問題了。邀請五十個省裏和京城的相關名人，在寧古這個被稱之為雪鄉的地方，降下第一場雪的時候，來到這裏，能作畫的作畫，能寫詩的寫詩，能寫報告文學的寫報告文學，那寧古豈不就出名了嗎？在他的策劃下寧古一出名，今冬第一個旅遊季如果達到預計的設想，他所做的工作就會被領導們，尤其是齊官亮看到的。他這個權力的邊緣人，就會慢慢的進入中心地帶。

    當葉向東走進季季鮮酒家的時候，陳娟已經等在那裏一段時間了。

    “向東，我剛要給辦公室打電話。你這寫了一天，都寫些什麽呀？走，二樓我訂了房間。”

    葉向東這才發現，此刻的陳娟不是白天上班時比較樸素的打扮，而是身著一身十分時尚的服飾，這個這個年近三十的女人增加了幾分魅力，也讓她顯得年輕一些，甚至和自己的年紀差不多。

    “陳……”

    “現在叫我陳姐。”陳娟笑吟吟地說。

    “陳姐，你今天可真漂亮。”

    “你也會恭維你姐姐了？和一個英俊的年輕人在一起吃飯，我總不能把自己弄成個老太婆吧。”

    “你可不是……”

    “走，我們上樓。”

    陳娟走在葉向東的前頭。看到陳娟在下班後的時間，簡直是容光煥發，披金戴銀，葉向東心想，陳娟的老公是幹什麽的？過去他總把陳娟看成是個普通家庭的女人，看不出老公是幹什麽的，但他現在覺得，陳娟的老公也許也真不是一般男人，從陳娟這身行頭看來，沒個一千塊是下不來的。一般的幹部是買不起這樣的服裝的。

    陳娟對站在門口的服務生說：“可以上菜了。”

    幾乎就在幾分鍾之內，四盤價格不菲的菜擺在了餐桌上，陳娟說：“咱們單位沒什麽錢，那點辦公經費就根本不夠用。那天請你吃飯我都覺得寒磣。但今天是我以個人的名義請你，我可就不能搞的那樣的寒磣了。這幾盤菜是我主觀決定，希望你喜歡。”

    “喜歡，真的喜歡。我還沒吃過這麽大的蝦和螃蟹呢。”

    葉向東猜測這一盤菜怎麽也要在一百元以上，可見陳娟的老公就更不是個一般的人物了。他突然想起來，陳娟說過她是跟著老公從鄉鎮來到縣裏的，那就是說陳娟的老公很可能是哪個鎮的書記或者是鎮長，到了縣裏當個什麽局的局長也未可知。

    “向東，先吃點東西，酒可少喝點。”

    葉向東也不客氣，扒了兩隻大螃蟹，又吃了兩隻大蝦，才和陳娟喝了口酒。還沒等葉向東自己說什麽，陳娟就鄭重地說：“向東，我看了出來，你是個喜歡動腦筋的年輕人，有點子，是不是想出什麽門道出來了？放心，隻要你有什麽好主意，對我們文聯的工作有利，我絕對是支持，並且還要跟你一起幹的。”

    “我才到文聯上班，對工作也還不那麽了解，一切還處在學習階段。”

    葉向東先是客套了一番，陳娟說：“咱倆現在可是不需要說這些沒用的東西的。你知道，石成金就要退休，我們現在還真要幹出點成績，現在也是表現你自己才能的機會。”

    葉向東這才明白陳娟這樣大力支持他的用意。石成金一退，主席的位置就虛位以待，陳娟升到主席位置，就是從副科到正科。一個女人在縣委大院熬上個正科級，也就十分不錯了。雖然遠離權力中心，但女人混進權力中心，也沒什麽好處。就現在來講，他支持陳娟的工作，也就是展現自己能力的機會，不管怎樣，如果不出意外，陳娟都會當上這個主席，如果她的老公是縣裏有實力的人物，那就更是手拿把掐的事。但她現在也需要做出點工作，讓大院裏的領導看看。

    葉向東沒怎麽喝酒，但菜沒少吃，這樣的好東西他還沒吃過。臨離開時，陳娟拉起葉向東的手說：“向東，你真的讓我刮目相看。我看啊，文聯這個地方不適合你啊。”

    葉向東故意說：“陳主席，我才找了個工作，你可不能不要我啊。”

    “我哪有這樣的權力？你這才來幾天，就在齊書記那裏掛了號，這炮要是打響，那你就在大院裏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了。”

    “再了不得也還要在文聯幹，我喜歡的是寫作。”

    雖然這不是葉向東的真話，但他可不能把心裏想的，跟這個女人說出來。

    陳娟看著葉向東俊氣的臉，心生一汪熱浪，心想，這小子要相貌有相貌，要智慧有智慧，未來可是自己有力的對手啊，但不管怎麽說，也要讓葉向東把這秋天看山和冬天看雪這兩個筆會大張旗鼓地籌辦起來，一個小年輕的大學生即使再能幹，也不能跑到自己的前麵去。她的老公計德厚在縣裏，就是副縣長也要讓他三分的。自己有了成績，別說當文聯主席，就是到宣傳部當個副部長，也完全有可能，畢竟自己還年輕的麽。

    葉向東既然是能幹，就讓他去幹好了，等到自己匯報的時候，這些成績當然就都是自己的。

    她笑吟吟地說：“向東，你現在想去什麽地方？”

    “我單身一個，又沒有女朋友，還能去什麽地方，回去睡覺。”

    “就不想出去玩玩，唱唱歌什麽的？哦，你姐夫喝完酒照例要去打牌，女兒在我婆婆那裏，我就是現在回去，也是自己一個人呆著。”

    盡管陳娟的意思很明顯，但葉向東現在沒什麽心思去唱歌跳舞，就說：“我還是早些回去準備一下。我想明天一早就去省裏，落實一下名單，看看都有誰能來，還要找個路子能把你給的那些山貨售出去。”

    陳娟說：“行，那你就早些回去休息。你是個有正事的人，我喜歡你這樣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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