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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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淩從容熙堂出來以後, 放慢腳步在附近走了走,恐怕原身陸媛怎麽也想不到事情竟會有這樣的轉折!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也許隔著一層紗, 覺得別家的經似乎好念一些, 但是真正身臨其境, 發現還是那麽回事。

    沈淩散了一會步,心裏已經想的明白, 大不了以後就和國公府夫人那一世時一樣, 權當沒有夫君這回事, 養養孩子, 處理處理府中的雜務。一輩子說長也不長, 一晃眼也就過去了。

    海棠替謝青掖了掖被窩, 看著後者熟睡的臉龐, 想到大夫說話時特意屏退了她們這些丫鬟,心裏不由開始胡亂猜想起來。她正在這裏胡思亂想, 就聽外麵的小丫鬟報,二奶奶來了。

    沈淩進得內書房,就見東牆的位置放了一張寬大的羅漢床,有過一麵之緣的謝青就躺在上麵, 隔著那層錦被一時看不出他身上還有哪些傷, 不過臉色看上去還算可以。

    海棠從床前的腳踏上站起來時,就見從外麵進來了一個做新婦打扮的女子, 生的眉目如畫,氣質嫻雅,忙行了一個大禮。

    沈淩叫她起來, 問道:“這裏怎麽就你一個?”

    海棠道:“石榴去了小廚房看著婆子們熬藥,迎春被老夫人身邊的賈媽媽叫走了。芍藥去吃飯了。”

    沈淩往床前走了幾步,海棠馬上就給她端來了一個繡墩。沈淩對她笑了笑,找了個借口把她打發走,又讓琉璃和瓔珞守在門口,放才將謝青的右手從被子裏抽出來,仔細搭了一下脈。

    就如謝老夫人所說,謝青的確是傷了根本,以後別說是子嗣,就連男人都做不成了。

    沈淩收回手的時候不由歎息一聲,若是傷的稍微輕一些,她也有辦法讓謝青恢複原樣,但是那處地方傷的實在太重,就是放在後世,隻怕也沒有辦法挽救。

    她把完脈以後,海棠也端著茶水過來了。沈淩坐了一會兒,向海棠叮囑了幾句,便帶著兩個丫鬟走了。

    本來她新婚第二天,下麵的丫鬟婆子該來新房這邊拜見,沈淩也會拿出荷包打賞她們。但是謝青忽然出了這事,底下的人看主子們心情都不好,也就不敢上前湊趣。

    因此,沈淩回到新房這邊,跟前仍隻有陪嫁過來的兩個大丫鬟琉璃和瓔珞,剩下的四個小丫鬟不得進屋,隻在外麵服侍。

    沈淩那會因為起得早,隻吃了兩塊點心墊了下,如今見她敬茶回來,底下的丫鬟們便從廚房拿了食盒回來。

    沈淩這裏剛吃完早飯,下麵的丫鬟們就稟告說二爺身邊的兩個通房丫鬟過來想給新奶奶磕頭。

    沈淩忍不住詫異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陸媛記憶裏的謝青連個通房都沒有,恐怕是因為不能行房,為怕通房們看出什麽破綻,所以才打發了。

    既然遲早要將人打發走,沈淩也就沒了見她們的心思。她先前還以為謝青身邊的那四個大丫鬟多半是他的通房丫鬟,哪裏想到通房丫鬟另有其人。

    底下的人見沈淩不願意見兩個通房,以為她是因為二爺的事沒有心情,忙將人打發走了。

    過後兩天,沈淩吃了早飯就到容熙堂那邊去請安,謝老夫人惦記著有傷的二兒子,也沒心情讓她立規矩。沈淩往往在那裏待不到一刻鍾,從容熙堂出來後,她就到內書房那邊去看謝青。

    謝青現在醒著的時間多了一些,因為病中無聊,所以沈淩時不時的來看他,他表現的還是很高興的。尤其是發現沈淩看的書不少後,就和她聊天解悶。沈淩怕耽誤他養傷,也不敢多待,坐上兩刻鍾就走。

    第三天,沈淩給謝老夫人請了安以後,謝老夫人就主動提起回門的事,“青哥兒恐怕不能陪你回去了。我叫管家多備些禮物,再叫我身邊的賈媽媽陪你回去。”

    賈媽媽四十上下,站在謝老夫人身邊,臉上帶著恭敬的笑容,朝沈淩點了點頭。

    沈淩知道謝老夫人怕自己回到錦豐侯府以後會對娘家人提起謝青受傷的事,所以派了賈媽媽監督自己。她心裏隻覺得謝老夫人多此一舉,這種事她怎麽可能會對人說,真要被傳出去,她臉上難道有光嗎?

    所以沈淩回到錦豐侯府後,誰問起都說謝青受的是輕傷,養幾天就好了。眾人見沈淩提起此事的時候,臉上平靜無波,像是一點也不將此事放在心上的樣子,便都相信了她的說辭。

    午宴過後,沈淩睡在原來的閨房裏,和周姨娘說了一些定北侯府的人和事。周姨娘聽女兒話裏的意思,在那邊府裏過得還不錯,也就放下了心。

    許是她將謝青受的傷在娘家人麵前遮掩的很好,所以第二天去淩雲寺上香的時候,沈淩就覺謝老夫人對她的態度非常好,不僅讓她跟自己共乘一輛馬車,還讓身邊的大丫鬟葡萄給她拿了一個靠墊放在腰後,這樣坐的能更舒服一些。

    到達淩雲寺以後,謝老夫人帶著沈淩徑直去了住持的住處。

    淩雲寺的住持普雲大師一臉笑眯眯的將謝老夫人一行人讓進自己的靜室,沈淩看普雲大師和謝老夫人說話的樣子像是很熟稔的樣子,不由有些暗暗吃驚,謝老夫人給她的印象一向比較強硬,不像是那種吃齋念佛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她心裏正這樣想的時候,普雲大師看了她一眼,對謝老夫人道:“這就是您那剛過門的二兒媳?”

    謝老夫人點點頭:“是。”

    普雲大師又看了沈淩好幾眼,點頭讚歎道:“是個有福之人。”

    沈淩淡淡笑了笑,她從來不相信什麽占卜算命,若陸媛真的是有福之人,那麽為何前世會遭遇種種坎坷?

    許是她心裏這麽想,臉上就帶了一絲不以為然,普雲大師馬上捕捉到了,他原本還想細說一下沈淩的命格的,見她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也就笑了笑沒有再說下去。

    謝老夫人心裏裝著事,普雲大師說的那句有福之人,她聽了也就拋到了腦後,轉而給沈淩使了個眼色。

    沈淩就找了個借口帶著丫鬟婆子們退了出去。

    謝老夫人等身邊隻留下賈媽媽這一個心腹以後,就問普雲大師,“敢問大師可有辦法化解我兒的煞氣?”

    謝玄的原配難產而死後,謝老夫人便找上了普雲大師,普雲大師仔細算過謝玄的八字以後告訴謝老夫人,她的大兒子八字裏帶著一股煞氣,而且專克妻妾,等閑女子若是壓製不住這股煞氣,很容易被其所傷。

    他成婚前定下的那三個女子擁有的都是普通的命格,所以才會被克死。而難產而死的那個原配比她們稍稍強一些,但是也沒撐過一年時間。

    普雲大師說完以後,謝老夫人久久不能回神,後來她與謝玄說了此事,謝玄聽了以後更打消了娶妻的念頭。因著謝老夫人覺得謝玄可以過繼謝青將來的嫡子,所以便沒有逼著他娶妻納妾。

    如今謝青那裏行不通了,謝老夫人隻好再過來找普雲大師看有沒有化解的辦法。

    普雲大師聽了以後,很長時間沒有說話,就在謝老夫人覺得沒有什麽希望時,他才開口道:“有,那就是找一個命格貴重的女子待在他身邊,隻有這樣才能暫時壓製住那股煞氣,讓它不能再輕易傷人。”

    謝老夫人馬上問道:“那大師可有見過這種命格貴重的女子?”

    普雲大師點了點頭:“有,就在剛才。”

    謝老夫人有些不明白他說的是誰。

    普雲大師唱了聲佛號,閉眼道:“老衲剛才已經說過了,貴府的二少奶奶就是那個命格貴重之人。”

    謝老夫人有些反應不過來,她看了身邊的賈媽媽一眼,輕聲問了一句,賈媽媽點了點頭,她才如夢初醒,“大師,那這怎麽辦?”

    普雲大師歎口氣,睜開眼道:“侯爺身上的煞氣非同一般,我這輩子見過那麽多女子,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貴重的命格,貴重到老衲都無法推算出來,甚至超然於這個世界之外。若她不能壓製住這股煞氣,那普天之下再找不到第二個人能做成此事了。”

    謝老夫人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大師之前說找一個命格貴重的女子待在我大兒子身邊......”她忽然有些說不下去了。

    賈媽媽悄悄的挪動了一下右腳,她剛才是不是不應該留下,要不然也不會聽到這要命的秘事。雖說謝老夫人一向倚重她,但是就怕事有萬一啊!

    普雲大師許是察覺到了賈媽媽的處境,抬頭看了她一眼,後者馬上就想抓住這次機會溜出去。

    哪知謝老夫人卻叫住了賈媽媽,若是事情真如她想的那樣,還不如將賈媽媽留下來,將來也能幫得上忙。

    普雲大師不去看賈媽媽的神色,慢慢開口道:“其實這事說簡單也簡單,隻要讓兩人經常待在一起,侯爺身上的煞氣自然會被一點點化解。”

    “那這個經常是指多長時間?”謝老夫人問道。

    普雲大師想了想:“每天能待上一個時辰最好,若是不能,至少也要兩三天碰一次麵,但那樣一來,煞氣就化解的慢了。”

    謝老夫人忍不住鬆了口氣,隻要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就好。

    她又問道:“那兩人相處的時候,可以有第三個人在場嗎?”

    普雲大師道:“可以,不過那些青年女子就不必了,怕煞氣會傷到她們。像謝老夫人身邊的賈媽媽就可以。”

    謝老夫人問明白以後,就真誠的向普雲大師道了謝,又捐了五千兩銀子的香火錢,要了兩個平安符,方才帶著沈淩回去。

    路上,沈淩總覺得謝老夫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複雜,有時帶著一絲期冀,有時又帶著一絲猶豫,十分難懂。

    沈淩想了想,應該是跟那個普雲大師有關,不過他到底說了什麽才讓謝老夫人有這麽多反應呢?

    沈淩還未想的明白,就聽謝老夫人對身邊的賈媽媽道:“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右眼跳得厲害,總覺得會有事發生,回去以後馬上吩咐人去叫老大回來。”

    賈媽媽應了一聲,等馬車駛進定北侯府,看著謝老夫人在丫鬟們的攙扶下回了容熙堂,立刻著人打發去找侯爺。

    謝玄身為禁衛軍的統領,常常在皇宮裏一待就是好多天,等他得知消息回來以後,已經是天黑時分了。

    謝老夫人將普雲大師說的一五一十告訴他,末了讓他趕緊寫折子辭去禁衛軍統領一職,在自己床前侍疾。

    謝玄自然是不答應的,他覺得謝老夫人簡直是在胡鬧,讓他和弟妹整天待在一起,定北侯府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謝老夫人卻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一樣,認定了普雲大師說的方法有用,見謝玄不配合,馬上就絕食威脅。

    不到兩天,其實隻有一天半,謝玄就妥協了。謝老夫人別看往日訓人的時候中氣十足,但卻在年輕的時候因為貪涼落下了胃疾,到時若真的有了個三長兩短,他後悔也來不及。

    於是沈淩再去請安的時候,就聽丫鬟們說老夫人病倒了,她正想問個清楚,就被從裏麵出來的賈媽媽帶到了床前,旁邊還有侍疾的謝玄。

    沈淩很詫異一向忙的看不到人影的謝玄竟然會親自過來侍疾,想不到他人冷冰冰的,對自己的親娘這麽孝順。

    沈淩朝謝老夫人問了安,又向賈媽媽問了幾句情況,本以為謝老夫人會打發她回去,畢竟謝玄在這裏,她留下來會多有不便。哪知謝老夫人卻像是沒有察覺到這一點一樣,讓她去擰一把熱毛巾來。

    沈淩聽她話裏的意思,是想自己也留下來侍疾,便揮退了兩個丫鬟,和賈媽媽一起幫謝老夫人用毛巾擦了把臉。

    期間,謝玄低著頭攪拌手裏的湯藥,待湯藥不那麽燙了,便端給謝老夫人。

    謝老夫人看見他二人站在自己跟前服侍,心裏高興得很,臉上就露出了一點笑意,“這人老了,上了年紀,就願意晚輩們守在跟前。放到其他府裏,像我這樣年紀的老太太有孫子孫女陪著,自然用不著兒子兒媳陪著。可是我卻沒那個福氣,青哥兒的傷還未養好,說不得隻好辛苦你們兩個了。”

    沈淩就說了兩句好聽話,意思是會好好陪著她一段時間。

    謝玄聽了不由望了她一眼,心裏忽然有些煩躁,那普雲大師說弟妹的命格可以壓得住他,但若是他信口開河,將來弟妹有了萬一,他怎麽對得起二弟。就算二弟以後再難有子嗣,但有一個人陪著總是好的。

    謝老夫人瞧見大兒子臉色不對,原本聽了沈淩的話臉上浮現出的笑意不由減了幾分,將手裏的湯藥遞給謝玄,“這湯藥涼了,你再去熱熱。”

    謝玄自小跟在她身邊長大,哪裏不知道她的意思,分明是看出了他的不情願有意敲打。於是端著熱好的湯藥再回來的時候,臉上就沒有了表情,隻是總會刻意避開沈淩,與她保持一段距離。

    謝老夫人隻要他二人共處一室就行,不在乎謝玄對沈淩什麽態度,左右又不讓他們二人培養感情,隻要都在她眼皮子底下待著就是了。

    這樣過了十天左右,謝青的傷勢養的好了,搬回了新房那邊。而謝玄請的假也到了期限,以後連著幾天不見人影。

    因為他知道,謝青的傷勢好了以後,謝老夫人肯定要跟他說有關子嗣的事,有這事擋在前麵,謝老夫人一時還顧不上他這邊。

    事情和他預料的差不多,謝青搬回新房以後,謝老夫人找了個機會告訴了他實情。

    謝青連著幾天不吃不喝,把自己關在內書房裏,不讓任何人進來,也不出去見任何人。

    也不知他是怎麽想通的,很快就讓人將他的所有衣物都搬到了內書房,美名其曰是為將來的會試做準備。

    謝老夫人看他將心思轉移到了科舉上,就鬆了口氣。她鬆完氣就忍不住去想,她這輩子雖然沒有多大福氣,遲遲沒有孫子孫女抱,但是兩個卻是比較爭氣的,他們哥倆遇到大事雖然也會茫然失措,但很快就又會振作起精神。

    之前老大死了三個未婚妻和一個原配,尤其是原配難產死後,頹唐了一個月,就將心思放在了升遷上,短短幾年就爬上了禁衛軍統領的高位。

    老二看來也是隨了老大的性子,這麽快時間就能從打擊中恢複過來,想必以後也能走的更遠。

    隻是可惜,這般優秀的兩個兒子,卻都沒有什麽兒女緣。

    謝老夫人等謝青的情緒穩定些以後,就重新將心思放到了謝玄身上。

    謝玄被叫回來的時候一臉的不悅,不過又沒有辦法,隻得任自己的母親折騰,好在他那個禁衛軍統領的位子被淑貴妃盯上了,三天兩頭想要讓皇帝把他撤掉換成自己的兄弟。淑貴妃雖然得寵,但是膝下無子,加上她的娘家忠勇侯府又對皇帝忠心耿耿,所以謝玄覺得,如果她再多吹幾次枕頭風的話,自己多半會被撤掉。

    反正這個禁衛軍統領也不好做,尤其是在幾個皇子明爭暗鬥的情況下。謝玄覺得與其煩惱站哪個皇子的隊,還不如被調到邊關,做一個總兵來的輕鬆。

    他抱著這樣的念頭,踏進容熙堂的時候也就不再覺得煩躁,經過那十天的相處,他發現那個普雲大師說的也許是真的。反正沈淩現在離他這麽近,什麽不適也沒有。要知道先前,他在長到十八歲以後,身邊的丫鬟隻要在他身邊待上三天以上,就會有一些小病小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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